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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帝都海安港的周边城镇中,规模最小名声最大的,莫过于铁河镇了。创立时间仅仅只有五十余年,常住人口不到四千的小镇,自它成立的第一天起,就以新星爆发之势迅速成为整个帝国上下关注的对象。原因无它,名动大陆的铁河军校设置在这里。
铁河镇的居民有理由为他们的城市感到骄傲。在帝国的现役陆军部队中,超过百分之五十中高层军官是从铁河军校走出去的(另外两大来源是山阳行省的磐石军校和关西大名行省的塞风军校)。诸如郁离舟(虽然郁离舟叛逆了但他确实会打仗)、伏月卿、祁世康、保信衍、崔树、保信宏、萨尔加等脍炙人口的帝国名将为这座军校带来了精彩纷呈的传奇色彩。而帝国现役地位最高的军事统帅中,北方集团军司令官萨娜、南方集团军司令官祁云山、东方集团军司令官伏子典,以及帝都守备团的司令官杨凯都是从铁河军校毕业,仅有西方集团军司令官沈信出自磐石军校,中央集团军司令官泰和真出身于塞风军校。如果再加上帝国的军务卿文顺之的话,铁河军校近乎垄断了帝国陆军的最高指挥权。
拥有二十万战兵的中央集团军在帝都周边三十七座城镇都有驻扎部队,铁河镇却不在其中。它是由帝都守备团第三军金吾军第五营第二卫(帝都守备团的部队编制大于外围部队)所驻守的,军旗为圣盾。盖因这座军校的影响力之大,每一支外围部队都想把它抓在手里。相互争夺扯皮之下,还是由帝都守备团直接控制比较好。
这是郁离枫第二次来铁河军校。事实上,早在他四岁的时候,父亲郁离庄就打算把他送到铁河军校读书,好为郁离家的未来谋取一个出色的前景。为此,郁离庄带还在幼年的他抵达过铁河军校的外围,远远地看着军校附近的样子,以刺激他骨子里的血性和建功立业的愿望。
伏月卿的中途教导令他与铁河军校失之交臂。时隔近乎二十年,再一次来到铁河的时候,郁离枫的心情却是完全不同了。
铁河军校并不在铁河镇内部,而是在离铁河镇一英里外的琵琶湖边上。因为管理的严格,郁离槿只是在门口报备了自己的到来,由守卫去通知郁离楠。他自己和郁离枫则选择了在琵琶湖边上守候。
因为有哨兵岭抵挡北方的寒气,琵琶湖边上依旧是相对暖和的。就像海岸山脉附近一样,四季常青的植物令琵琶湖在冬季也能保持着最美丽的一面。而冬季多雨的气候特征,则令琵琶湖在此刻达到了最高的水位。一眼平整如镜的湖水倒映着蓝天和白云朵朵,那些不怕冷的野鸭和凫子在湖面上来回穿梭,就好像是在天上游。
附近不时有成双成对走过的男女。尽管在铁河军校的校规之中,学员们谈恋爱是被禁止的,但是年轻男女们相互吸引着的本能欲望,却是怎么挡也挡不住啊。大概就在十年前,一对偷偷幽会的学员因为违反校规在琵琶湖私会,被走过的校警逮到了,将那两人抓起来进行强制教育。怎知爱情的力量是无穷的,那两位男女学员采取了勇敢地抗争。后来事情发展到了与校警的武斗,结果男学员被打死,女学员投湖自尽。
校方粗暴的管理方式引起了学员们的极大愤慨。就在那一对青春儿女死亡的当天,全体学员选择****,并冲破校警的封锁演变成为示威游行,事情几乎闹到了元老会那里。最终迫使校方让步,将打死人的校警提交法庭处置,并改革校规将绝对禁止恋爱改成了名义禁止恋爱。事实上,只要不是闹的太过火,比如为谈情说爱把课业也荒废了,比如在大庭广众之下不成体统,或者防护措施做的不够好令女方怀孕之类的,校方干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次事件于校方而言是丑闻,不过在帝国军界里,却始终被人津津乐道,因为它意味着校方承认了“军人也是人”,是“人性打败了强权”的伟大胜利。
看着那一双双美丽帅气的男女在橘子树周围卿卿我我,郁离枫忍不住去想,自己的妹妹郁离楠也是相当漂亮,追求者应该很多,未来的某一天,会不会也和他们一样公然在这里秀恩爱?
