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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一群盗匪或惊骇或诧异的目光,洛云面无表情的坐在小幽背上眯着眼睛透过人群的缝隙想要看清那个坐在地上,披头散发啼哭不止的女孩到底是谁。
洛云对于李家寨的同辈孩子只能说是认识,相熟的只有他那几个堂兄弟,与其他兄弟姐妹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若是洛云不出去串门子,可能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凑到一起。这其中固然有洛云性格较为孤僻的原因,还有就是他所处的身份造成的。
长房长孙,现在是长房当家的,族会议事五房七人之一。若是男子兄弟或许还好一些,但是这些表姐表妹,堂姐堂妹,有的可能还是侄女。哪怕和洛云年岁相同,可是在族中的地位实在相差太大。试想她们的父母兄弟都要尊奉洛云的命令做事,耳濡目染之下,叫他们如何还能坦然的将洛云视为一个同龄玩伴。
不过好在洛云醒来后,为了能够彻底融入这个大环境之中,虽然性格还是不太让人感冒,但对这些同辈之人还是努力做到亲友关爱。不过他的性格中天生缺失了照顾别人的习性。
于是,为了改变这一点,洛云对于弟弟妹妹们也是想着法儿的讨好。例如在他们的父母并不是很重视的生日时送上一份礼物,男孩子有张木匠做的木马,女孩子有梅姨手艺的布偶。就是凭着这些小恩小惠,洛云在同辈之中的风评是相当的好。而众姊妹弟兄对洛云的关系从敬而远之变成敬爱而远之。这后一个远之与洛云随身带着小幽有很大的关系。
眼下,洛云从那女孩的哭的稀里哗啦的脸上实在辨认不出到底是谁,看着体型穿着与年龄大小在脑中一一排除自己的妹妹,终于想起一个女孩,猜测着问道:“蔚林妹妹?”
小姑娘刚刚嚎哭了一阵,眼下洛云出现了她反而嗓子哭哑已经快发不出声来了,听到洛云叫他名字,拼命的点着小脑袋,沙着嗓音说道:“云哥哥救林儿……呜呜……”
真的是李蔚林,洛云叹了口气。这丫头和洛云同岁,小两个月。记得上个月小丫头过生日时,正是全村最忙的时候。一个小女孩儿的生日哪里还能有人记得,就是一向比较疼爱她的母亲也都忙着防暑抗旱。小丫头马上就到嫁人的年纪了,天天在家忙着学这学那,替父母和嫂子管理家事,自己都不记得生日这回事了。全村上下也就洛云一个闲人,且这个闲人当初为了消磨大把的无聊时光以及为了用自己的方法友爱兄弟,想尽办法,四处拐外抹角的弄到了全村老少的出生年月。
有些事情洛云的脑子是根本不往里面记的,所以这么一份名单几乎就和日历一样摆在洛云桌案上,每天瞅一眼。于是,李蔚林就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迎来了洛云的拜访道贺,以及一份生日礼物——一个女子样式的布娃娃。
洛云那一丁点可怜的对女孩子的喜好了解中,似乎每一个还未当上母亲的女性对毛绒绒的小兔子小鸭子这类东西都特别有爱。然后就在洛云的天才创意下,梅姨的飞针走线中,小兔,小老虎的布偶诞生了。
而已现在洛云手头有的资源也只有这鸡鸭绒和绢布能负担的起给全村所有的女孩人手一个。
“唉,你个不听话的小丫头。全寨人不都统一集结了吗?怎么还会让这群混蛋抓到?”洛云口上说着责怪的话,但语气却全是安慰,双手撑着小幽的脊背跳下地,鄙视的眼神从李蔚林身上转到昂然立于眼前的仇戈身上。
仇戈从洛云一出现就在仔细的观察这个神秘的少年,身上是灰布麻衣,脚上汲拉着一双草鞋,若不是面貌清奇俊秀,这个身形瘦弱的少年浑身找不出一点出彩儿的地方。可是他胯下的那头刚刚带给自己恐惧折磨的黑虎却是实实在在的表明了这少年的非同一般。听着洛云与被他们劫来的女孩儿说话,仇戈这才结束观察冲着洛云一抱拳:“有礼,在下……”
“你是突厥人?”洛云却是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仇戈,眼下形势对自己不利,还是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为好。
仇戈愣了一下,没有想到洛云会先问这个。也无怪乎洛云这么问,仇戈这一身打扮……头上没有结发髻,满头的狂草被一条头箍束着被迫垂了下来,下巴上的络腮胡子蜷曲着遮盖了脖子。油乎乎的胡服袍子瞧着怎么也不像这三伏天该穿的,胸襟大敞露出了胸前弯刀与狼头的纹身。手上拿着的是突厥人惯用的弯刀,而不是汉人的横刀。跟四叔武叔一般的肌肉身材且不说,最有特点就是那双罗圈腿,若不是天生,就一定是常年骑马才会变成这样。
“在下是汉人,只不过一直生活在草原。我们……”
“哦,草原来的,难怪。以壮士的本事怎么不好好的在草原上驰骋,跑到我们荒僻的云山来……当、土、匪!”
