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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真得到消息时,田夫人已携带女儿及侄女走在回咸阳的途中。
万世杰看着好友的神情,好几次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李双心情大好,早已把喜事告知万世杰。从内心里说,万世杰并不讨厌李双,相比较许多权贵二世祖,李双温和有礼,虽有些坏习气但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可看另一边,杨真更加沉默寡言,像一座毫无生气的冰山。
万世杰不知杨真心事,只道这亲事十有八九是成了,即使田兰不愿意,又如何呢?达官贵族娶亲更讲究门第,况已定亲,只是可怜了杨真一个人。
“这天秋高气爽,正是秋狩的好时节。老弟,我们出去转转?”万世杰拍拍杨真。
二人骑马前行,万三紧随在后。陈小虎前一阵子随陆子成去了荥阳。
三人来到邙山深处,杨真近日积攒的郁气化为力量,没多久,三人猎了一只黑熊打道回府。酒酣耳热之际,万世杰看杨真神色恢复,说道:“兄弟,过去的就过去了。我们还有大把的好日子呢,好姑娘多得是,你不能只因为一棵大树就放弃了整片森林。”
杨真噗嗤一笑:“兄长你应该去做苏秦张仪,舌战群臣挂相印。”
“我说的是真的,他们讲究门第和出身,咱们没有这些,但不代表我们过得比他们差。李双有祖父父亲,但压着他,事事不利落,咱们做事喝酒吃肉,多快活。说实话,老兄我最羡慕你。我还有父母牵绊,你潇洒一人,多痛快。”
得友如此,夫复何求?杨真觉得也没那么糟了,有田兰的心心相印,再有好友的知心,有钱花,有酒喝,相比其他穿越者,自己也算过得不错了。当下作了决定。
“谢谢兄长。我这一世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师父、陆叔。如果兄长不嫌弃,小弟愿与兄长结为兄弟,请受一拜。”杨真上世独生子一个,这辈也无父无兄,看三国桃园三结义,很想有兄弟,是以说得诚恳无比。
万世杰虽有庶弟两个,但并不亲密,和杨真相处这么久,早知彼此,是以非常欢喜。当即拿出一把匕首,割破手指,往两个酒杯中各滴数滴,杨真见如此,也滴入数滴自己的血,二人一饮而尽。万世杰长杨真两岁,当下接受杨真一拜,为兄;杨真为弟。
二人高兴无比,杨真也觉得一吐穿越而来的烦躁,真正融入了此世,把酒言欢。
“大哥,我以前也觉得那样的生活,浪子游侠一般,无拘无束,快意恩仇,再好不过。”杨真想起他苏醒时春光中那张明媚的脸,“但有些事,我总要试一试才心甘。”
万世杰看着杨真:“你做决定,大哥支持你。”
杨真酒气渐涌,不禁唱起以前自己最喜欢的那首歌:
“傲气傲笑万重浪
热血热胜红日光
胆似铁打骨似精钢
胸襟百千丈眼光万里长
誓奋发自强做好汉
做个好汉子每天要自强
热血男子热胜红日光
让海天为我聚能量
去开辟天地为我理想去闯
又看碧空广阔浩气扬
即是男儿当自强
强步挺胸大家做栋梁做好汉
用我百点热耀出千分光
做个好汉子
热血热肠热
热胜红日光。”
万世杰初听觉得奇特,再听也深受感染,二人一起大唱起来:“男儿当自强……做个好汉子,热血热肠热,热胜红日光。”
唱到最后,两人相拥,哈哈大笑,醉成一片。
第二日,杨真找到丘伯,想见田兰一面。
丘伯有些为难,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瘦了一圈,但眼睛有着别样的神采。最终心软下来:“姑娘病了多日……后天,长公主请夫人和二位姑娘去南山别墅中赏红叶。”
“谢丘伯。”
丘伯看着踯躅而去的身影:“唉,年轻人啊……”
杨真在山中立了半日,秋日的阳光依旧暖人,整座山脱去绿妆,披挂上浓重的红黄彩衣,浓烈到人的心底,化也化不开。
这是去南山的必经之路。过了一刻,身后响起声音,田兰看到杨真,还未说话,泪水已流满面。二人皆知这也许是最后一次见面,言语满怀却道不出一字。杨真鄙弃让玉宝钏苦守十八年寒窑的薛平贵,也不想为了一己之私让田兰为难,强抑住心中的伤痛,郑重道:“兰兰,如果你出嫁前三个月我还没回来,不要等我了,李公子为人谦和,会好好待你的。”
