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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如刘贺所想，冯谦没吃多少菜反倒是酒喝了许多，一个午觉就睡到了下午。出于效仿刘备三顾茅庐的想法，再怎么着急他还是忍住了没去叫。
山间事也却不清闲，中午除了刘贺他们这边倒也没有人贪杯。吃罢饭后便继上午开始了各自的活动，男子出山打猎者有之、拔毛薄皮者有之，女子修饰货品者有之、教育孩童者有之，小小的孩童奔走于山间采摘野物，至于年纪稍大一些的少年则趁着日光甚好紧着学习。
日头近西斜时有几人扛着包袱翻山越岭而来，原是从邻县换了货回来。只听见几声吆喝，方才还在劳作的男女都上前开始查看包袱，分配货物。刘贺坐在山头远远地看着，脑中闪现出了共产主义四个字，这可不就是缩小版的乌托邦世界？又一转眸看见睡了一下午的冯谦正悠悠转醒，他暗道一声不论怎样的乌托邦，总会有不平等，而后笑着迎了上去。
“先生醒了？”
“唔，”冯谦捏捏脑袋，似乎有些头晕的样子，又抬头看了看正向西行进的红日，半晌才道：“使君怎的还在此？若再不往回，只怕要同我们一起住在山中了！”
嘿，这厮居然就翻脸不提那茬了，刘贺微眯起双眼：“上次走得太及，还未好好欣赏山中夜景。今夜与就着月光坐而论道，何不也是风雅事一桩？”
冯谦盯着刘贺看了一会，低头轻声道：“风雅事……使君真是好雅兴，那子逊便与使君论了这个道！”
刘贺勾起嘴角，很好，上钩了就好，我大中华两千多年来的诗词歌赋不信搞不定你一个小小的山间隐士。
……
山上月华如皎，山下狼嚎如斯，林间微风徐动，林下流水淙淙。两具身影对坐在一处空阔的山头，陆准、燕仓、祁风等人也不得靠近。
刘贺素来想象力颇丰，这会总觉得像武侠小说里大师传授武功的场景，不过那样他好像得背对着……一时思绪跑偏，倒是冯谦先开了口：
“我知使君是来劝吾出山，只是不知子逊哪点令使君起了这心思？吾观今日随使君而来的两位小郎，一文一武其才也兼备，使君何须在我这俗人身上费如此气力？”
“先生谦逊了，”刘贺微微一笑，从大脑记忆库中提出几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正映了午时对酒高歌将进酒的场景。
冯谦苦笑一声：“又是子凭那家伙跟你说的吧，这厮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然而，子曰：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杜康解忧，忧便罢了，何故再入世，另添烦忧？”
他们两人的声音不大，山中其他人所在的地方远不足以听清，刘贺便跳过中间的几句，直言道：“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天下归心！”冯谦心中大骇，饶是他再聪慧也未能想到这一层，顿时拉下了脸面：“使君在这里说这话是何意？子逊虽对世俗不忿但也未曾想过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还请使君莫要再说下去！”当时他就一甩袖准备起身离去。
刘贺连忙出声叫住他：“子逊且慢！今日你我二人坐而论道，论得是理，不是礼，子逊何必着急？”
虽然这两个字发音一样，但他相信冯谦能够听懂。果不其然，片刻冯谦的脸色稍微好转些，复而坐下只是声音依然严肃：“今日对话只在你我之间。”
刘贺朝他点点头，接着道：“今上与皇后皆年幼，陛下身体不好且无后，大司马全权持政，不知子逊对此有何看法？”
汉昭帝这点事野史也是有所爆料，据说霍光为了让自己的外孙女生下太子，强迫宫里其他女子穿上所谓的贞洁裤，不允许刘弗陵与他人亲近。不管这野史可不可信，刘弗陵无后霍光大权独揽这确是真的。
“君不君，臣不臣，国不国。”冯谦对这点看得很透彻，刘贺一点便知。“但这又关乎你我何事，难不成使君想来一次‘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刘贺摇摇头：“陈胜、吴广的下场可不好，不如你我，知政，还需知治，知礼却不能尽知礼。”
“此话何讲？”
“陈司败问昭公知礼乎，子曰：知礼。”刘贺一边说着，一遍感慨真是幸亏大学时候有认真修过《四书》精读的通识课，不然这会知识储备就要不够了。
冯谦替他接了下句：“孔子退，揖巫马期而进之，曰：吾闻君子不党，君子亦党乎？君取于吴为同姓，谓之吴孟子。君而知礼，孰不知礼？使君可是想说上亦不知礼，吾辈将取而代之？”
“非也，吾言当指孔子！”从刚才冯谦差点拂袖而去的行为，刘贺就看出此人虽隐居山林却被儒家思想荼毒地不浅，这会得给他洗洗脑：“子何曰昭公知礼？原因有二，一为子曾侍奉于鲁，于君需怀敬意，其二，昭公已逝，于逝者需怀敬意。但贤如孔子，也为知礼而歪曲事实，请问知礼为知理否？”
冯谦沉默了，这段话对现代人来说很容易理解，但古人、尤其是读书人身上的思想枷锁太厚重了，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刘贺决定趁热打铁，再度截取一段词句：“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项王高祖，稍逊风骚。一代圣儒，孔圣仲尼，只识礼乐辩春秋。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
山头顿时静了下来，连方才一直遥遥呼嚎的狼群似乎也被这首改版沁园春所震撼，没了声音。天地之间仿若笼罩着一股神秘气息，月球幽转，来自一亿五千公里外的阳光，似乎穿梭了千年来到这二人身边。
良久，冯谦终于出声了：“公子想要从江夏起兵？”
“非也，”刘贺挑挑眉，他还以为要再费一些功夫呢：“不出一年，大汉西北方将有战起。长安政局将变，各处亦然，吾将趁势而起，收之半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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