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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可可大叫一声，“南生！”
声音很快被卷入夜色里，渐渐消失。
我怔怔地站着看她，她失魂落魄的，捂住了面孔压抑地低声哭泣起来。
我犹豫了好一会，轻轻地倒退好几步，然后扬声欢快地叫了起来，“可可！”
小跑着向她跑过去，手里扬扬她的手机，假装刚从小区里跑出来。
“你手机忘拿啦。”我气喘吁吁地跑到她面前。
杨可可飞快地擦拭了一下面孔，冲我露出一个笑脸，“哎，小暖。你看我这记性。”她自责地道。
我左看看右看看，“咦，南生不是说送你一程吗？”
杨可可笑道，“他突然接了个电话，说要去水街一趟，不顺路，让我打个车。”冲我眨一眨眼睛，示意我放心，“说了车费算他的。”
我心里有点发堵。
爱一个人是不是都这么小心翼翼，这么卑躬屈膝？
“那你一个人小心点儿，注意安全。”我把手机递给杨可可。
杨可可道，“哎呀，我知道。什么大风大浪你杨姐姐我没见过？别担心我。”
她冲我挥挥手，“我走了啊。”
我叫道，“你先打车啊。”
杨可可脚步不停地往前走，“我边走边打啦，你快回去吧。”
她的声音与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我兀自怔怔地站了一会，这才郁郁地往家走。
回到家，宋奕然已经把碗洗得差不多了。
我倒在沙发上，不想动。
躺了一会儿，宋奕然走了过来，蹲在我身旁，看着我，伸出手把我的头发拨了拨，“怎么了？”
我说，“没什么。”
宋奕然有点失望，“你现在什么都不肯跟我说了。”
我平和地提醒他道，“很多年过去了。我不是什么也不懂的小女生了。”
宋奕然摇摇头，“不是因为这个。”
他看着我。
我也看着他。
原来我们俩都明白，我们内心深处也许都还爱着对方，但彼此间的距离不可否认地已经相距很远。
要想再回到从前，心无旁鹫地信任对方，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移开目光，转过话题，“荣姨还好吗？”
宋奕然点点头，“比我想像中的要平静，就是不怎么说话，胃口也不怎么好。”
他小心翼翼地提了个要求，“暖暖，你愿意去看看她吗？”
我摇了摇头，“算了吧。”
宋奕然眼里闪过一阵失望，但也没再勉强我，“好吧。”
我又有点不忍心，做了退步，“等我考完试。拿个好看点儿的成绩去看她，让她也为我高兴一下。”
一听这话，宋奕然顿时开心起来，眼睛笑成了一条线，“好啊好啊！”他说，“那你赶紧起来背书！”
我不肯，“我累得很，想睡觉了，明天再背书！”
宋奕然道，“刷两道题再睡！”
我瞪了他一眼，“喂，你洗完碗就好回家去了啊！别在这管手管脚的，很烦的好不好！”
宋奕然起身去拿洒水壶，去阳台上给我刚买的几盆小绿植浇水，“范安暖同学，我还是你的辅导老师呢。你别忘了。”
我拨高音调，讥讽地道，“你还好意思说啊！你帮我辅导什么了啊！”
宋奕然转身过来看我，特别正经的样子，“我辅导着你学会了人生最重要的功课。爱和被爱。”
我吃一声笑，说道，“难道不是欺骗和背叛吗？”
宋奕然一怔，脸色沉了下来。
我也有点懊悔，觉得自己这是何必呢，好端端的气氛我非要搞得这么尴尬。欺骗不欺骗的，自己选的，自己打落牙齿和血吞下就好，要去怪谁呢。
我转而说，“上次你说苏南生在范教授出事之前的一天见过范教授。”
宋奕然唔了一声。
“然后呢？”
宋奕然负气道，“没有然后了。”
……咄，这人，还真生气了。
我说，“不说我睡觉了，以后再说我也不听了。”
我翻个身，面朝沙发椅背，假装不再理会，耳朵却支愣着，聆听着他的动静。
听了半天什么动静也没有，我耐不住，翻身过来，猝不及防地，撞上宋奕然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眸。
“暖暖，你小时候最爱玩这招。”宋奕然俯下头来，几乎与和鼻尖对鼻尖了。
他身上的气息向我扑来，熟悉又陌生。
我的心砰跳起来，想躲开一点，却又一动也不敢动，眼睛不敢看他，只好微微垂着。
“……有吗？”我简直是声如细蝇。
宋奕然轻笑道，“有啊。每次都威胁我，不理我了，然后还没等我去哄，你就自己跑过来找我了……”
我突地有点恼怒，他什么意思？又恨从前的自己怎么那么不争气，伸出手，用力将宋奕然的脸一推，“你很烦，离我远点儿！”
