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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谷姑娘带来了。”香儿领着一个纤瘦单薄的身影迈入殿阁。
“小扇!”林伊人看着那熟悉的清瘦面容,喉头顿时一紧。
谷小扇发丝凌乱,眼神涣散,唇角淤青,衣衫破损,明显被什么人打过。
“母亲,你怎能如此待她!”林伊人愤然上前,握住谷小扇冰冷的手。
“怎么,这就心疼了?”顾流萤冷冷看着林伊人。
谷小扇听到林伊人的呼唤,视线缓缓停留在他身上。
“小扇,沈哥哥现在就带你回府。”林伊人哑声道。
谷小扇茫然看着林伊人,将手从他手中抽出,径直走向摆放着水果的案几,抓起一个苹果就狼吞虎咽起来。
“小扇……”林伊人心痛如绞。
她已经不认得他了,她饿成那样,莫非母亲这几日竟没有给她东西吃?
“是这丫头自个儿找打,”顾流萤冷道,“下人不过去喂她些吃的,一个个却被她抓破了脸。”
小扇只吃果蔬,她只吃果蔬……林伊人心底涌起一阵酸涩。
“今后要是有谁再敢碰小扇一下,儿臣便要那人的命!”林伊人眸中闪过凌厉之色。
顾流萤心头骤然一跳,林伊人并非狠戾之人,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便要夺人性命,这还是她所熟悉的那个儿子吗?
“你该知道,母亲若想要她的命,无论她在哪里,对母亲而言都易如反掌。”顾流萤轻描淡写道。
林伊人静静看着谷小扇,“既然母亲希望小扇尽快离开翯王府,就请帮儿臣一个忙。”
“香儿,”顾流萤看了看殿阁外漫天飞雪,“去给王爷拿件狐裘大氅,再备一个暖炉,放在王爷的马车上暖着。”
“是。”香儿躬身退下。
“你说的事,可是与骨仙草有关?”顾流萤掀开火盆的罩盖,用长长的铜签子拨了拨炭火。
“宫中卷帙浩如烟海,儿臣想请母亲寻找记载有骨仙草服用之法的典籍。”林伊人道。
“果然……”顾流萤冷冷扫了谷小扇一眼,“骨仙草,她不配。”
“母亲可以不助儿臣寻找医药典籍,”林伊人顿了顿,“但母亲当真要对付小扇,就是在逼儿臣与母亲反目。”
顾流萤蓦然转身,死死盯着林伊人。这是她的儿子,芝兰玉树,傲世出尘,龙血凤髓,贵不可言,如今却为了安彩衣和叶浮生的孽障,居然要与她反目!
“心梅的下场你可记得?你可要那丫头做第二个颜心梅!”顾流萤语气中彻骨的恨意,犹如在母子二人之间竖起了百丈冰川。
心梅……林伊人脑海中掠过那个宛如睡莲般静影沉璧的女子,指节渐渐发白。
母亲知道他的软肋,即便他再如何运筹帷幄,也无法与血脉相系之人抗衡。从呱呱落地,咿呀学语,到含恨忍辱,险中求胜,没有人比眼前之人更了解他。
这世间最可怕的对手,往往不是与你针锋相对的敌人,而是你即便知道被捏住命门,却依旧无法痛下杀手除掉的亲人。
啪!二人身后,一个柑橘猝不及防狠狠扔向顾流萤,即便顾流萤闪避及时,那砸在廊柱上的汁水也溅了她一身。
“放肆!”顾流萤看向谷小扇,美眸中顿现杀机。
“母亲!”林伊人身形微动,将顾流萤激射向谷小扇的透骨钉卷入袖中。
画栋朱帘,飞阁流丹,富丽堂皇的桐兮殿内一片令人窒息的沉寂。谷小扇神色忿忿,又抓起一个柑橘要扔向顾流萤,却被林伊人死死拦下。
“小扇,没事了,沈哥哥带你回府,没事了。”林伊人怜惜地擦拭着谷小扇带着淤青的唇角。
谷小扇定定看着林伊人,轻轻把手中的柑橘塞入了林伊人的手中。
林伊人眸中浮起一层湿气……他的小扇,终于记起他了吗?她听到母亲与自己争执,所以用如此暴躁的方式来帮助自己和母亲对抗吗?
“让她滚!”顾流萤面色铁青,厉声怒喝。
林伊人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他的身上流淌着她的血脉,她可弃天下人于不顾,唯独无法斩断与他的羁绊。
“儿臣告辞。”林伊人立刻拉起谷小扇朝门外走去。
“乔信宁、乔修岩今日在兵部顶撞宋域,被当场罢了官!”顾流萤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伊人脚步微微一滞。
裘致死里逃生一事,他尚未来得及细细追究,只是从展洵西的描述看,乔信宁在其中起到了极为关键的作用。
“乔信宁素来行事沉稳,在羽林军中威望极高,又与黎妃和四皇子关系颇深,宋域老谋深算,怎会拿乔信宁、乔修岩父子开刀?”林伊人站在门边,并未转身。
“先让那丫头出去,省得本宫看见烦心!”顾流萤恨恨道。
“祁境。”林伊人微微蹙眉。
“王爷。”祁境从远处廊檐下跑来。
“你先带谷姑娘回去,让萱娘多给她屋里加些炭。”林伊人说着转向谷小扇,“小扇,你随祁哥哥先回翯王府,回头想吃些什么,就问祁哥哥要,哪儿不舒服,就告诉萱娘,知道了吗?”
谷小扇看着林伊人,只攥着他的衣袖不肯松开。
“小扇,”林伊人唇角浮起一丝暖阳般的笑意,“沈哥哥一会儿就回去,明儿个若是天晴,沈哥哥就带你出门玩。”
谷小扇呶了呶嘴,看似依旧不愿离开。
“谷姑娘,王爷有正事要办,咱们先回去,等你到府里了,王爷也就回来了。”祁境说着,半拉半劝,拽着谷小扇走出了殿阁。
顾流萤冷哼一声,扯下一朵红妍夺目的龙游梅,在指尖揉得粉碎。
“母亲怎么看乔信宁、乔修岩父子的事?”林伊人负手看着祁境和谷小扇的身影消失在碧水幽栏的尽头。
“皇上连续在箫音馆、九玄峰遇刺,羽林军统领难辞其咎,此事若非遇着乔信宁,旁人几个脑袋恐怕都保不住,宋域今日之举,不过是在群臣对兵部质疑前先下手罢了。”顾流萤道。
“罢官却未入狱,这惩戒也未免太敷衍了事。”林伊人返身走入殿阁。
“你的意思是……”顾流萤沉吟思忖。
“刺客,帝皇菊,母亲身中剧毒,品轩楼墨色菊花尽数凋零,皇家百菊宴比武大会被夕泠宫搅得连个魁首都未选出,宜樊未解之谜如此多,皇上又怎会善罢甘休?”林伊人道。
“皇上回来之后,筱安似乎是太安静了些。”顾流萤叹了口气,“你认为乔家父子是被宋域派去查宜樊的事了?”
“虽非十拿九稳,但没有了羽林军统领的头衔,乔信宁蛰伏暗访显然会方便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