“小哥误会了,我们……”
洛云根本不听他解释,若这些人只是偷粮那他还能谅解。毕竟是人都扛不住饿肚子,为此造反的都有,偷点粮食可以理解。但他们还敢绑人!要是现在洛云还猜不到先前那几个单独跑出的混蛋想要做什么,洛云也真是白在人世之中走了一遭了。
别觉得李蔚林才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放到后世不过一个初中生,还没张开的花骨朵,怎么就能让那饿着肚子的老八一见就动了色心。唐朝这个年代女人的美不光表现在脸上,世人更多的欣赏她们的身材。为什么后世都传说唐朝以胖为美,当然人的审美眼光到不了爱好臃肿的地步,却是迫于生活条件实实在在的喜欢那些体态丰满的女性。
而且还有一点那就是别拿后世的人和古人的身体相提并论。这年头的人吃穿可能确实比后世的人差太多,但他们更贴近自然。无论男女老少他们的体格普遍的强悍,当然这是以后世的人为参照。
别不信,这个时代的人健康的就是真健康,后世那物质丰足的年代有几个人敢说自己身体就是健康的。古时可没有‘亚健康’一词。再者也就真的是贴近自然了,洛云几个叔叔,就是武力最弱的二叔一条长棍武起来都是虎虎生风。可能真的是这时候的吃的粮食营养都能够充分吸收,所以只要是能维持温饱的人家,孩子成长的都很快。
这点表现在性别上,就是那些生理发育成熟后,身体也迅速发育。所以,不是古代人都喜欢十四五岁身材跟搓衣板似地女孩。实在是这十四五岁的姑娘身材不比后世那些吃激素长大的差,完全可以称作是女人了。
而李蔚林就是个身材比较丰满的女孩。这还多亏了李家寨这两年丰衣足食,不像别的地方农家的孩子大都吃不饱饭。较为丰满的身材,再加上夏日夜晚,小姑娘当时已经入睡了却被匆匆叫起来。这单薄的衣衫裹着青春的身体,才使得老八那个**在那样一个黑灯瞎火小姑娘还披头散发看不清模样的情况下,一见就动了色心。
“我不管你们是谁!哪怕你们真想找个山头当土匪只要不是这云山,我也懒得理会。现在,放了她!我让你们走。”
洛云强硬的态度顶得仇戈心中有气,可是他的两个兄弟就在那老虎身边不到两米的距离,他就是再憋气也不敢发,更何况还是他们理亏。仇戈心中正犹疑着怎么开口求个保证,他身后那些‘兄弟’眼见手里这个女娃子竟让那少年顾忌着不敢在纵虎杀他们,歪歪点子一大堆的一群无赖那里还会放过这么个宝贝。坐在地上的老八刚弄明白怎么回事,就恍然大悟似地‘奥——’了一声,转身就去抓那李蔚林。可有人比他动作更快。队伍里一直不吭不哈的老二一把将李蔚林提了起来,手臂一抬刀就架上了蔚林柳枝儿似地细脖子。老八略一呆,心里总想着这样保命的法宝还是在自己手里靠谱,不过老二这人虽然在仇戈手下不显山不露水的,却是老八原来的老大,比起初来乍到的仇戈,这人更让老八畏惧。只得委委屈屈的站在另一侧,把小丫头夹在中间,刀递了个手,架在了蔚林脖子的另一边。
‘吼——’两人这一番动作,被仇戈挡住了视线的洛云还没有注意到,立在他旁边的小幽却是看得清清楚楚,立刻不满的低吼一声,抬脚逼近了一步。
洛云转头瞧见交叉架在李蔚林肩膀上的两柄横刀,立刻又瞪了仇戈一眼,心中暗恨刚才没直接让小幽杀了这人。在洛云看来仇戈既然是这帮人的老大,这人质威胁的举动肯定是仇戈授意的。却不知这帮人的组合只是临时的,仇戈也就是靠着武力才当上的老大,若是靠着众人推举,这一行十九人他也就能得到自个儿两个兄弟的支持。
