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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身子一天天重了起来,人也越发的疲乏了,每每深睡,不到晌午必是睡不醒的。
这日,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只露出半个脑袋,也跟我一般睡眼惺忪的耷拉着脑袋。
我抬眼看了下时间尚早,再睡会儿吧。刚翻了身准备再睡会儿。回廊上传来清脆无比的唱曲儿声。我纳闷,此间偏院唯有我一人居住,也并无伺候的丫头婆子,平日来都是静悄悄的,今天如何这般热闹,居然有人唱曲儿了?
我挣扎着起了床,随便梳洗了一下,将头发松松挽了在脑后,脸上未施脂粉,穿了件宽大的浅紫色衣衫慢慢出了门,想看看是谁在唱曲儿。
原来是前几日见过的冬儿。只见她一身红罗衣,乌发上插了几枝朱钗,脸颊粉白,红唇微启,站在偏院的园子旁唱曲。四周的花草暗沉沉的绿,冬儿是火辣辣的红,花草和她相映生辉,越发显得她年轻充满活力。
我低首看看自己,体态臃肿,步履迟缓,如何能比得上出水芙蓉一般水嫩年轻的冬儿?难怪天下男子都喜欢年轻的女子。
我见她唱的专注,不忍心打断这美好,略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这冬儿瞧见我,立马收了兰花指,住了声,远远地就施礼:“姐姐早,冬儿这几天没有练过嗓子,怕生疏了。初来郭府,见姐姐这里僻静,倒是一个练嗓子的好去处,便过来了。没有吵着姐姐吧?”
上次见面匆忙,且我又是那般狼狈,没有看清冬儿其人。这会就着晨曦,倒是看仔细了。小巧的瓜子脸,两只眼睛水汪汪的,两片嘴唇稍显单薄,鼻子略扁平。虽说鼻子算不得美,但因五官搭配相宜,也算的上是美人了。因为刚才卖力唱曲儿的缘故,这会子脸颊上渗出几滴汗珠,越发显得粉嫩可爱。
见她拒了礼在那里,我这几日身体越发笨重了,稍微不留神便会失去重心,也不敢上前搀扶,只是抬手道:“冬儿,我身子笨重,不能扶你起来,你自己快起来吧,别那般拒着。你想唱就唱,哪里就吵着我了。我这情况想必你也是有所耳闻的,一天天的一个人,我还盼着有个人过来说说话儿呢。”
冬儿起身热情的迎了上来,扶着我:“姐姐,那冬儿有时间就过来陪陪你。只是若柏整日里缠着我,怕是抽不出身来。”
听了冬儿的话,我胸内灼痛,不知如何应答。冬儿倒是大大方方的看着我,眨巴着看似无辜的小眼神道:“莫不是姐姐嫌冬儿抢了若柏,生冬儿的气了?”
瞧上去如此纯良无辜的人,我哪里能生她的气。便笑着淡淡说了句:“哪里的话,冬儿天生丽质,又如此纯良可爱,我的遭遇如何能赖你呢。”
冬儿扶着我在旁边的木凳上坐了,看着我不说话。
见她这般仔细的端详,我有点不好意思了,笑道:“莫不是我脸上有花儿,你这般仔细的端详我?”
“姐姐不知,冬儿觉得姐姐亲切,仿佛是在哪里见过的。”冬儿歪着脑袋,撅着小嘴说道。
“或许我们真的在哪里见过呢,我也觉得面善。”冬儿的面孔或者长着与冬儿相似面孔的人,记忆里模模糊糊仿佛见过,只是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姐姐如此说,我们就当做是故人重逢了。”冬儿天生长着一只巧嘴,不仅曲子唱的好,话也是蜜里调油般的香甜。
我点头笑了,虽说冬儿夺了我的夫君,可是看她这般可爱,对她的戒备之心慢慢倒也少了。
“姐姐好雅兴,身体都如此笨重了,还到处逛,也不怕脚下不稳有个闪失。”听这不开心的语气,我就知道是董兰香来了。
果然,董兰香着了粉蓝色的衣衫站在不远处,虽说妆容精致,依然是双眉斜飞入鬓,依然是凤目流转,却也难掩脸上的憔悴和疲惫。
冬儿见董兰香过来,赶紧立了道:“这位姐姐风华绝代,气质非凡,必是董元帅的千金董姐姐吧?”
董兰香吊着眉眼,不屑看冬儿一眼,从鼻腔里挤出几个字:“哼,那里的野丫头,才刚入府,名分都没有呢,就敢叫我姐姐。不就是一个戏子吗,叫我姐姐,你也配?”
