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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血日初升,天边红云习惯性的层叠着,并未与往日有何不同,且总是那么不小心,漏出许多疯狂的晨光辉映大地。
大地上肆虐的风渐渐小了,仿佛害怕毁灭之光的注视,消散的速度竟不输昨夜风起之时,无须多久便将彻底消失不存。
然而昨夜的黑色噩梦无法抹去,不闻声息的千里风旋不但留下遍地狼籍,还一举带走永不返回的千万炎魔。生命在世界归处的暴虐面前何其脆弱,即便令人闻之色变的不幸魔遭逢,也并不比尘埃的微末强到哪里。
如血晨光斜斜照在少年黑色的脸上,却不知因为什么显得有些意兴阑珊,似乎尽灭炎魔大军并不让他感到兴奋。或许目睹太多的生命瞬间消逝,但凡是个智慧生灵都会心生不忍,何况修心的感性少年深明何为仁恕。
好在矛盾的凡人少年已经走过许多春夏秋冬,看过太多生死荣辱与奸诈龌龊,明白有时候、有些事只能无奈抉择。
可惜有些记忆即便时间都无法消除,总是在渐渐遗忘之后去而复返,再次带来不一样的叹息和思绪。比如昨夜抹杀的千万生命,任何心智正常的人将会永远铭记。
或许随着时间长河的继续奔流,震撼于自身选择的少年总能找到理由,为昨夜的屠戮寻求唯心的解脱。
可是怎样选择才能得到最好结局?萧云想了许久都不知道,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问着自己,诸天乱战来临之前还能做些什么、必须再做些什么?
魔界冬日的晨风依然那么疯狂和暴虐,略有几分的凉意远比不上少年心中的冰寒,跳脱的黑小子总算明白了几日前的疑惑,深刻体会到金睛那略显纷乱的心境,随即为这些不得不行的屠戮暗暗叹息。
也许绝大多数修行者会认为这就是矫情,是一种惺惺作态的虚伪和白痴行径,这都已经杀光了还在多愁善感,不觉得太做作和太无耻吗?
却不知这恰好可以证明人的智慧,也说明感性的萧云活得足够真实,明白认知自己才是世间最艰难的修行。
只是现在却还不到修行的时候,随着最后一缕幽冥灭灵风彻底消散,吞噬了海量魔血的五百夜叉已经归来。明白不能留下任何破绽的萧云,详细问过炎魔大军的情况仍不放心,径直来到已成黑色荒漠的杀场仔细检视。
聪明的少年心中想的明白,千万炎魔大军消失得越是神秘,遭受重创的炫焐老魔必定越发投鼠忌器。因为无论是谁都最怕看不见的敌人,世间最大的恐惧从来属于未知,如此规模的损失即便界尊都承受不起几次。
然而仔细探察杀场的萧云越发于心不忍,此地哪里还能算是魔界大地?分明就是一片死寂的黑色沙漠。昨夜的五浊之风无疑吞噬了一切,被凶风肆虐的千万炎魔已是尽成黑色细沙,除此以外就连颗石子都不存在。
默默地看着这片方圆千里的死地,历来像个孩子的黑翼少年仿佛瞬间长大了,居然显得心情十分沉重的叹了口气。片刻后才对身边的垩罗侍云轻声说道:“召集大家准备离开,今夜我们再去炎京城。”
听得稍显落寞的黑王上有了王命,本就有些不解和忐忑的二货统领,毫不意外的又被吓了个够呛。却是吱吱呜呜了好半天,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答上,分明极其畏惧再进魔气沸腾的雷刃空间。
察觉夜叉们畏缩的样子,恍然大悟的萧云顿时一拍脑门,暗道自己只顾着瞎寻思,怎么就把这茬给忘了。没法子,只好暂时委屈五百夜叉进入灵兽袋,随即催动紫光瞬间跨越虚空返回膋血雷渊。
