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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步步为营
灯影摇曳，桌上香炉露嘴中的烟雾缭乱。
钟离宸漫不经心道：“我一直在寻找毁灭古灯的方法，每个人都要经历生老病死，世世轮回，他也不能例外，更何况他是个利用别人的魂魄为养料的恶魔，不尽早除之，只会残害更多无辜的人。”
钟离宸若不死，那么死得就是血殺的主人，钟离宸会坏了他的大事，钟离宸必须得死。为什么我得到的消息却是宸楼和血殺井水不犯河水呢？
我有些恍惚，却也有些恍然大悟。
说到最后，我也不过是司泫手中的一枚棋子，只是这枚棋子不太听话，一下子就坏了她整盘棋局。
钟离宸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我回过神，谄媚一笑：“楼主果真是慈悲之人，肩负着拯救天下无辜人的重担。”
钟离宸低垂着眼帘，那漂亮的凤眼里泛起水雾，我感觉他要哭，我有些手足无措，看到一个大男人哭我该怎么办？
他说：“水夫人，你可听过？那是我娘亲，她的魂魄被血殺的主人当成了养料。”
我一怔，水夫人，我怎会不知，师父提起最多的一位女子。传闻她艳色绝世，而令世人震惊的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的秘术，她的弥心咒可以净化一人的内心，净化所有的邪念。
我哑然片刻，凑过身去，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他，想要告诉他人死不能复生，要节哀，还想要告诉他，我唯一的亲人也死了，而且我这一路走来比他还悲惨。
既然已经足够悲惨了，我们就不能再悲惨，我们要向这命运反抗。
后来的后来，我只是低下头满怀歉意道：“不好意思，牵扯出你的伤心事。”
钟离宸眸子一亮，朝着我妖娆一笑，凤目潋滟：“若是你能留在我身边，我就不难过了。”
这家伙不会是在骗我吧！
我留在宸楼好好伺候着钟离宸，几日下来养得白白胖胖，我甚是心安。
钟离宸问道：“血殺不也是你的仇人，你不跟我并肩作战吗？”
我反驳到：“我们那只是同盟，你可千万别多想。”
我再次碰见司泫，又或者说是她来找我。
她说会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我选择了拒绝。我不能理解为何她那么聪明的人，要找我这样一个愚蠢的人来当徒弟？
钟离宸那夜给我说得话，我突然想到了司泫的身份。
其实在云落山和司泫的初遇并不是采芝雪草的那日，在那之前我们曾碰过面，那个时候司泫是个紫衣翩翩的中年男子，他对我说：“姑娘根骨清晰，天资聪慧，若拜我为师，将来必定是这世间数一数二高手，更甚成为翻手云覆手雨的江湖王者。”
那个时候我拒绝了，拒绝的理由很简单，我很坦白的告诉他，我觉得他不像个好人，他一笑便离开。
不久后，我就碰上了司泫，一个中年妇女。
我怎么给忘了？
传闻这世间有个千面杀手，也是天下第一杀手。他可以是绝色倾城的舞姬，也可以是风流倜傥的才子，可以是冷漠的剑客，也可以是江湖侠客.....身份隐秘至极，无人知道他的名字，也无人知道他的长相。
这个人就是血殺的主人，一个活了百年，利用上古圣物古灯续命，利用锁魂术提取别人的魂魄为养料，修炼长生诀，不老不死的妖魔。
师父说得对，我不但眼瞎，我还心瞎！
司泫要我进入宸楼所寻找的卷轴，上面记录的应该是毁灭古灯的方法，以及所有对他不利的资料。
那么司泫要收我为徒的原因我也就想通，想要把我变成第二他，成为天下第一杀手，司泫处心积虑做出那么多事，我也就明白，想让我变得冷血无情。
司泫在我受情伤的时候来到我身边，在我心灰意冷的时候开始下手一步步指引我。
其实那日在蜀山山脚下遇到的那三位自称阴阳家护法的人并不是幽姬的人，而是司泫的人。
相公他是个很负责任的人，他既然放心把我送去蜀山，那就有十足把握知道幽姬和公孙博不会找我麻烦。
《巫篆秘笈》和混元决也不是宸楼的，钟离宸自然不会卖出去，可是因为我对司泫的信任，导致被他牵着鼻子走。
那日凌波仙子那事，司泫应该也谋划了许久，凌波仙子是个外冷内热的女子，婆罗七鬼是血殺最出色的杀手却来得那般凑巧，凑巧在凌波仙子刚刚离去还未走远的时候。