田兰没料到杨真说出这样的话,先是一怔,接着斩钉截铁道:“阿真哥哥,我会等你,你自己保重。”
杨真擦去田兰脸上的泪水:“如果不得已,你去找万世杰万公子,他是我结拜的大哥。”
田兰轻轻点头。
不远处的赵蕤望着依依不舍的两人,心中却是另外的想法。男人有几个可靠的呢?空头许诺,谁知将来如何,一个女子抛父弃母,唯靠男人的心思过活。等到女人色衰,男人弃之如履,到时没有了父兄依仗,女子该如何生活?一副好皮囊,大概也就骗骗田兰这等无知痴情少女罢了。
杨真策马奔回咸阳城中,分别向陆子成和万世杰修书一封,诸事妥当,又去街上买了几件四季衣物和一些生活必需品。秦时每年九月征兵,杨真刚好赶上,在城内征兵处报名后,让第二日去城外的军营报道。
第二日,杨真起了个大早,练了会儿剑,清完客栈的账,便向城外的军营走去。
刚开的城门外,几个人正在作别。
“大哥,你在家好好照看娘,全家都靠你了。”
“三弟,你性子烈,在外不比在家,不要与人生事。”
“大哥,你放心吧。”
“夫君……”一个年轻妇人望着另一个年轻男子,不住的拭泪。
“娘子……服完役我就回来,你在家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娘。娃的名字我还没想好……别着急,我想好了就写信回来。别哭了,大哥、三弟都看着呢。”妇人依旧啜泣不止。
“黑夫,你和媳妇好好说会儿话,你刚成亲几个月就走,谁心里都不好受。”黑夫的大哥拉起一旁的三弟,“惊,咱们去那边坐会儿。”
杨真看了眼依依惜别的兄弟亲人,压抑起心中的感情,跨上马。
杨真策马奔驰到军营外时,太阳才刚刚露头,军营里面不时传出训练的呐喊声。秦朝时主要是兵团作战,步兵为主。另外有骑兵、车兵和水兵。秦的弓弩射程远,在战争中威力巨大,因此有专门的弩兵,弩兵可算是步兵里的特殊兵种。车兵即是战车上的骖乘,当然还有专门的驭车手。为了节约成本,提高效率,秦时的大部分士兵平时在家劳作,战争时随时征召,可以说是全民皆兵。没有打过仗的士兵需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打过仗的直接上战场。
一个公士看过杨真的照身帖,即身份证,又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在竹简上写下信息。旁边的都尉看到杨真牵的马,问道:“骑马来的?”
“是的。”
“会射箭吗?”
“会。”
“上过战场没?”
“没有。”
都尉又细细打量了一番杨真:“你先在这边等下。”杨真听说征兵要兵员人高马大,没想到检查还挺细致。
这一等等到了城门口送行的兄弟二人。这时已到了辰时,太阳高高升起在空中。杨真有些忐忑,想打仗都这么难么?还是觉出自己有什么不妥?杨真想起自己曾经刺杀皇帝的事,背上不由起了一层冷汗。
公士询问来人:“黑夫,惊,你们是兄弟?”
“是的,大人。”
“会赶车不?”
两兄弟对望了一眼,最后黑夫回答道:“惊会。这有什么关系吗?”
“会赶车的做车兵,不会的做步兵。”公士扫了一眼两位兄弟。
“大人,能不能把我们安排在一起?”
“这个我不能做决定。再说,做车兵总比做步兵好吧?你们都做车兵不可能,难不成,你们都想做步兵?”
黑夫不再说话。
两人登记注册完毕,拿着行李往里走,看到不远处牵着马百无聊赖的的杨真。
“兄弟,咋不进去?”黑夫与惊兄弟二人是个热心肠。
杨真笑着摇了摇头。
“你是啥兵?”惊和杨真年龄相仿,看杨真牵匹马,有些好奇。毕竟这个年代,一个年轻人拥有一匹不错的马,就像后世开了一辆拉风的车。
“这是你自己的马么?听说军营里有马的。”
“是,我不想与我的马分开。”杨真是在与田兰分离后买的马,马匹不算很好,但他舍不得卖掉,“我也不知道我是啥兵。”
两兄弟有些疑惑。正在这时,有一队人马从军营里面奔腾而出。
“蒙小将军。”正被太阳照得有些昏昏欲睡的公士和都尉忽地一下子清醒过来。
被称做蒙小将军的人年纪尚轻,刚过弱冠之年的样子,看向两人,有点儿不悦道:“怎么了?”