“嘿,臭小子。老子才不管你是人是鬼,还是那块石头里蹦出来的菩萨。让你那两头畜生给老子滚远点!否则你这小相好的命……嘿嘿,这嫩脖子还不如刀柄粗呢,老子抓着都不敢使劲儿,要是一不小心弄折了……”这样一番话从一个面相忠厚的中年人嘴中说出来总给洛云一种不协调的感觉,总觉得这话要是换了他身边那个相貌猥琐的青年男子来说才符合一个流氓混蛋的形象。却不知这副面相也是这心狠手辣的老二混饭吃的得力工具。
洛云皱着眉头瞥了眼前沉默不语的仇戈,手轻轻拍着小幽的脖子,像是在安抚暴躁猛兽的情绪,脑中却心思电转想着办法。虽然他还有个大杀手锏在,但不到不得已的时候洛云实在不想劳烦元祖出手。而且虽然元祖的能力十分强大,但也不一定就能在两把钢刀下将李蔚林安然无恙的救下来。这时洛云耳中突然捕捉到一丝响动,扭头一看。却是先前被小幽扑到的两个人,那个被震岳尖牙顶在喉咙的家伙竟然还清醒着,趁着这边不注意偷偷的将刀又抓到了手里。小幽根本懒得理会他,震岳却是无聊,走过去一脚踩住刀身,低着脑袋一对铜铃大眼瞪着这个不安分的家伙,那人在这威慑的眼神下只得讪讪的松开了刀柄。
想起方才仇戈竟为了保住这人性命而放弃了杀掉震岳的机会,洛云立刻想到这或许是个交换的筹码。低头在小幽耳边低语了几句,眼看小幽扭身蹿会了树林。洛云摆摆手带着震岳也后退了几步,虽然知道这些人不清楚小幽动向的情况下不敢贸然攻击,但总要以防万一不是。若是自己在落在他们手里……元祖的嗓门他或许能受得了,没有任何准备的李蔚林恐怕也得一起震死。
眼见洛云真的让两头老虎退去了,老二等人以为他真的是被自己威胁到了,自然更觉得老八偶然劫来的丫头是个护身的法宝。手上并不放松,老二招呼着众人收拾东西准备走。
洛云随手捡起了小北遗落的横刀,状似赏玩的举在手上左看右看。眼角余光却是一直注意着仇戈的动静,却见他身后的人开始扛起偷来的粮食明显是准备挟持人质逃走,但仇戈却依然立在原地不动,看着像是在警戒自己,但他的眼神一直和躺在地上的小北进行交流根本没看自己。洛云心中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自己算错了。
小幽的动作很快,没等那群人收拾好家伙准备放句狠话离开,洛云身后的树林里就传来响声。这重物拖动的声音太大,以至于正打算跑路的老二等人都停下了脚步注视着再次出现的黑色猛虎。
小幽一嘴叼着两个人的衣袖毫不费力的拖拽着两个没点生气儿的人,正是早先和老八出去而遇袭的老五与十九。这两人受伤较重,直到现在也没醒过来。实际上凭着震岳当时毫不留情的两爪子,这两个人要是不及时就医治疗,就是醒过来也得落一身病,伤了内腑不是闹着玩的。
洛云挥刀一指地上的躺着的四个人对仇戈说道:“四个换一个。放了我妹妹,粮食我不要了,我放你们走。”
仇戈眼神一亮追问道:“足下所言当真?”
洛云不屑的撇嘴说道:“这点粮食我不在乎,全当喂了狗了。放人,我说到做到。”
仇戈仔细瞧着洛云的表情,郑重的点了点头:“我信小兄弟是个一言九鼎的人。这次是我们理亏在先,他日这份恩情仇戈毕当报答。老八……”
“嘿嘿,好笑。你说换就换啊?当老子傻呢,这小丫头要不是在我们手里,我们兄弟早就进了你那老虎肚子了。哼,粮食。吃你的是看得起你,这点粮食老子还看不上呢,我们回山寨去,让他们弄辆牛车,把那仓库的粮食都送给我们还差不多……”
老二说一句,洛云的脸色就阴沉一分,什么叫恶人,什么叫蹬鼻子上脸,这次算是见识到了。洛云眼睛直直的看着仇戈,手里的刀往小北那边抬了抬:“好样的,你往山寨走一步,我就让这两头老虎撕他们一条腿。但你要是敢伤我妹妹一根头发,我就成全你们,让你们到老虎肚子里吃饭去!”
