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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天还未亮,陈铮就被叫醒,在一名黄门员外郎的指点下,穿戴整齐,乘坐马前往玄武门。
大离皇室崇拜玄武大帝,故尔,以玄武为皇城正门之名。
陈铮自觉来的很早了,当他到达玄武门时,已经有许多官员到达。文居左,武居右,中间是勋贵,排列成三个方阵,泾渭分明。
在黄门员外郎的指点下,陈铮进入中间的方阵之中。
“刚才那人是谁,好像从没有见过!”
看到陈铮时,无论文臣武将,还是新旧勋全都露出一副茫然的样子,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相互打听着陈铮的来历。
“下官也没有见过,许是哪一州勋臣吧!”
“还是个毛头小子,会不会前来请封的地方勋贵?”其中一位大臣猜测道。
此人放音刚落,与他相隔不远的一位大臣忽然低呼一声,道:“下官想起来,前段日子,宗人府收到一封奏疏,乃是酀州渔阳候所上,请丹书铁券,会不会是他?”
听到渔阳候三个字时,周围的官僚们忽然之间哑口无言。
这个名字好似有着某种禁忌,所有人看向陈铮的目光,透露出一丝审视之意。
三年前,渔阳候灭门,在神都也是引起了一阵波澜。之后,渔阳候世子继承爵位,却没有来神都朝奉皇帝,对朝庭的召令视而不见。
三年后,这位小陈候爷公然出兵,占据化德府,覆灭田氏一族,同样在神都引起一阵波澜。
尽管都知道皇朝日薄西山,中州之外的诸候们听调不听宣,但公然挑起战争,吞并友邻,扩张地盘的人,陈铮是头一个。
其中代表的意义,不得不让人深思。
“小兄弟看着面生,不知如何称呼?”
一名三十许的男子,身着蟒袍,凑到陈铮跟前,拱手问道。
“渔阳陈铮!”
陈铮刚一报名,周围人的脸色猛地一变,看望他的目光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渔阳候的名头在神都勋贵圈子并不陌生,大离立朝三百载,头一个亮明旗帜,对外扩张的地方勋贵。
最关键的是,此人以蛇吞象,竟然成功了。三百年传承的田氏一朝覆灭。已经成为渔阳郡事实上的拥有者,蕃镇之势已成雏形。
渔阳郡民间的歌谣,甚至传到了神都。
“田氏跌倒,小陈吃饱!”
三百年传承的世家豪族,三百年的积累的财富底蕴,被陈铮一口吞没。
陈铮一夜巨富,恐怕要引的其他蕃镇势力纷纷效仿,中州之外的战乱,几乎人人预见,大离皇朝的乱世到来了。
而陈铮就是乱世的揭幕者,也是陈铮把大离皇室最后一份颜面踩在脚底。
没想到,陈铮竟还敢来神都,请封丹书铁券。都不知该说他胆大呢,不是无知呢。
离开酀州老巢,来到神都,他就不怕被皇帝砍了脑袋?
或许,对方有恃无恐?
如今,陈铮列于玄武门前,参加大朝会,就代表皇帝暂时不会拿他怎样。
只是一名实事上叛乱的勋贵,不知进入奉德殿中后,与皇帝如何相处。
想通这个关节后,许多文武勋贵,都以异样的目光注视着陈铮。
察觉到周围人的形为举止的异状,陈铮洒然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原来是世弟,小兄严峻!”
陈铮目中闪过一道异色,认真打量起眼前之人。三十四五岁,保养得当,养尊处优,看似比普通人年轻五六岁不止。
浓眉大眼,颧骨有些突出,一双眼睛,清澈透亮,让人第一印象极好,是个颇为可信之人。
不过,随着陈铮的阅历渐深,明白以貌取人最不可取。
不过,在所有人都刻意疏远他时,此人还敢与他靠的这么近,颇让陈铮意外,也不会拒绝他递过来的善意。
“原来是严世兄!”
陈铮拱手还了一礼,二人相互客套,寒喧起来。
“褚阁老到!”
随着一声高唱,一位身体宽胖,雍容而不失威严的老人,龙行虎步,穿过人群,来到玄武门之前。
老人年约六十许,脸色红润,胡发黑亮,体内隐隐透出一股深凝如海的气机,陈铮脸色不由一变。
“好厉害的修为,比之赵括苍还在胜过了一筹!”
