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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如点了点头:“不错。”
县官将包裹里的东西一样样浏览过去,仍不明所指。
昭然为九如与他心有灵犀一点通而高兴:“假如宋嬷嬷真得出逃,那样东西她不可能不随身带着。”
“到底是什么?”县大人一路问太多为什么,凭心而论已经不想问,可是无奈人家师徒默契太好,只管打哑迷,却不说答案,他只得硬着头皮再次发问。
“绣花鞋啊!”昭然摊手诧异地道。
县大人这才恍悟:“对啊,即然宋氏没有将绣花鞋交给隐娘,那么她逃走的时候,这样可以跟孟府讨价还价的宝贝她不可能不随身带着。”
衙役们齐声道:“大人英明!”
他们倒不纯粹是拍马,若非县官解释,委实他们也不明白小圣人这对师生究竟在说什么。
“杀人的人——是孟府之人!”县官心情大悦之下,不计后果地说出了那个推断答案。
这次连昭然也不禁拍了一下县官的马屁:“大人英明!”
打击过后的赞美容易让人有些飘飘然,县官整夜没睡,有点胆肿,脑子一发热之后喊道:“传我手令,让孟府上下堂上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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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门要让孟府之人过堂,立时便传得满城风雨,没开堂门外就挤满了围观的镇民。
“这县官让孟府的人堂上问话,这是不是真的?”
“孟山长是何等之人,这县官居然提孟山长的府上的眷属来问话,这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那边的县官补了个觉,胆消肿了,在后院心急如焚地踱来踱去,问师爷:“这可如何是好?不如就说我病了,这过堂之事日后再说。”
师爷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县官道:“师爷,我在问你哪?”
“大人您说过,一切您自有主张,让我多作笔贴少开腔。”
县官道:“本大人现在容许你开腔!”
师爷道:“大人你想要个清官的名,又不想受那清官的累,想走贪官的捷径,又不想背那贪官的骂名。”
这话说得有点难听,但县官又觉得挠到了痒处:“那便如何?”
“大人,您没这做贱人的本事。”
“你往后还是多做笔贴吧。”
师爷却顶风作案地接着多舌道:“大人,其实凶手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你知道凶手是谁?”县官大人到底好奇。
“大人你好想一想,小圣人的学生一共给出了几条线索。”
县官大人对那小骷髅可观感不好,冷哼了一声:“乱七八糟一堆。”
“不,他一共给出四条最重要的线索,一,绣花鞋是孟老夫人白梅的,二,白梅为烧焦的书铺掌柜吓死,三,宋嬷嬷藏有绣花鞋,四,杀死宋嬷嬷的人拿走了绣花鞋。”
“然后……”县官苦思了一番问道。
师爷叹了一口气:“孟天是白梅烧死的,所以白梅才会被窗外烧焦了脸的掌柜吓死,白梅烧死孟天的原因是他们有染,现场留下了一只绣花鞋烧焦了,但珍珠却遗落了下来,另一只完好的鞋子被宋氏偷了以作要挟,孟老夫人既然是去问隐娘要绣花鞋的,为什么鞋没要到就杀了隐娘,那是因为隐娘可能发现了一桩比她通奸还严重的事情,以至于孟老夫人惊怒之下掐死了隐娘。那个原因就是孟老夫人的儿女中有不是孟山长所生的孩子。综上所述,那个跟鲁掌柜交换杀人,最后杀死宋嬷嬷,取走绣花鞋的人必然是孟公子跟孟小姐,二者之一。”
县官大人顿时觉得天塌了。
师爷道:“我唯一不解的是,那个小男孩能用什么办法来求证杀人凶手……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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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然出了书城在路边又碰见曾经跟沈方寂在一起的包包头女孩,心想不知道这个是不是无容!
他瞧着无容从身旁经过忍不住开口喊了声:“容容!”
无容掉过头来,脸上露出了讶异之色:“你怎么知道我叫容容?”
果然是李夫人啊……
昭然心中顿时有些感慨,看着无容晶亮的眼神,他咳嗽了一声,眼珠转了转道,“我是你阿显哥哥的同窗好友。”
无容立即声音甜甜地唤了声:“哥哥。”
昭然指着无容手中的包裹问,“你手里拿得是什么东西?”
无容晃着包包头天真地道:“爷爷叫我给阿显哥哥买来庆祝的东西!”