婆罗七鬼痛下杀手，一心要制凌波仙子与死地，而对我却稍许手下留情，若不是项羽及时赶到，凌波仙子必死无疑，而司泫所做的这些就只是为了加深我的恨意。
我夜夜在噩梦里痛苦挣扎，那也是因为司泫，觅梦术窥探最深的梦境，我既学会了觅梦术，就自然而然会夜夜入梦。
还有后来焚烧钟离宸千机阁的人也应该是司泫的人！
我是恨司泫的，可是我也感谢司泫，感谢他让我遇见了钟离宸，感谢他让我长大，不再是当初那个傻兮兮的小姑娘，感谢他即便处心积虑却不对我下杀手，感谢他让我再这乱世里成长。
司泫沉声道：“我是唯一一个可以救你的人，助你的人，成就你的人！”
我只是淡淡一笑，司泫还不肯放弃问道：“真的不愿意拜我为师？”
我不语，司泫继续不言弃道：“只要你肯拜我为师，我立马将手中一半的势力交给你，你就可以立马去报仇。”
我含笑道：“若是我不想报仇呢？”
司泫眸中精光一闪：“你总想要好好地活着吧！”
我一笑：“司泫，你真的好可怕。”
司泫冷声道：“这世间和我一样可怕的人比比皆是。”
我冷笑道：“司泫，是不是从你见到我的那天起我就成了你手中的棋子？我一个堂堂上古巫族的天女，竟然是他人手中不值得一提的棋子？”
司泫喝斥道：“冥顽不灵，迟早有一天你会后悔。”
我咬咬下唇：“我们再无瓜葛，你若觉得我还欠你，大可把我这条命拿去，反正我也不是你的对手，你要杀要剐随意？”
司泫递过一枚令牌，睥睨道：“公孙博他不可能放过你，这枚令牌可以保护你。”
我盯着那枚令符，其实有的时候心里很暖，好与坏，爱与恨往往总是纠缠在一起的，从前我很信赖司泫，因为他对我好，可是我没办法原谅他利用我，我含笑道：“我用了这枚令牌就是你们血殺的人了罢？”
司泫冰冷的神色稍显温和：“这枚令牌只有我一个人能用，你可懂？”
我听见自己呵呵干笑了两声，讥嘲道：“司泫，我这么笨的人你为什么要我当你的徒弟，把你辛苦建立起来的势力交给我你怎么能放心？”
司泫动作一滞，随即笑笑。
我不明白，不明白好多的东西，不明白这世间的感情为什么这么复杂？我冷笑道：“我还死不了，你放心吧，最多就是个残废，肯定死不了。”
静默片刻，司泫又道：“我和阴阳家前尊主是旧友，那个破解《巫篆秘语》的人是钟离宸。再给你一次机会，杀了钟离宸，我会给你足够的势力去杀公孙博，到时候整个血殺就是你的了，你也有足够的势力灭掉幽姬。”
胸中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怒火立刻又涌起来，我咬牙冷笑道：“司泫，其实你从来不懂，我想要的是什么？你一直引诱着我走上的那条路，并不是我想要走的。”
我笑了笑，摇了摇头：“司泫，是他也罢，不是他更好，我是不会再伤害他了。”
司泫冷声问道：“你爱上了那个人？”
我再也无法容忍下去，气急败坏地吼道：“司泫，我再也不会相信你说得每一句话了。你骗了我这么多年，还没有骗够么？可笑，我一直那么相信你，我以为我尽心帮你，你也会尽心帮我，可是你却对我这般处心积虑。”
钟离宸对上古巫族没有犯过丁点儿错，而我却一次接一次的伤害着他。司泫，我从来没有恨一个人像此刻这般恨你，恨不得杀了你。
我恨恨吼道：“司泫，你这样的妖魔就不该存活在这世间！”
顷刻间司泫的手拿捏住我手腕，一股邪气又可怕的力量朝我涌来，我挣扎地想要逃开，他攥我手腕的力道一下子上了十成。
手腕上的剧烈痛意顿时传遍全身，我听见司泫念道：“心为之悸，血为之凝。”
司泫手指之下如熊熊大火灼烧着我一寸一寸的肌肤，不知不觉之间，我全身已经笼罩在血幕之中，血色缭绕。
我惊恐问道：“你在我身上种下了什么咒？”
司泫脸色冷冷：“这么多年，我从来不曾在一个人身上花费这么多的心思，我告诉你，不能为我所用，就必须毁去。”
临走前司泫又道：“你指尖那伤口愈合之日便是你死亡之时。你就好好感受一下死亡的气息吧，我等你有一天跪着来求我。”
我抬手看着指尖那个小伤口，似是被尖锐的利刃扎了一下，溢满了血丝却并未溢出来，那伤口好似连着心脉，时不时传来一种可以忍受的细锐疼痛。
那一刻我开始害怕死亡，我不想要死。钟离宸曾说因为我还没有割舍不下的东西，所以不会惧怕死亡，而我现在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我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