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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众人,多为皇甫嵩所征辟之地方名士,少有武将,但在阎忠指责使得太平道举事的罪魁祸首在京中享乐,却没有人指责阎忠大逆不道,全都沉默不语。
这般场景,如此沉默,则表示,有的人认同所以沉默,如那些地方名士;有的人虽不认同,但此时却不敢出声,如那些军中诸将;有的人却是听不懂其中深意,自然,无话可说,如伏泉身边的亲卫典韦这类不知天下时局,政治险恶之人。
当然,没人说话,并不代表真的没人说,只听得伏泉喝道:“大胆狂生,太平道妖贼,犯上作乱,乃预谋已久之计,尔何故曲解其意?莫非……尔有异心乎?”
言罢,身边的典韦闻讯,冷哼一声,手中紧握伏泉所赐之宝刀,看其样子,一旦伏泉有所命令,必拔刀砍之,以威慑在场诸人!
伏泉自然不会如此做的,倒不是他怕得罪在场士人,主要是害怕因此令他好友贾诩难做。贾诩自昔日随伏泉征讨鲜卑立功后,便因其功,外放荆州为县令,两人之间时常有书信交流,据说此番平定荆州黄巾,其不久自后方输送钱粮,还屡向荆州刺史徐献出破贼妙计,和历史不同,在这场祸及大汉天下的黄巾大乱里又一次扬名了。
阎忠作为当初让名声不显的贾诩,扬名凉州,称其有良、平之奇,换句话话,他便与贾诩有大恩。也可以说从那一刻起,贾诩便与阎忠在某种联系上,绑在了一起,甚至说贾诩师出阎忠之门也行,这种联系,如果自己今日对阎忠动手,即使伏泉和贾诩关系在好,日后倘非必要,贾诩估计都不会将自己作为投效首选,所以伏泉现在却是有不能动阎忠的理由。
典韦的压迫,并未令得阎忠害怕,只见他气势不弱,针锋相对道:“伏中郎何出此言?若非世道昏庸,朝廷选贤不明,致使百姓困苦,无地可耕,无衣无食,天下之黎庶何故反叛?”
闻得此言,伏泉眼中一怒道:“天下黎庶,何故无地?百姓为何反叛?素闻先生凉州名士,今日见之,名不副实,敢问太平妖道起事前,黎民百姓之地,为何人所有?”
那面阎忠闻后,略一迟疑道:“自当为阉宦门生子弟,如十常侍者,多放父兄、子弟、婚宗、宾客典据州郡,辜确财利,侵略百姓,百姓之怨无所告诉,故谋议不轨,聚为‘盗贼’。”
“满口胡言!”伏泉怒喝道:“吾等皆为士族,土地在何处,当自知也!敢问阎君,汝家地从何来?”
一语而出,又令众人寂静,伏泉这话可谓是直接把众人包括他自己的面具都撕了。的确,这天下反叛百姓的土地,除了少数阉宦门生利用权势所侵占的以外,真正的大头,自然就在各地的士族豪强。
他们在地方户籍田亩上,依旧按照人口田亩交税给中央朝廷,朝廷税收不少,自然也不好也没能力去管那些大量侵占土地的士族。终究,后汉复国,士族豪强出力甚大,甚至光武帝刘秀和其兄刘,本身也是地方豪强出身。两人虽是前朝落魄宗室,但是家资也不少,若非刘少时,不事家人居业,倾身破产,交结天下雄俊,他们也不可能在起义初期,有那么多的人投靠。
正因此,对于地方豪强侵占土地,让门生子弟充斥郡县吏员,控制地方,朝廷也不好多问。而对于中央朝廷而言,只要按照户籍田亩数,收得应有的税赋便好,这边导致了虽然朝廷收得的田亩税足够,但是那些土地已经多数不属于普通百姓了。