“庆祝,庆祝什么?”昭然立即打探道,他可没忘了自己返回二十年前的原因。
“过去佛说阿显哥哥会解开白鹭城没有冬天之迷。”
“这儿是保定府吧,该是四季分明,哪里会没有冬天?”昭然道。
无容指着天边道:“白鹭书城没有冬天,也没有夏天,永远都在秋天……却飘着樱花,所以白鹭书城又叫无序之城。”
“难道书城没有冬天不是因为有我先生小圣人吗?”昭然来自九如荣为佛子的年代,因此吹嘘起来毫不费力。
无容摇了摇包包头:“不是哦,是先有书城,后有小圣人,连小圣人都说过书城的无序与他无关,解开书城之迷,这本来就是小圣人出的题。”
还有这等事!昭然的脸色略有些不好,自己竟然错失了如此重要的情报,果真给沈方寂解开了书城之迷,那岂不是会让沈方寂得到九如的青睐,想想当时九如站在棺材边凝视沈方寂尸体的眼神,他的心里就跟装了七八只老鼠似的,挠得发慌。
其实他也可以作弊,那就是利用令牌回到十年之后去打听白鹭书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一来,只要两块令牌合上,沈方寂对他就有莫大的吸引力,二来就算回到了十年之后,他也会被困在过去佛的后面,他不但要想办法应付面前沈方寂的尸体,还要想办法逃过傅识的眼睛才能走出落子峰。
最重要的,那就是他承认自己有不如沈方寂的地方。
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
“你阿显哥哥有没有跟你说过他从何处解开书城之迷?”昭然问小无容。
无容想了想道:“哥哥没说,但阿显哥哥说得从来不错。爷爷说只要阿显哥哥解开了书城之迷,也许就可以解开很多未解之迷。”
昭然听无容把沈方寂说得跟救世之主似的,但其实沈方寂什么也没干,否则二十年后无容就不会自梵而死。
她检点了一下手里的东西“哎呀”了一声:“我要给阿显哥哥去买他爱吃的桂花糕。”说完她晃了晃小手,“再见,哥哥。”也不等昭然反应过来,就匆匆挟着包裹跑了。
昭然看着她的背景不禁想,书城的无序之迷到底是什么?
即然这题是九如出的,那他必定会有线索,想着自己已然落后于沈方寂,昭然片刻也不多待,嗒嗒地就返回书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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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跨进书院,便看见一袭白衣的沈方寂正站于檐下与九如说话,翩翩少年,才貌出众,性情温和多礼,难怪不多时便讨得书院上下人人喜欢。
沈方寂道:“学生明白,只是担心昭显年幼,性情冲动,即然先生已然做好了决定,那学生就先生告退了。”
昭然的额头跳了跳,果然不能大意,自己一不在,沈方寂就到九如这里来贬低自己了。
九如道:“昭显或许有点幼稚,但唯其如此,赤子之心才难能可贵。阿显你虽然面面俱到,但可惜便是少了这颗赤子之心。”
昭然先前听九如评价自己幼稚有些失落,听到后面又心中大喜,一颗心从地下飞到天上,好似跃了九重天,他从躲着的门后面现身道:“我知进退,不劳你提点!·”
沈方寂被九如当面点其不足,但脸上却没有半点晦暗之色,只躬身谦逊地道:“学生记下了。”而后也不与昭然争辩,起身便走了。
“先生,他半点也没记下!”昭然不忘踩还沈方寂一脚,九如叹气着抬起手轻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昭然顺势抱着九如,厚颜无耻地道:“先生,我年纪尚小,等我长大了,自然就成熟了。”
他都不知道是轮过几回的老鬼了,说来也略有些害臊,但九如抬起手慢慢地放到他的头顶,然后道:“这样就挺好。”
屋里有半晌沉默,昭然曾经觉得这人生好似浮萍,落在光阴湖里,从东到西飘忽无定踪,然而在这么一刻,他却知道自己错了,人生不是浮萍,而是一把细细碾过的尘土,沿着光阴湖飘,却最终会留在湖底。
所爱过的,恨过的,经历过的,都在那湖底,一寸也不会少。
虽然他想不起它们,但却能感觉得到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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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府号称书香门弟,父母官大人传召,自然不会不到。
但是等九如牵着昭然重新返还了衙门,让他们略有些无语的是,孟府的人来了,县官大人跑了。
“先生。”孟承天弯了下腰,“这案子还要问吗?”
九如略略沉吟了一下,然后抬头道:“将县官大人的太师座椅抬到门外,父母官大人虽然不在,但苍天还在。”
围观的镇民有鼓掌跟叫好的,但却稀稀拉拉,昭然回过头去,见更多的人是无声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不禁心想这书城的老百姓还真是不同凡响,看热闹也看得如此这般的深沉。
九如坐到了太师椅上,将县令印放至一边:“本席所审为隐娘案,孟老夫人白梅案,孟府嬷嬷宋氏案,也为书铺鲁掌柜案,四起命案。”
不少人还是第一次听说书铺掌柜居然也在其内,底下一片窃窃私语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