从洛云一下地,仇戈就瞧出来他不会功夫,身子骨也和看上去一样的瘦弱,但正因为如此,洛云把刀举在小北身上的动作才更吓人!刀刃忽忽悠悠的,仇戈真怕他一个拿不稳就落下来。这比刚才老虎咬着小北脖子还危险。仇戈急的汗都出来了,转身急吼吼的冲着老二喊道:“老二!把小丫头放了!”
老二冷笑一声,架在李蔚林脖子上的横刀动都没动,使了个眼色给一旁的老八让他们动作快点,得瑟着脸不屑的瞥着着急上火的仇戈:“嘿,老子叫你一声大哥,你还真把自己当老大了。要不是指望着万一失了手能有个个儿大的顶缸,你以为你一个外来户儿能凑合进来?你要是听话,老子抬举你给你口饭吃,如若不然……嘿。”
这一番话说完把仇戈气的脸都紫了,拿起弯刀就想扑上去砍人。老二看出他的想法,连忙拽着小姑娘往后退,旁边几个他的老手下纷纷举着刀挡在了他身前,刚才小幽袭击的时候都不见他们这么‘讲义气’。
“你要是敢过来,我就切下这小丫头一根手指头。嗨,那边的臭小子,这可是这家伙逼得,要怪你就怪他。”
这种无赖话洛云眼皮都没抬一下,睨了一眼站在中间进退不得的仇戈,真替这个没脑子的家伙悲哀。当然更悲哀的是自己,看来自己这四个人质是没用了。
洛云这边刚叹出一口气,就听仇戈愤恨的大喊道:“戚老二!你难道不顾兄弟们性命吗!”
戚老二带着一帮人倒退着向树林子退去,闻言哈哈一笑:“那是你兄弟,又不是我兄弟。至于那两个废物,想着捡便宜也就罢了,连逃跑都不会,留着有什么用。嘿,你老兄既然舍不得兄弟,就麻烦你替我们这些弟兄看着那两头老虎了。小子,若是让我发现你那两头畜生跟了过来,我就用这小丫头的手脚先给它们垫肚子。走!”说完,戚老二打着十几个弟兄迅速的向着树林里撤离。看他们走的方向并不是回山寨的路,看来戚老二心里很清楚,他就算真的挟持着李蔚林回到山寨,山寨里的人也不会放过他。
仇戈咬牙切齿的瞪着戚老二一行离开,想要跟过去砍了他们却又怕自己一走,洛云就拿地上的四个人撒气,真格儿让老虎吃了他们。深深的叹了口气,后悔不该来趟这趟浑水。缓缓的转过身,满脸无奈和祈求的望着洛云:“求你别杀他们,我去找机会救回你妹妹。”
洛云仰天叹了口气,到不是因为李蔚林被劫走了。戚老二刚才嫌小丫头哭闹挣扎,偷偷的弄晕了她,倒是让洛云不用面对那张祈望可怜的小脸儿。深深的看了一眼仇戈,觉得这人比那群混蛋强多了,看在他如此顾念兄弟的情义上,倒是个值得钦佩的血性汉子,也没必要为难他。反正真就是逼他,他也没法在保证李蔚林安全的情况下救人。
洛云随手扔了刀,没有理会站在那儿的仇戈,在仇戈诧异的眼神中转身对着幽深的树林九十度躬身行了一礼。抬起头朗声说道:“家族琐事,本不敢劳烦前辈。然晚辈亲人遭难,无计可施。还望前辈出手相救,云感激不尽。”说完又是一礼,直到听见树林中响起一声好像马踏土石的声音,洛云这才起身。
仇戈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洛云,刚才那一声异响他也听见了,就如洛云所言,显然是真的有位‘前辈’出手了。但仇戈难以想象能让这个御使两头猛虎的恐怖少年称作前辈的是什么样的人物,同时还暗自庆幸,幸好刚才没有愚蠢的向这少年动手,否则现在自己面对的恐怕就不只是两头老虎了。
既然元祖出马了,洛云也就算放下心来了。反正若是元祖都救不下来,那他也就真的无计可施了。眼下无事,洛云又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仇戈,见他眼神一直瞟向地上的人,就主动后退几步,摆手示意他上前。
仇戈感激的拱手行了一礼,这才弃了手中弯刀赶上前去查看小北和庞业两人。至于另外两个……戚老二都不管他们死活,仇戈又岂是那么烂好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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