当然再仔细一想就能发现这种担心是多余的。郁离楠一心想成为第二个萨娜,又铁了心的要找一个通过比武胜过她的男人,连胜了五十多场都没男学员拿她有办法。换一个好玩的人来看待这件事,估计是“那丫头,估计是嫁不出去了”。
“一会小楠过来的时候,不要告诉她我是大哥。”郁离枫提醒郁离槿。
郁离槿登时一愣:“大哥你想干嘛?”
“我想看看她有多优秀!”郁离枫淡淡一笑。
重新映入郁离枫眼睛里的郁离楠,有着足够的理由让郁离枫感到惊喜。
时隔十四年,当初仅仅只是告别断奶,勉强学会走路的小丫头,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位完全能以“祸水”来形容的少女。
自然,郁离楠的气质并非是媚人的类型。恰恰相反,军营里长大的她,在端庄大气方面完全不会输给任何一位大家闺秀。眉宇间透露着的果敢与英挺,使得每一个与她碰面的人都会印象深刻,“第二个萨娜”单单从其个人形象上就已经得到最好的印证。
但郁离楠显然比萨娜还要漂亮。那张面庞几乎是和郁离槿在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差别只是在于郁离楠的面庞更细腻更精致。在白玉瓷般光洁皮肤的衬托下,这张脸就像是郁离枫不久前见到的雪梨,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让看到她的男人倾倒和投降。
五英尺十英寸的身高略略比萨娜矮一些,在帝国的女性里,也已经是相当引人注目了。除此之外,她的身形和萨娜几乎没有任何区别。一样的细腰宽臀,一样的圆肩丰胸,一样的长腿秀足,在军装的映衬下,这副身板端端是别致生姿。
“你是二哥带来挑战我的吗?”看到郁离槿身边的陌生男子,郁离楠直接抛出了一句话,连起码的招呼和问候也不打。
当然她的声音足够好听,就算话的内容不算礼貌,一般人也不会生气。
“小楠,这是……”郁离槿登时就急了。自己的哥哥和自己的妹妹玩比武招亲,开什么玩笑?
郁离枫一扬手,直接盖住了郁离槿的双唇,而后上前一步,以无限认真的姿态向郁离楠道:“我是!”
郁离槿忍不住向郁离枫和郁离楠同时使眼色,但是郁离枫和郁离楠的决心都在对方那里,根本不曾看他。
郁离楠的嘴角浮起浅笑:“很好!你的样子和年龄都比较中我的意,可是你得知道,在我的规矩面前,没有任何男人是能够例外的。需要我解释一下不?”
“不超过二十五岁,文化通过中学考试,家境中等,出得起两百个约定金币的,都能参加比武结亲。钱我已经带来了,你看看数量对不对。”郁离枫不由分说,直接取下腰间的钱袋,将它抛给郁离楠。
郁离楠凌空抓住钱袋的系带,郑重其事地在手里掂了掂,继而打开口子瞅了瞅里面的黄金月桂花,勉强点了一下头,算是认可了这笔定金。不过她随后的话,却又不像是完全接受,她说道:“那几个条件都不是最重要的。”
“那最重要的是什么?”郁离枫追问道。
“订立字据,死伤由命!”郁离楠挑衅也似地笑了笑,“你敢吗?”
“若是我不小心伤了你——”郁离枫略略有些犹豫起来。
“能伤到我的男人还没出现呢!”郁离楠的言语里展露强大的自信,“我的规矩,对我自己当然同样有效。”
郁离枫轻轻点头:“那你准备字据吧。”
“你等等!”得悉对手接受挑战,郁离楠大步地跑回了军校,快得就像原野上的风。
“哥哥,你和小楠搞什么名堂?”