当朝阁老,中堂执宰,竟然是一位先天化境的高手,大出陈铮的意料之外。
再看玄武门前的文武百官,见怪不怪,陈铮一阵恍然。
能成为一朝之宰,百官之首,绝对普通人家出身。区区一个田氏,都能拱养出十多名先天高手,何况背靠一世皇朝的宰相。
没有绝世修为,普通人如何执宰偌大的皇明,恐怕连一个月都支持不住,就会精力枯竭,过劳而死。
褚阁老目光扫向一众勋贵,看到陈铮时,眼中迸射出一道神光,沉声问道:“你就是渔阳候陈铮?”
陈铮连忙拱手作揖,道:“陈铮见过褚阁老!”
褚阁老凝视片刻,移开了目光。
嘭嘭嘭……
九声炮响,玄武门开,一队队身披明甲的锐士,持矛执戈。每一人的修为都是后天五层,气机凝炼,根基深厚,身体洋溢着一股铁血浩荡之势。
九声炮响之后,文武百官,依品阶整理队伍。三位内官从皇城中小跑冲到玄武门,为首的内官面无须,身着绵衣,头戴玉冠,右手执白玉拂尘,左手高举内旨,微微躬着腰,冲到玄武门前。
身后跟着两名内官,同样的绵服,只是头上戴着普通的乌纱帽。一手捧着玉如意,一人捧香炉。
“皇帝有旨!”
尖细的声音,在真气的加持之下,传遍百丈之内,字正腔圆。
百官齐齐躬身抱拳,唱道:“吾皇万岁!”
“皇帝旨曰:今日朝会,褚文顺掌朝!”
话音刚落,奉德殿外响起“啪啪啪……”甩鞭声,连甩九声。宣旨内官太监,高声叫道:“宣百官,入奉德殿,觐见皇!”
在褚阁老的带领下,文武百官,齐步跨过玄武门,没着汉白御道,登上九十九阶白玉阶,进入奉德殿。
奉德殿,威严壮观,金礕辉煌。
殿前,九根白玉柱,攀龙附凤;殿桅斗梁,雕刻麒麟兽,二龙戏珠。
殿内,蟋龙柱立,白玉铺地,金砖作阶,正首端坐一位二十几许的青年,一身帝冕,正襟而坐。
脸色青中泛白,双目无神,肩膀削瘦,虽然努力摆出一副威严之态,却有形而无神,望之不似人君。
“这就是启德帝,一副酒色过度的样子,好生令人失望!”
陈铮愉愉打量着御座上的皇帝,失望之极,没有传说中的帝王之气,也感觉不到丝毫的帝皇威仪,如同一个泥胎木塑。
“大离果然气数将尽,日薄西山了!”
天下十九州,蕃镇割据,听调不听宣。甚至截夺赋税,不奉朝供,大离皇朝的威严就这么一点点的丧失。当陈铮出兵占据化德府,与张氏私盟,划河而治,大离皇朝最后一丝颜面,也被踩进泥里。
从此以后,不知要有多少的蕃镇,诸候相互厮杀,争夺地盘。
启德十年,天下大乱来临了。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御座前,皇帝近伺,司礼太监甩起白玉拂尘,尖声叫道。
“臣有本奏!”
启德帝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端坐着御座之上,看向出列的一位七旬老者。
此老胡须灰白,脸上皱纹收纠结,但腰杆挺直,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偌大的奉德殿中,听的清清楚楚。
“老太师何事要奏?”
老者双手握拳,声音宏响,道:“渔阳候陈铮蓄养私兵,侵占化德府,残害忠良,形同叛乱,请陛下正国法,警示天下!”
启德帝无神的双目,突然闪过一道精光,没有回应老太师,反而巡视殿中文武百官。
许久,缓缓开口,道:“渔阳候陈铮可在殿下?”
陈铮从人群中走出,朝着启德帝躬身作揖,高声喊道:“渔阳候陈铮参见陛下!”