而这些普通百姓,因各种原因,将地卖给当地豪强地主后,自己除了靠成为豪强地主的宾客佃户,交比以前交给官府的税收更多的粮食或钱财,给豪强地主存活以外,自己只能另外谋生。
这其中,他们改行的行业各式各样,但是能成功谋生的极为少数,大多数人,没了土地,就再也不能存活于这个世道,最终的结果可想而知。而随着太平道举事,这些人在宗教蛊惑下,反叛朝廷,自然也理所应当。
现在,伏泉将这话说了出来,完全是阎忠没想到的。在他看来,同出士族,伏泉肯定要回避这一点,这样他就有信心将伏泉辩倒,而伏泉如今挑明,就让他难办了。
一时间,阎忠却是没办法反驳,总不能说天下士人都没地吧?这无疑说出去都令人贻笑大方,现在这个一切靠出身的朝局,自寒门崛起,成名天下,谋得高官的人,虽然不是没有,但绝对是凤毛麟角的存在,阎忠可不敢说天下出自豪强士族的士人,可都没地。
皇甫嵩见事态有些严重,连忙出言制止道:“流川,今日初定太平道,大喜之日,不需为此小事争论。”很显然,皇甫嵩可是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过伏泉可不会愿意这样。
“中郎此言差矣?阎君言语之中,所言罪魁祸首,颇为深意。”伏泉打断皇甫嵩的话,转而对阎忠问道:“敢问阎君?尔所言罪魁祸首为宫中寺人?然寺人何故有此权,莫非尔所言乃寺人背后之人,当今陛下乎?”
说到后面,伏泉语速说的缓慢,一字一句,皆给人以莫名的气势压迫。
这一番问话,可谓是令在场众人色变,因为伏泉在这里可是有借刀杀人的意思。他这样做是把话挑明,就看阎忠如何应对,若是其敢有冒犯天颜,僭越之语,无需伏泉动手,此刻汉军主将皇甫嵩,就会直接将其法办。
毕竟,倘若此事传开,对皇甫嵩非常不利,一来阎忠是他征辟之人,现在说了这话,其中是不是有皇甫嵩的授意,谁也不好说;二来,如今整个汉军主将可是皇甫嵩,军中出了这样的事情,传到朝中,如果皇甫嵩不治罪,那很难让其他人暗中揣测,皇甫嵩有没有和阎忠一样的心思,终究现在天下主要的精锐汉军可是掌握在皇甫嵩手上,由不得朝中百官以及皇帝多想。
所以,除非皇甫嵩真有不可告人之心思,不然他为了自保,必须施展雷霆手段,当众严惩阎忠,否则,最终他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毕竟流言蜚语,可不是一般的能无形杀人。而皇甫嵩这样做的话,无疑对伏泉极为有利,终究他只是起了个头,真正动手的却是皇甫嵩,与他无关。
当然,皇甫嵩的情况,换到伏泉身上也是一样,毕竟他和在场诸人不同,他可是大汉皇帝极为重视也极为注意的外戚。如果今天有人言语不敬,伏泉不加之问责的事情传出去,这种谣言对他而言,也是极为不妙的,因此适才他开口痛骂阎忠,其实也是有几分不得已,非做不可。
场面一时因伏泉所言安静下来,极为沉闷,在场众人皆是心思莫名,不好多说,唯有阎忠口中紧咬,似想说些什么,但却有所顾忌,不敢出声,只能鼻尖吸着气忍受。
好在,这种情况总有人救场,只见沮授忽然喊道:“下曲阳城内令旗传信,城内妖贼,业已肃清,中郎,此时当入城尔!”
很显然,沮授此意就是为了转移话题,将此事揭过,皇甫嵩闻言,很识趣的点头道:“既如此,诸君随吾入城耳!”