不过萧云并无意在此多作逗留,简略的向三位首王回报过昨夜战事,带着再次收获的蝠海鼠山就此辞别,催动穿梭之术返回邪云府。
外出折腾了十数天的黑小子,真阵子确实已经忙得够呛,终于有时间看看绝望高原的老巢,现在究竟布置成什么样子。
说来还真是有些巧合,刚刚从紫光中走出的赤目少年,还没来得及和行礼的光明震老头打声招呼,便马上看到同样的紫光出现在玄阳洞内。
于是金睛少年那显得极其亲和的气息开始渲染,让心境稍有些纷乱的黑小子开心起来,也不知看到另一个自己可以傻乐呵些什么。
金睛确实带来了令人振奋的好消息,心念相通的黑小子瞬间只觉心中舒畅无比。哪怕因为入侵灵界的魔军退出南鋈域,让邪云府暂时不能再获更多俘虏,却仍然为亲自扭转局势满心自豪,享受着因此得到的巨大成就感。
而且金睛这次带来的俘虏也不少,三万多炎魔不是魔将就是魔帅。若是加上此前的积累和掳掠,邪云府的精锐魔军已近二十万,除了最初时的两百魔卒,境界最低的魔众都有魔将实力。
如此一来金睛终于可以去修罗血海修行,硬生生压制了半月的境界也必须尽快突破。毕竟萧云至今不曾开辟出完整的魂海真灵轮,金睛的修为境界在灵界也确实过低,少了邪云城鬼军相助便无法纵横驰骋。
无疑这于赤目而言正是再好不过的喜讯,不说黑小子必须去修罗血海精研脉轮六转大法,四大本尊本就可以共享修行心得,金睛若能率先得到境界突破,于另三大本尊的修行便是开辟前路,本就实力最强的银瞳或许还能同时突破。
虽然赤目黑小子还有打击炫焐老魔的后续行动,但并不会因此带来太多的妨碍,大不了浪费些夜间的修行时间罢了。何况萧云并不想让炫焐老魔一蹶不振,顶多再次不伤根本的袭扰几次便已足够,这不还有黑帝神军需要炎魔抗击嘛。
当然、无论怎样邪云府都必须尽量加强,历来谨慎的萧云也极为重视魔界根基之地。于是五百夜叉成为了新的府卫,被取代的炎魔和刚来的三万俘虏,纷纷加入到绝望高原这个即将完工的大工地。
魔荼三族四位魔王的贡献显然无比及时,已来到邪云府的一百二十名颠峰魔帅,统管好二十万精锐魔众已然足够。而五百夜叉府卫的来到也补齐了邪云府缺乏魔王的短板,若不想找死估计谁都不敢来侵犯。
现在的绝望高原便如同啸风魔王所言,近千座火山喷吐出的无穷烈焰组成焚天巨阵,以及分驻万里之内各处关键阵位的精锐魔众,确实让此间成为名副其实的炫炑界第一绝地,萧云于符阵之道的造诣倒是充分得到体现。
虽然生灵绝迹的火山高原缺乏足够资源,无法让盘踞此地的二十万魔众自给自足。奈何萧云这位纵横虚空的主上从不遵守规则,但凡缺少什么便是大肆洗劫四方,简直就是炫炑界占山为王的头号巨寇兼大祸害。
偏偏这位肆虐魔界的大祸害还拥趸众多,察觉云尊双身同时返回的四位魔王,纷纷笑得极为亲切的迅速来到近前。于是好一番七嘴八舌的这个问哪,分明都在期待血凰一族倒了大霉,好悬让萧云两张嘴都没顾得过来。
好在金睛和赤目和魔荼三族打惯了交道,性情都格外跳脱的两大本尊,倒是很快就滔滔不绝的讲开了。却把四位魔王听得既惊喜又震撼还后悔,皆言不该回来得太早错过了大场面,似乎因为萧云的熏陶再壮好战本色。
“云尊真不够意思,夜屠千万炎魔怎能不带上我们?焰波城的小打小闹真没什么意思......”啸风魔王耷拉着脸仿佛受了委屈,却不知夜屠千万完全是五百夜叉建功,萧云都没动一下小拇指。
“啸风叔别急嘛,今晚我们一起去炎京城大闹一场,抢光王城内所有的库藏,看炫焐老魔是否脑袋大到炸开,哈哈!”