冬儿也是个有城府的,听董兰香如此说,脸上不见愠色反而笑着上前道:“姐姐,名分不过是个虚头罢了。就算做了姨娘,若柏不放在心上,不是一样可怜巴巴的跟个物件一样摆在这府里落灰吗?倒不如我这般,虽说无名无分,但毕竟他的心在我这里。”
董兰香也是明白人,知道冬儿所说落灰的物件是指桑骂槐说她呢,气得瞪了眼睛,全身打着哆嗦,抬手就向冬儿脸上抽去。
冬儿毕竟是唱戏出生,手段了得,但见她一个闪身,董兰香扑了个空,自己倒差点摔倒,右手赶紧扶了旁边的栏杆晃荡了几下才站稳。
董兰香自讨没趣,脸上讪讪下不了台面,只能指着冬儿道:“你……你……”
冬儿沉了脸子,刚要发作。这时,若柏踱着步子慢慢走过来了。
冬儿赶紧挤了笑,道:“姐姐,快坐吧。今天巧逢,刚好认识认识。”说着便过去扶了董兰香的手在我旁边坐了。董兰香一时不知如何应对,若柏在她也不好发作,脸拉的好长。
我见若柏过来,起身就要离开,冬儿忙按住我的手笑道:“瞧姐姐这样子,仿佛是若柏会吃人似的,远远看见了就躲开。”
“只是坐的久了,有些疲乏,想回去躺一会子罢了。”我尴尬的解释着。
“若柏,快来啊。这好不容易凑齐,大家一起坐了说说话儿呗。”冬儿葱管一样白嫩的手捏着帕子招呼若柏过来。
董兰香和我局促不安的相互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站起来要走。
若柏脸上有些不悦,不理冬儿,径直走到我身边道:“疲乏了就回去休息。平日里没有丫头伺候,自己也不晓得体恤身体。”说完扭头就要走。
冬儿脸上先是不悦,马上就笑着附和:“也是呢,姐姐,若是身体真的累了,就回去休息吧,倒是冬儿考虑不周了,还望姐姐不要挂怀。”
我笑道:“怎么会呢。”提了裙摆,抬了脚小心翼翼的在石台阶上走下来。董兰香跟在我身后。
忽然,身后的董兰香整个身体向我压过来。我脚下不稳,眼看就要跌倒。且不说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即便是一个四肢健壮男子,在这石阶上摔倒,不是头破就是血流。我心想,坏了,这下跌倒,不仅自己性命堪忧,腹中的孩子必是死伤无疑。
说时迟那时快,前边的若柏奔过来扶住了我。而身后的董兰香却结结实实摔倒在了石阶上,额头处磕破了,慢慢渗出血丝来。
冬儿从董兰香身后走过来,扶起她,道:“董姐姐,你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推别人却摔了自己,额头还破了。”
董兰香愤怒的推开冬儿的手:“你滚开,是你推的我,现在倒来诬陷我,你还要不要脸了?”
冬儿一脸的委屈:“若柏,你看看,我刚入府,也并未曾得罪过董姐姐。必是她看你我恩爱,才痛恨我至此。她自己有心推倒姐姐,却这般说我。”
若柏扶着我,呵斥道:“董兰香,你给我滚。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手段吗?若没有你,我郭若柏的生活何至于此鸡飞狗跳?”
董兰香见若柏这般不给她面子,脸上无光,气得嘴唇发紫,哭着跑了。
冬儿笑道:“姐姐,你没事吧?亏得若柏抬手扶住了你,若不然必酿出大祸。”
我推开若柏的手,淡淡说道:“无妨。我回去了。”
我扶着栏杆,边走边思索:究竟是谁想要推倒我,是董兰香还是冬儿?
董兰香恨我入骨,这一点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我现在过的如此失魂落魄也全是拜董兰香所赐。只是董兰香一直都那么骄傲,就算她恨我,但绝不至于如此狠心置我腹内的孩子于死地。更何况,她若真有心害我性命,早就可以动手了,为何等到现在?
冬儿初来乍到,论理来说,我只是若柏名分上的妻子,也并不妨碍他们的小日子。冬儿与我刚刚相识,平生无冤无仇,她何至于如此心狠手辣,不仅要斩草还要除根?再说,冬儿天真可人,完全不像一个心狠手辣的主儿。难道是若柏授意冬儿所为?不会的,若柏虽误会我腹内是马彪的孩子,但投鼠忌器,他还是关心我的。
这样想来,两个人好像都不是幕后黑手,难道真的是董兰香无意绊倒,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在这个大宅子里生活的久了,看惯了女人们之间无声的争斗,我不免多想了点。现在我不是一个人,只有保护自己周全,才能护我孩儿安然无恙。我苦熬了八个多月,现在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绝不能有任何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