“诺!”中军诸文武,闻此令,如蒙大赦,连忙齐声行礼喝道,而后随皇甫嵩一起,直奔下去阳县城而去。
上马随皇甫嵩入城前,伏泉脑中却是想到了什么,暗道,莫非阎忠等人其实是在用此法,逼迫皇甫嵩作乱吗?毕竟,若非自己今日在中军,恐怕就是阎忠指名道姓说天子昏庸,望皇甫嵩率兵清君侧什么的,恐怕以在场的那些地方名士的态度,都不会阻止,甚至不会去泄露今日这话,只等皇甫嵩应允,便可霎时挥军西往,直趋如今党人名士所控之雒阳,定鼎天下。
想想也是,若非背后有人在帮助,就算阎忠胆子再大,也不会当面这般试探皇甫嵩,最起码也该私下回话,这样还留有周旋余地。当然,就算是私下这般言语,伏泉也确信皇甫嵩不会如此,毕竟历史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无论是党人士人如何以当今皇帝刘宏,昏庸荒唐程度一点也不弱于历代亡国之君,大汉四百年之期已至为由,劝诫皇甫嵩带兵入雒阳,清君侧或者改天换地,皇甫嵩也不为所动。甚至后来董卓为防后院起火,一纸诏书,征皇甫嵩为城门校尉,便可将手握三万兵马的皇甫嵩征辟入朝,收编其众,也是有着原因。
当时,皇甫嵩其实不是没有机会,如果他听从其长史梁衍所说,起兵清君侧的话,以其麾下精兵,配合袁绍麾下的关东诸侯,一东一西,夹击董卓,即使董卓麾下有身经百战的凉州精兵,估计也很难得势。
之所以如此,其实还是因为虽然出身将门,但自幼熟读儒经的皇甫嵩认为刘汉天命,深受天命论的影响,受到儒学礼教的枷锁禁锢,愚忠而已。这一点,其实在大汉,并不在少数。
如此想来,伏泉也庆幸,多亏自己没做这汉军主将,这看似平乱的指挥大功虽好,可是却背不住有人捣乱。想想看,若是自己被人当众请愿,说出希望他带兵西往,全窦武未尽之功,清君侧,灭阉宦,自己该如何去做?
难道真的就是一刀斩了那人就行了吗?这事情若是传出去,即使自己自保斩了对方,但传到皇帝的耳朵里,明显就不会让他好过,说不得随便找个理由,就让他回京赋闲了。严重的话,有人落水下石,恐怕也是卢植、董卓的下狱问罪的后果。
想来后来董卓之所以不肯交兵权给皇甫嵩,也是在黄巾之乱丢了兵权后,深知了兵权的重要性。以至于他后来知道刘宏不行,看到了内朝和外朝之争的大变,吸取了他老上司曾经在窦武之事的教训,死死握住兵权,不走张奂老路,看准时机便如张奂那般,带兵入京,只是不同于张奂被欺骗,自己交了兵权回乡养老,他董卓,却是自此打算做大汉的外戚权臣而已。
不过,世事弄人,董卓看准了时机,也投靠了对的人,结果后来还是因为政见不合,利益不均,最终被曾经联合政治盟友们,一朝反叛。
真可怜他入住朝堂以后,各种对党人盟友的照看,如果知道结局,想来董卓说什么也不会连自己的心腹主力凉州军的利益都不顾,也要先把高官实职,交给那些党人了。
毕竟,拿到董卓给的高官实职的党人们,可正是因此有了对付董卓这个政敌的实力和名义,若是董卓让麾下凉州诸将入主关东的话,恐怕关东诸侯起事,也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齐武王字伯升,光武之长兄也。性刚毅,慷慨有大节。自王莽篡汉,常愤愤,怀复社稷之虑,不事家人居业,倾身破产,交结天下雄俊。
卓拜为并州牧,诏使以兵委嵩,卓不从。
时窦太后临朝,大将军窦武与太傅陈蕃谋诛宦官,事泄,中常侍遭节等于中作乱,以奂新征,不知本谋,矫制使奂与少府周靖率五营士围武。武自杀,蕃因见害。奂迁少府,又拜大司农,以功封侯。奂深病为节所卖,上书固让,封还印绶,卒不肯当。
初平元年,乃征嵩为城门校尉,因欲杀之。嵩将行,长史梁衍说曰:“汉室微弱,阉竖乱朝,董卓虽诛之,而不能尽忠于国,遂复寇掠京邑,废立从意。今征将军,大则危祸,小则困辱。今卓在洛阳,天子来西,以将军之众,精兵三万,迎接至尊,奉令讨逆,发命海内,征兵群帅,袁氏逼其东,将军迫其西,此成禽也。”嵩不从,遂就征。有司承旨,奏嵩下吏,将遂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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