诡诈的黑小子笑得如同孩子般纯真,可说出的话简直就是胆打包天的强盗,居然胆敢洗劫一界之尊的王城。却不曾想四位魔王早就习惯了云尊的肆无忌惮,不但纷纷大声赞同还好不期待的摩拳擦掌,这明显就是一伙为祸本界的巨寇。
只是察看完绝望高原的萧云,急于去往修罗血海无法久留,欢笑了片刻后继续说道:“啸风叔、我有些事情需要尽快解决,可能要到晚间才能返回,这里还要辛苦你们继续统管,萧云先谢过几位大力相助了!”
“云尊此话可就让我等汗颜了,尽些许微薄之力何足挂齿。此番膋血雷渊得以无恙全是云尊之功,我等粉身碎骨也不敢忘此大恩!”四位魔王皆是识得轻重的率性之魔,说到激动处心中感恩已是溢于言表,确实无愧于邪尊最为信赖的铁盟。
如此一来倒让黑小子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嬉笑着打诨插科轻松气氛,没个正形的继续和四位魔王笑闹。显然萧云很有自知之明,他这甩手掌柜若非魔荼三族大力相助,估计邪云府如今还是一片火山高原。
没法子不是,谁让萧云这嗜杀好战之人最喜欢折腾呢?就算七杀权谋无双却最为厌烦具体琐事,总是向往刺激和轰轰烈烈的人生。所幸少年拥有足够的人格魅力,总能得到值得信赖的朋友和兄弟,这才有了今日纵横数界的局面。
随着欢笑的持续时间也在流逝,看看此刻已是时近禺中,去修罗血海的时刻已是到了。虽然对于四位魔王来说不过是短短的白昼,但对于萧云却是分别近百年,难免有些离别在即的感觉涌上心头。
或许一日百年的修罗血海也有弊端,萧云再怎么数次明悟童心,可是时间的力量从来无敌。漫长的岁月依然消弭了他些许少年情怀,似乎这便是一种无法挽回的代价,须知修心之人本就最忌初心渐老。
但活了近五千年的十七岁人精从来坚定,告别了四位魔王后于紫光璀璨之中笑迎岁月,也为永远赤红的血海添上一抹绚丽的紫。所以最喜欢黑小子和金小子的龑奎老祖开心了,还没等紫光散去就在笑骂连声。
看到三位马上出现的血龙老祖,萧云如同见到了至亲长辈般孺慕不已,至情至性的少年瞬间成了开心的孩子。一阵老小尽欢的笑闹之后,和老祖说明来意的少年,倒还记得此番前来的目的,当即催动灵轮知会紫眸和银瞳。
仍在带着孩子们游历的紫眸也没法子,毕竟突破境界的关键时刻,少不了他这个分心万用的关键。只得把孩子们送到海王宫,陪血蛟王老祖宗玩上几天,也算游了一回海底秘境长了见识。
不久后再聚于修罗血海的萧云四大本尊,即刻开始重复过数次的参悟和苦修,短暂热闹的血海也随即归于寂静。但寂静处总能孕育惊雷,四身合力加上三位几近成道的血龙老祖,参悟的效率简直可称恐怖。
事实证明黑小子所想不差,以脉轮六转大法为五百夜叉化解修行死劫,便是最稳妥也最见效率的唯一法门。不过纵是如此也非易事,一人三龙为此精研论证了整整二十年,其后又反复推敲三年才终于确定此法可行。
只是五百夜叉的变异却不可改变,而且萧云也不会蠢到去阻止变异发生。只因完成极阴毁灭道则和阴神道则的融合,产生的变异对五百夜叉具有极大好处,无论肉身或是法力都将提升三成,也能彻底适应魔界的世界本源。
然而萧云对此还是非常犹豫,彻底完成两大道则的融合的过程,不但耗时漫长还会无比痛苦,几乎和重塑肉身的千刀万剐差相比拟。