宋奕然不以为诩，仍然笑着，语气却轻柔了很多，“我会烦你一辈子的。”
我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小声叫道，“闭嘴，别说了。”
蓦地，唇上微微一凉，轻柔的触感让我震惊了一下。
“来，说点正经话。”
我松开手，看到宋奕然一脸偷袭成功的小得意，这才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丫的刚才亲了我一下！
我又羞又恼，顺手就拿起沙发旁的拖鞋，直接抽了他屁股两下，宋奕然嘴上哎哟哎哟地哼疼，脸上却仍然一脸收也不住的笑。
我心里也默默地扬起几分难以言明的欢喜来。
“范教授出事的前一晚，苏南生明明见过他，但苏南生为什么从来没提起？”宋奕然正经起来。
“是吧，他没跟你提过吧。”宋奕然问道。
我点点头。
“他为什么没提呢？有两种可能性，一是他确实说了有鼓动性的话，范教授受到刺激了，二是也有可能他只是劝范教授别再犯傻。然后他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没提起。”宋奕然道。
“但是苏南生这个人，我从来不信任他，因此我偏向第一种可能性。”宋奕然道，眼睛注视着我，“也许在暖暖你看来，他不会这么做，因为他对你有感情，他至少看在你的面子上，不会这么做，他不可能预想不到这样做的后果。”
我正是这么想的。苏南生不会这么做。
在我看来，宋奕然确实对苏南生有偏见，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宋奕然自始至终认为苏南生不是什么好人。
大概是看出来我的想法，宋奕然轻笑了一下，“……我就知道。”
我说，“你对南生始终有偏见。”
宋奕然道，“五爷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他不能容忍凌柔心里除了他，还挂念别的人。哪怕这个别的人，是凌柔的前夫与女儿！尤其是前夫，一定是他的眼中钉！过去的二十几年，范教授没出现，五爷也就算了，但一旦范教授重新出现在凌柔的生活中，这是绝对不被五爷所容许与忍耐的。”
我看着宋奕然道，“你想说什么？”
“苏南生跟了五爷这么久，应该是最了解五爷性子的那个人了。他不出面对范教授下手，五爷也会让别的人去做这件事。而且，下一个目标很有可能就是你。苏南生如果要保住你，唯有自己抢先出面，表表对五爷的忠心，以期五爷看在他的面子上因此能放过你！”宋奕然道。
我听得呆了，良久才喃喃地道，“宋奕然，你以为是在拍电视剧吗？”
宋奕然道，“当然了，这只是我的猜测，但估计十有八九跟事实差不多。”
我摇摇头，“你也说你是猜测了。你想想，五爷最爱的是我妈，五爷真的伤害了我，我妈还能忍下去？还会跟他在一起？”
宋奕然叹息一声，“我的傻姑娘，五爷又怎么会让你妈妈知道这些？你如果去询问你妈妈，她一定会告诉你，虽然坊间都传五爷心狠手辣，但他绝对不会做出伤害范教授的事！”
宋奕然的话让我突地想起来，上次，凌柔就是这么跟我说的。她说，范教授的死与五爷真的没有关系。
我静了一会，低声道，“可是不管人家说了什么，范教授终归是自己送上门去的啊。”我强调了一下，“我只假设你的猜测成立的话……”
宋奕然迟疑了一会，说道，“暖暖，范教授怎么会那么巧摔倒下来头就砸到卵石上？你真信？”
我听得一颗心砰砰狂跳，声音都沙哑起来，“你说什么？”
宋奕然道，“暖暖，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五爷的住宅保卫以及监控何等森严，怎么可能那么巧当天的监控就坏掉了？”他轻笑了一下，“他们最喜欢用的还是监控坏掉这一招啊。”
我完全呆住了，脑子都停止了思想。
宋奕然伸出手，揉揉我的头发，“好了，不说了。”他抬头看看窗外，“月光这么好，我们出去散散步好吗？”
我心乱如麻，哪有这闲情雅致，摇了摇头。
宋奕然硬把我拖了起来，“走吧，不散步，扔垃圾去！”
我被拖出门去，迎面一阵风吹来，带着初秋的凉意。
宋奕然深呼吸一下，“呀，有桂花香！”他侧过头来看我，目光柔和专注，“真好，暖暖，这样的夜里，有花香，身旁还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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