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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相觉得很不可思议，像是有人拿着能画出一切的画笔任意涂改他的思维似的。
他是一本空白的书，书页上即将写上的东西完全取决于对方的意思。
一种不安从心底升起，然后生根发芽，渐渐占据他全部的脑海。
可当他抽出飞雪剑，想要借着这不安干点事情的时候，却又突然忘记不安的感觉。
“你究竟是谁？”龙相到头来只能问出这么一句话，算是最后的抗争。
女人是飘着移动的，靠近过来，伸出光滑洁白的手臂，纤细的手指划过龙相的脸，“活着的人称呼我为‘生命’，死了的人则叫我‘死亡’。你可以叫我规则，但你所看见的只是一个虚像。”
手指明明贴着龙相的脸颊，后者却没有被触摸的感觉。“什么是虚像？”
“你就当成是幻觉一类的东西吧。”女人收回手，继续说道：“像我这种存在无法拥有实体。”
女人就是龙相印象中的规则神，构成这世界的基准。
龙相还是无法将女人的样子记在脑海里，最终放弃这执念，开始询问一些感兴趣的问题：“为什么你有两个截然不同的名字。”
女人像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好老师，“死亡本就是生命的一部分，你看那灵体形成的集合体，即便是到了那种地步，他们的生命依旧没有走到尽头，而是以一种特殊的存在延续下来。死亡并不是终点，毁灭之后的无尽黑暗才是。”
龙相点点头，却似懂非懂，继续问道：“那是一团可怕的力量，有人从中汲取能量。”
“就是我啊！”女人的手指反过来指着自己，“规则需要庞大的能量支持才能运转，这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正是坦诚的神啊，我还以为你会狡辩几句呢！”的确很坦诚，坦诚地令人感觉心里一阵恶寒。
“还有什么问题吗？”神灵赤裸的身体在龙相眼前晃着，仿佛一点也不知道羞耻为何物。
当龙相心里的疑惑被解答，他这才觉得一直跟一个裸体的女人说话有点不妥。
但是眼睛却移不开了，直直挂在她的身上。这时候要是有个照相机就好了，因为他无法将女人的形象记住。
“好看吗？”女人淡淡说着，却没有遮掩的意思。
“好看！”龙相情不自禁地说出这两个字。
“呵呵~”女人低声笑着，离龙相更近，就要贴上去了，“这女人来自岁月长河中一朵美丽浪花，本体早就不存在了，我却记录下她的形象。我原本以为按照人类虚伪的通病，你会用手稍微挡一下眼睛，哪怕通过指缝去看，也不会像这样直勾勾地看着。”
龙相笑了笑，这是他见过除折夜外最好相处的神灵，“我原本认为你有害羞这种情绪，事实证明是我错了。”
女人盯着龙相，眼中满是好奇的光彩：“我又不是人类，为什么要有那种情绪。”
“说的也是。”龙相点点头。
一阵沉默……
“你是个复杂的人类……”女人先开口，“从别人那里继承了很多东西，我从你身上看见堕落神灵的种子，半神那微不足道的力量，还有元素神的一部分，最令神厌恶的还是叛逆者的灵魂，当然，还有一些我看不透的东西。”
就像一锅大杂烩，什么东西都往里面倒，最后会炖出什么就不知道了。
龙相脸色一变，旋即又镇定下来，女人话中没有杀意，那被看穿了又如何？
“放心。”正印证龙相的想法，女人继续说道：“就算你是一万个叛逆者的集合，那也与我无关。羊儿要是太不听话，自然会有屠夫前来，而我相当于羊圈下的土地，土地是不会扼杀生灵的。”
龙相当然知道所谓屠夫是谁，还不是那些元素神？
他突然发现眉心的印记安静地可怕，就像躲在黑暗中瑟瑟发抖的孩子。
堕落神灵没有要求龙相对面前这个女神出手，后者是连堕落神灵都害怕的存在。
规则若是能够算作一种生命，那么它的生命层次比元素神还要高级。
女人的手再次伸出来，触到龙相的眉心，“真是用心良苦的设计啊！借由凡人的力量吞噬其他神灵。”
龙相知道女人说的是什么意思，矛头指向小圆湖底部的那个存在。
“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女人说道，“我替你斩断堕落神灵的控制，而你在不远的将来为我做一件事情。”
龙相沉吟一阵，权衡利弊。堕落神灵对他的控制使他难受，而女人那未知的条件使他不安。