想到兄长和妹妹即将成为大伙口中的一次笑料,郁离槿感到不能接受。
“和小楠比武的人那么多,你觉得他们都是实力不济才输的吗?”郁离枫问道。
郁离槿轻笑:“小楠很强的,若是大意,你没准会受伤。”
“是么?”郁离枫同样轻笑。
“你刚才为什么那么问?”郁离槿感到奇怪。
“我得给小楠一个教训。比武不同于真实死斗,那些和他比武的人,其实是很难发挥全力的。因为他们喜欢小楠,不忍心对她下太重的手。而小楠********地想要帮家里忙,出起手来没轻没重的,时间一长,她就会为此感到骄傲和放纵。在真正的战场上,敌人就不会因为她是女人而有所仁慈。所以,我要打败小楠,让她明白这个道理。”郁离枫眉目深锁,就像看到了郁离楠在战场上被人打得血光满面的那一幕。
郁离槿略略知道了兄长的心思,慨叹一声道:“你说的也有这么一个可能。小楠实在是太顺了。比武胜了也就罢了,难得的是她一点伤都没有受过。”
“我知道小楠很强。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她的练气之炉火纯青,已经超过了同时代的人。但这不意味着,她不会失败。”郁离枫的话头陡然一转,“崔家有没有参与过这件事?”
“这件事和崔家有什么关系?”郁离槿大感意外。
“很简单。小楠比武了那么多场,在最开始的时候,崔家可能是不知情的,但是当父亲把钱送到崔家门口去的时候,崔家就一定会打听父亲钱的来路。以崔家的人脉和精明,要打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实在是太容易了。他们会理解小楠的孝心和自尊心,不会阻止她的做法,但是这不意味着,他们不会对那些与小楠比武的人施加任何影响。”郁离枫款款而谈,目光一如眼前的湖水,深而清澈。
郁离槿作恍然大悟状:“也就是说,其实我们欠崔家的钱,根本就没有还上。”
“人情呐,从来都不是一个简单的东西。”郁离枫轻轻叹息着,神色显得凝重。
重新来到郁离枫面前的郁离楠,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背后前呼后拥的一大帮,看样子怕是有上百人之多。这也难怪,本身就长得极为漂亮,更因为比武结亲一事成为铁河军校的风云人物,郁离楠的一举一动,无不吸引着铁河学员们的目光(尤其是在她的挑战名单已经超过了五十人的情况下)。
所有人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若是对手败了,郁离楠的传奇故事就会添上新的浓墨重彩的一笔;若是郁离楠败了,大家同样感到高兴,因为那个不信邪的郁离楠,终于有男人能够把她领回去了。
“这是比武的字据,我的部分已经填好了,你照着我的办就可以。”郁离楠一面说,一面递上一张契约,外带一盒印泥,一瓶墨水,一支鹅毛笔,将它们放在湖边的圆形石桌上。
郁离枫看了看契约的内容,大抵也就是刚才郁离楠所说的那些东西,他含笑在石凳上坐了下来,继而在空白处填上了“海安,陈渊,二十三”七个字,并用沾着印泥的手指在上面按下了手印,将它交给郁离楠。
所谓陈渊这个莫须有的化名,其实是他“沉渊”宝剑的谐音罢了。
郁离槿看到郁离枫签字的场景,不由得为兄长和妹妹的比武多出了一丝企盼。
郁离楠的目光微微扫了一眼契约,将他递给身边的一位男青年,继而指着他们对郁离枫和郁离槿说道:“这是我的三位同班,崔继尧、沈睿、孟旷,他们将会为今天的比武做出见证……”
郁离槿不得不佩服兄长的判断力。只是凭着崔继尧的名字他就知道,崔家果然是幕后看着这一切。
至于沈睿和孟旷,看来就是河源沈家和阮宁孟家的两位后生了,怪不得会参加父亲的葬礼,原来是看着郁离楠的面子来的。
郁离枫却并不在意见证本身,他只是很好奇郁离楠身边的三个人。
崔继尧不愧是名门之后,他的身高甚至要比郁离枫还要高上一英寸,体格匀称,面相威仪堂堂,给人以成熟可信之感。站在那里,就像是一个苍劲的古松。
沈睿一看就是典型的智者。这个似乎只到郁离楠眉毛的矮个子夏族后生,体格也显得瘦削,不过他的精神却是相当好。那一双始终闪耀着光芒的眸子,仿佛藏着无限的玄机。