“哦。”都尉大人朝杨真的方向指了指,“将军看这个如何?”
“哪个?最高的那个?”
“是。”
蒙小将军指了指杨真:“骑一圈试试。”
杨真被晾了大半天,一肚子的气正不知如何排解,心里正骂古代的官员和两千年后一样,又遇见这么一个傲骄的年轻长官,挥鞭上马,真想回城里去,可想到将来,转了一圈又乖乖回到原地。
有人递上一把弓箭。
“把那个红旗射倒。”蒙小将军指着远处飘扬的军旗。
杨真拈弓搭箭,只听嗖的一声,旗帜随之飘落。旁边几个人不由得叫好。
蒙小将军转头对都尉道:“不错,辛苦了。”说着一行人远去。
公士对杨真道恭喜,说蒙小将军要招几名亲卫,蒙将军青眼,他以后就跟着蒙小将军了。杨真明白过来,对都尉和公士二人道谢。也不怪都尉和公士刚才的冷落,都尉原先招了几人都没入蒙小将军的眼,这次干脆让小将军自己挑了。看来还是古人热肠啊。
杨真看着远去的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风发张扬,心里涌起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人比人,气死人,出身简直决定了一切,古代更是如此。
惊对杨真羡慕不已,问杨真从哪儿学的武艺,杨真简单说了,几人进了军营。
杨真成了蒙小将军蒙文的一名护卫,另一名亲卫是蒙家的家仆,从小跟随蒙文。蒙文,蒙毅之子,蒙恬的侄子,从小勇武非常,在蒙家这代子侄辈中最为亮眼,已跟随蒙恬参加过大大小小十数次征战。杨真得知小将军姓蒙后,心里不由一喜,不知会不会和历史一样,要去打匈奴。又比比惊和黑夫,自己知足了,出身不能选择,但男儿当自强,既来之则安之,凭自己的努力和两千年后的一颗脑袋,不信闯不出一片天地。
杨真加入到艰苦的训练中,训练合格后才能跟随蒙文。军营里,他看到经常有新的人进来,又有练好的兵出去奔赴战场。百越之战越发艰难,秦始皇征召了一批罪犯、商人和赘婿奔赴前线,如果立有军功,罪犯免除罪刑,家里也有相应的奖赏。这可算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黑夫成了一名普通的步兵,惊成了一名驭手。三人偶尔相见,说些彼此间的新闻轶事,也是平凡生活里的一剂调味品。黑夫有些担心将来,惊却急着上战场。商鞅制定的二十级军功制刺激着底层人民,这是他们最有效也最快取得高贵身份的终南捷径。
时光飞逝,杨真已经在军营呆了三个月。黑夫两个多月前去了百越,写信给惊说他因为从小干庄稼活,身体结实,除了前半个月水土有些不服,现在已经基本适应了那里的气候。可喜的是,他刺杀了两个敌军士兵,已经被提升为公士,饭食好了许多,只是不知道皇帝给的赏赐家里收到没有。惊看了信后又高兴又心急,高兴的是兄长得了小小的功名,家里有荣光,日子也好过些,心急的是自己到现在还没上战场。
惊把黑夫的情况告诉杨真。
“阿真,你说别人都上战场了,我们这些人怎么还在这里?”
“也许觉得我们厉害些,让我们多多训练去杀更厉害的敌人吧。”杨真看着一脸着急的惊慢慢说道,其实他的心里比惊更急。
“算了吧。敌人厉害了我们死得更快,反而不能更好地杀敌夺功名。对了,阿真,你打仗是为了什么?”
“和你一样。娶个漂亮老婆。”
惊哈哈大笑:“说真的。我有一次看到公主的车仗,那马车好高好大,坐在里面的公主像花一样……不过我离得远,没看清……唉,要是我杀他个千儿八百的百越人,就能娶个漂亮老婆了。不过再漂亮也没有我们邻村的阿芳漂亮。唉,你不知道,阿芳的眼睛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瞧你一眼,三天都觉得身上有使不完的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