眉头越皱越深，最后还是说道：“我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呢？”
“明智的选择。”女人手指扣住龙相眉间的皮肤，像是撕去小广告一样将绿火撕下来。
她又绕到龙相的背后，手掌按上去，仿佛在抹去什么。
忽然间，龙相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消失了，那束缚灵魂的力量消失了。
背后的印记被女人抹去，就像澡堂里的搓澡师傅，将龙相身上不干净的东西除去。
而在万里之外的小圆湖底下，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
“啊！该死的！有人对我的仆从动了手脚！”
龙相是听不见堕落神灵的哀嚎了，他正在体会身体的变化。
有些东西并没有跟着消失，那是一种力量，一种无法被抹去的力量。
女人说：“保留吞噬神灵的力量，我需要你的这种力量。”
龙相心底重新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就像是一条狗换了个新主人。
但是他没有被带上“项圈”，堕落神灵给他戴过“项圈”，相比起来已经好上太多。
“现在可以听听抉择的另外一部分是什么了吗？”龙相问道。
女人神秘一笑，凑到龙相耳边说道：“时机未到……但我可以像你保证，这件事对你没有坏处。”
“听上去像是怪大叔诱惑小萝莉。”龙相嘀咕道。
女人退后几步，继续说道：“你应该感谢我，人类，不是所有神灵都像我这般慈悲。”
“这话倒不错。”龙相呵呵一笑。
“对了。”他突然想起些什么，连忙问道：“像你这种神灵有性别吗？”
“没有，所有神灵都没有性别。”她回道。
龙相的表情突然变得很怪异，“那你借着一个女人的身体赤条条地出现在人前，用男人的身体不是更好吗？”
“我如果用男人的身体赤裸出现在你面前，你不会觉得更奇怪吗？”
这倒也是！算了，痛并快乐着吧！龙相默默想着。
“人类，你该离开了。往生界不允许人类久待，你的身体正在被死气同化。”女人这样说。
龙相检视一遍自己的身体，果然体内的生命在衰败，他渐渐就要失去活力。
即便是圣人的身体也不能免疫这种变化，那是规则的伟力。
“你是怎么送未央出去的。”龙相问道。
“就是这样。”女人纤细的手指凭空划出一道裂缝，裂缝扩展成一道门。
“西方！”女人突然说道，“你应该去西方一次，那边有着你无法想象的世界。”
“我去过了。”龙相回答。
女人盯着他的背影：“西方的尽头，跨过大漠，跨过虚无。”
龙相一挑眉毛，说道：“谢谢你的提醒，我知道了。”
龙相走出去，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海域上，后方是冰晶组成的雾气。
脚下飘来一块木板，只有一米的长宽，却是能够支撑龙相的重量。
这是某只大船的残骸，正主已经长眠海下，剩下的一部分在海上漂流。
龙相踩上去，用气息驱使着木板前进，就像处境窘迫的航海者。海域太宽广，飞行会耗费大量气息。可能还未登临岸上，他就已经累死了。
当然，即便是飞到天空最高处也看不见彼岸。他也没有航海经验，没有水手的指引，他只能听天由命。
还好，海上刮起大风，竟然一直朝着一个方向，没有丝毫角度变化。
这道诡异的风载着龙相一直向北漂，没过多久他就看见那座“秃头岛”。
龙相向着身后看去，这风怎么看都不简单，大概是生死岛那位做得手脚。
若是如此，那便太可怕了，那个神灵竟然可以影响外界，而不仅仅局限于往生界。
事实上，龙相还是低估了对方，作为高级的生命形式存在，它有着很多龙相难以理解的地方。
当然，有好风相伴，龙相还是挺开心的。最起码，能够回到陆地。
海风一直吹着，路过那座小岛，又往北飘了一千多里，龙相终于看见久违的陆地。
风霜旅人靠在港口边上，船体损毁的部分还没有修补好。
他找到船只商人，后者一脸殷勤地迎上来，因为他知道有钱可赚了。
“客人，是什么样的风暴才会使风霜旅人变成这样，真是太可怕了……”
龙相不耐烦地摆摆手，拿出一袋黑晶丢过去，“少说废话，马上请工匠修补船只。我要一艘能够在风暴中穿行的船，知道吗？即便是沉在海中百年，捞上来依旧可以远行。”
“谨遵您的吩咐。”船只商人闭上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