孟旷是三个人中的大个子,东夷族人,虽然单就高度而言,他低于崔继尧而高于沈睿,但他却是横向发展的典型。单就块头而言,他是沈睿的两倍大。便是军装也无法掩盖他两臂紧致有力得堪称夸张的腱子肉。他像是郁离枫在灰木堡遇到的伊波拉斯,当然体格上比伊波拉斯小一号。
这样三个人过来见证,那些人心里不发虚才奇怪了。
崔继尧、沈睿和孟旷当然同样也在打量着郁离枫。敢于向郁离楠挑战的人,似乎都是一些自信得不得了,然后被事实教训得狗血淋头的人。不过这一次的郁离枫,怎么看似乎都有那么一点特别。
郁离枫似乎同样是个自信的人。但是郁离枫的自信,和以往的那些比武角色相比,明显不是一个层次上的。若是把眼前的郁离枫放到千军万马之中,看着潮水一样涌来的敌人,他们相信,郁离枫同样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对手太沉稳了,那几乎永远不动的眸子,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洞悉于心,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这个人,或许还真有着能够和郁离楠一较高下的能耐。
郁离楠本人并没有想过自己的同窗和对手正在进行一场纯粹意义上的眼神交流,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即将到来的较量上。只见郁离楠刹那转手,又指着郁离槿向众人道:“我的二哥,郁离槿,也会为今天的比赛作出见证——”
“安平崔家的崔继尧,河源沈家的沈睿,阮宁孟家的孟旷,山阳郁离家的郁离槿,于太初历五一六年十二月十四日,在琵琶湖湖畔的铁河军校边,当着上百名学子的面请大家见证,这场比武,由海安城陈家的陈家向山阳郁离家的郁离楠发起挑战。如果陈渊获胜,他将能够在郁离楠毕业之后迎娶她作为自己的妻子;如果郁离楠获胜,那么陈渊的两百枚金币将归郁离楠所有。双方所用的兵器为制式步兵剑,分量和成色完全一样。两人已经订立契约,死伤由命,福分在天。现在我宣布,比武正式开始!”
崔继尧宣布完比赛咧咧地笑了笑:“你们得抓紧时间,一会若是校警过来了,这场比武就泡汤了。”
郁离枫却是暗暗发笑。好家伙,临场即兴演讲的态势和他自己有的一比。
大个子孟旷倒提着两把步兵剑,分别插在了郁离枫和郁离楠脚下的土地上。
然而人群中却是爆发出了更大的笑声。一个不相识的学员拉高喉咙喊道:“加油!陈渊,我们看好你,郁离楠是你的了——”
又一个学员哄笑道:“是啊,这次一定要抱得美人归,为男性同胞出口气——”
越来越多的起哄声此起彼伏:
“郁离楠不难对付,你对她笑一个,她就软了——”
“和郁离楠打,就算输了也不亏,和那样的美人近距离接触,就算是挨一次打也值啊——”
“赢不赢比赛不要紧,记得一定要揩点油。她的胸还没被男人摸到过,你第一个碰到就是英雄——”
“美人剑下死,做鬼也风流。陈渊,你能碰她一下,就值了——”
感觉到这些家伙们的措辞越来越不像话,郁离楠陡然抽剑,朝着众人猛然一指,继而脸上漾起微笑:“不好意思,我不是每回都能抓的住剑柄的,要是我一不小心松了手……”
适才哄笑连天的人群声音刹那间戛然而止。郁离楠这才转过身来,再一次面对着郁离枫和郁离槿。“和我比武,你得有不成功就成仁的觉悟!”郁离楠说道。
“你不是每一次都在人前这么夸海口的吧?”郁离枫拔剑,看着郁离楠,一脸镇定的神色。
沈睿原本乐呵呵的面孔沉寂下来,对郁离枫道:“她可不是夸海口,你要是不全力以赴的话,搞不好性命都丢了。”
然后,在郁离枫和郁离槿惊异的目光中,大个子孟旷脱下了自己上身的衣服。
宛如铁塔一般的身躯自然是能令一众男女学员兴奋和尖叫的。不美的是,在孟旷的身体前后,大大小小居然有七道伤疤,另外在左边的肩膀上也有一块。
“我也曾挑战过郁离楠。那个时候我以为,自己只要使出能五成力气,郁离楠就不会是我的对手,然而我错了。就算我拼尽全力,我也赢不了郁离楠。这个女孩的剑,不是第二个萨娜,她根本就是萨娜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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