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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亮，在寒风中坐了一晚的姜蕴泽与王铭皓似乎一直没动过，甚至在两人的眉毛上都挂上了淡淡的水珠。姜蕴泽搓了搓被冻得青紫色的脸，转动机括，将冰凉的强弩还原成一根铁柱揣进怀中，跳下石块。
姜蕴泽微微叹了口气“先去跟小冉坦白吧。”对一个孤儿突然说他有一个爷爷，而且这个爷爷一直就在身边，可是就在昨天这个爷爷却去世了，这样的事情，他真的没有任何准备去跟这个可怜的孤儿去说。
王铭皓也是面露难色：“谁去说？”“既然是你的决定，那么...你去说吧。”担当是很重要的性格，但是有些事情，姜蕴泽真的不愿意去担当。这是逃避，他刻意的在逃避着这种能力所及，感情上却接受不了的事情。
揉了揉困倦的眼睛，王铭皓不再说话，跳下石块就向屋内走去。听见王铭皓脚步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姜蕴泽用手在鼻子下方轻轻滑动：“但愿今天不要发生什么不愉快吧。”他有些害怕发生爷爷那样的事情，不止是征粮官，连村中一些心狠之人也是应当防备的。他还清楚的记得前年秋末的时候那家伙的所作所为。盯着其他院落升起的炊烟，他紧了紧衣服向外走去。“季奶奶，我爷爷他去世了。”“李爷爷，我爷爷去世了。”“贾大伯，爷爷他去世了。”......每一户院落的大门都被姜蕴泽敲过，有些人表现的伤心，有的人表现的冷漠，还有的人会表现出一些唏嘘，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来到面前这座村中最大的院子，狠狠的拍了拍门。“啪啪啪...”
“谁呀？”屋内传来苍老的声音。
“村长爷爷，是我，姜蕴泽。”“吱呀”一声，木制的院门被打开。关阳村的村长就站在姜蕴泽面前：“小泽啊，怎么，又替你爷爷跑腿啊？”似乎是关心的话语后面却接了一句让姜蕴泽很不舒服的话：“我就说这瓜老头啊，怎么每天都在指使你们这些小孩子啊，也不知道他养那么多小孩到底是为了什么。”姜蕴泽总是觉得刚才在家中的担心今天怕是要成真了，这种低劣的诋毁真不知这村长到底是什么目的。“村长爷爷，爷爷他去世了。”
听到这话，面前村长的眼中居然闪过了一丝惊喜，姜蕴泽心中升起强烈的愤怒：“村长？！”村长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连咳嗽两声：“咳咳，刚才我被这消息吓到了，你说的是真的？什么时候的事。”
姜蕴泽强忍着心中的厌恶皱着眉头说道：“昨天晚上戌时左右，今天我们要给爷爷下葬，一会还请村长大人抽出些时间来家里多多帮助我们这些小孤儿。”这话说的透漏出了深深的嘲讽意味，村长嘴角自以为温和的笑容有些僵硬。
看着姜蕴泽的身影向远方走去，村长僵硬的笑容终于完全收敛：“呸，老混蛋养的小杂种，什么东西！呸！”关上院门，村长就地跪下，眼角微微湿润：“舅舅，那孤老头终于死了！天道长眼，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终于死啦！舅舅你等着，他留下的恶魔崽子我一个也不会留，我要让他们生也不能生，死也不能死，我要让他们生不如死！”说罢，以头触地，嘭嘭嘭磕了几个响头。
且不管那老村长在院子中祭拜哪位先人，姜蕴泽已经回到了家中。
踏入院门，王铭皓正等在屋门口。
“小冉的情绪怎么样？”回到家中的姜蕴泽最担心的还是这点，可怜的孤子冉能否接受这种一夜间的惊变。“还好吧，他之前就已经有猜测了。也没有什么难接受的，毕竟本质上他的身世和他未来要过的日子没有任何关联。”对于一个从小就是孤儿的孩子来说，如何活着以及如何更好的活着显然比什么都重要。王铭皓对这点还算有些了解，他并不意外，这个时候他关心的是今天的葬礼要怎么进行下去：“弟弟们都已经知道了，每个人都很难过，可却很少有哭的。呵呵，这么算起来，我们两个才是兄弟们中间最脆弱的。”姜蕴泽听不出这是玩笑还是真心话，他这个时候的担心越来越浓厚了，时至现在居然没有一个邻居来到院子中，难道自己生活了八年的关阳村真的是这么冷漠的所在么？
“哥哥。”就在姜蕴泽在沉闷中想象着一会要应对的场景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呼唤打断了思绪。
“奥儿，你...也知道啦？”这话实际上是废话，女孩子往往比男孩子敏感：“昨天晚上你们两个一夜未归我就已经隐约觉察到了，没想到今天早上铭皓哥就真的说出了我最不想听的事情。”说到这，姜奥的眼泪已经开始落下了：“都怪我不好，是我让爷爷去找你们的，是我劝爷爷晚点回家的，也是我去救那少侯爷的，都是我，都是我，没有我爷爷就能活了...都怪我...”
姜蕴泽看着梨花带雨的妹妹，把她抱到怀里，伸出手轻轻擦了擦姜奥的眼泪，有些心疼却不知道要怎么去哄。
“哥哥...”就在姜奥准备继续往自己身上揽责任的时候，屋内传来一个声音：“奥儿姐姐，这事不怪你。爷爷走的时候是笑的，我相信在天上的爷爷也不希望你这么自责。”
随着声音看去，居然正是姜蕴泽担心的孤子冉！
孤子冉走到三人面前，伸出双臂等待着姜蕴泽的拥抱。放开怀中的妹妹，姜蕴泽与孤子冉做了一个拥抱，顺势轻轻的拍打着孤子冉的后脑。
“哥哥，谢谢你们！谢谢你们陪伴爷爷走过最后一段路！谢谢你们这些年的照顾！谢谢你们对我的关心！”“不客气，因为我是你哥哥啊。”平淡的话语，这个时候的姜蕴泽终于完全放心了。
孤子冉的情绪确实没有像自己想象的那样陷入困境，他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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