看到陈铮,启德帝眼神微微一怔,没想到对方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就是这么比他还要小许多的人,竟把三百年传承田氏灭族,实在让人刮目相看。
大离皇朝历经三百风雨,现在已是走向末路,回天乏力。
世间无千年皇朝,三五百年一轮回,改朝换代,此乃定势,不可逆天。
做为一个有可能成为末代皇帝的人,启德帝心知肚明。他也没有力换狂澜之必,即使心有此念,当世十八家绝顶宗派也绝不允许。
当初,大离高祖执三尺青锋,扫平天下。赵宋也曾垂死挣扎,后果就是赵宋太祖被十八家宗派围攻至死,就连太祖洞天都没有保住。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启德帝唯一指望的就是保证中州安定,依然处于莫氏皇族掌控之中,而后借助皇朝未运,令的护国天王莫延昭开辟洞天成功,而后为莫氏留下一条后路。
所以,对于陈铮的所作所为,启德帝不仅没有愤怒,反而颇为欣赏。二人的年龄相差不大,或许是真的因为自暴自弃,启德帝对于陈铮灭了田氏,竟有一种无莫的畅快感。
三年前,渔阳候被灭门,幕后凶手对于真正的高层,并不是秘密。
没想到,陈铮竟能中兴渔阳府。
这让无法中兴大离的启德帝有种异样的爽感,时常以之代入,进行YY。
“陈铮,你可知罪?”
面对启德帝的置问,陈铮不卑不亢,高声说道:“田氏世受国恩,不思报君,却暗蓄私兵,因己之私,妄起刀兵,与张氏对峙,导致化德府民不聊生。臣兴义兵,伐无道,顺天应命,无罪!”
看到陈铮竟然借用自己的话狡辩,把一切罪则按在田氏身上,老太师气的怒发张狂,瞪着一双眼睛,指着陈铮,厉声训斥起来。
“黄口小儿,一派胡言,任你如何狡辩,没有皇朝旨意,暗蓄私兵,侵占府城,都是大逆不道。老臣恳请陛下正国法,惩逆贼!
夺渔阳候之爵,定其死罪,以震天下不臣!”
陈铮眼中闪过一道血色,阴森的气机外泄,冷眼看向老太师。
“老家伙这么针对我,难道是因为我挖了他的祖坟,还是睡了他的第十八房小妾。”
空穴来风,必有前因,老家伙这么针对他,跟田氏到底有什么关系?
心有此念,陈铮认真打量起老太师,眉头皱了起来。
老家伙的气血枯败,但修为不弱,达到后天九层圆满,真气精纯圆润,精气内锁,没有丝毫外溢。
以陈铮转化了八成的先天真气,竟无法感受到对方深藏体内的气息,可见老家伙数十年修持之精纯。
启德帝的目光扫向勋贵中的一位老者,开口问道:“宗人府掌管天下勋贵之礼,以老宗正之意,该如何处理?”
老宗正是莫氏皇族,按照辈份,启德帝还要叫此老一声“太叔祖”呢。
大离高祖灭赵宋,接收赵宋底蕴,一直传承至今。别看老宗正气都喘不匀,但修为不弱,奉德殿中的文武百官,没有一个敢小相觑。
“宗师境!”
陈铮灵觉惊人,看到出列的是一位耄耋老人,走路都不稳,危危颤颤,都担心他会不会摔倒在地上。
就是这么一位连走路都要人搀着耄耋老朽,竟然是一位凝聚了阴神的宗师极高手。
若非陈铮感受到阴神境的气息,根本无法想像。
老而不死是为贼,老宗正危颤颤的对着启德帝拱了拱手,口齿含糊不清的说道:“老臣年老体虚,老眼错花,连耳朵都背了……”
一句话没说完,竟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
咳的太用力,突然一口痰涌上喉咙,老宗正连忙取出一方丝帕捂着嘴。
看他这幅样子,在多说几句话,都是难为老人家了。
启德帝连忙挥着手,对身边的内臣道:“快把老前辈扶着!”
“喏!”
被老宗正打了一岔,浪费了些时间,启德帝忽然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
“啊…哟……”
一股懒劲由内而外散发出来,所有都看得出来,皇帝有些不耐烦了。
果然,启德帝好似刚睡醒,展了展腰身,对褚文顺褚阁老说道:“朕有些乏了,今日朝会就由褚卿主持吧!”
“老臣遵旨!”
褚阁老抱着拳,躬身行了一礼。
“渔阳候与老太师各执一词,我等一时无法分辩真假,此事容后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