关键还在于一旦融合成功之后,五百夜叉将成为似魔非魔的新种族,而这事关血脉变异的决定必须夜叉们自愿才行。
因此赤目不得不暂离修罗血海,回到玄阳洞召集五百夜叉府卫商议此事。不想夜叉们得知可以得到力量进取,并彻底适应魔界的世界本源,竟然毫不犹豫的马上答应下来,还鼓捣出个青魔夜叉的族名。
其实并不奇怪,神使境的青猡夜叉在枳迦界,只是些稍微强壮的大个蝼蚁。而且仅浊弥域十一部就有亿万同族,他们这五百不值一提的族众,若想得到更多机缘实现自身价值,惟有闯出一片任由驰骋的新天地。
炫炑界正是最适合的界域,五百夜叉在此个个都是绝顶存在,也必定成为数量最少却最强大的族群,似乎这就是宁为鸡首不甘牛尾的道理。
何况随侍黑王上便是最大荣耀,开创魔界夜叉新分支更是义不容辞,哪怕要冒死得只剩几个的凶险,名传夜叉阖族的壮举也必定万古长存。
萧云对此难免既震惊又钦佩,暗道所有智慧生灵其实都在奋斗,诸天万界的生灵就不曾停止过竞争。不过少年还是有些犹豫,二货统领可是垩罗部的王子,就算永远和王位无缘,也肯定会注重血脉的纯正。
谁知萧云还没来得及询问,就被激动不已的垩罗侍云唬到,已被推举为首任族王的二货统领,当即拜谢王上的成全,让他终于可以成为一族之王。
但是首任青魔望也提了个要求,让少年哭笑不得的楞了好半天。只因垩罗侍云想得太周到,希望本族可以再添五百母夜叉,否则青魔夜叉族无法延续。
这让赤目返回后的修罗血海哄笑一片,三位血龙老祖也为萧云消除了顾虑。也是、不见因为修为不足无法成道的老龙,被迫成为尴尬的后天灵族嘛,得到实力进取本就是修行的最大意义。
恍然大悟的萧云深以为然,无论血脉怎么变异又或修行什么,力量从来都是根本。决意造就五百夜叉的少年随即全力操持此事,可算得是花费了巨大的代价,付出大量的精力还欠下许多人情。
即刻去往灵界的金睛再次返回时,带回大量顶级灵泉和许多锻体灵药。赤目则前往膋血雷渊求得海量魔血,以及魔荼核心葬地中搜罗的精纯魔气。
而银瞳花了个多时辰回到邪云府,不但带回许多炼体的玄阴之宝,还选拔了五百天赋最佳的母夜叉......
穿梭来到玄阳洞的紫眸似乎最闲,但付出的心血和宝物最为关键,拿出三杯黄金米粥和五十滴万年石乳不说,还将五百夜叉尽数收入血源池。
于是血源池中的无垠血海之上又增新物,三亩大小的魔血池塘虽不显眼,却汇聚了仙魔冥三道各种炼体宝物。浸泡在其中痛得死去活来的五百夜叉,时刻催动着王上所授的法门吸收精华,却无论怎样痛苦总是死不了。
只因尊奉主人之命的器灵阿源时刻都在关注,但凡看到血池中有哪个夜叉撑不下去了,便将汇集了两种神物和海量灵药的宝液,不管不顾的马上为其灌服,其动作之快煞是惊人......
如此热闹的场面在清净的仙宝世界中甚是难得,萧云六位在此潜修的夫人,总算暂时摆脱了修炼的枯燥,找到可以帮忙也十分好玩的事情,纷纷跟着阿源又是灌水又是鼓劲的忙得不亦乐乎。
也不知萧云苦心孤诣的新脉轮大法是否具备奇效,又或因为两种神物本就拥有夺天地造化之功,再或是五百夜叉时刻都在愧疚和深受鼓舞,觉得不能成功蜕变就对不起六位娘娘,虽然五百夜叉个个修炼得九死一生,但苦不堪言的他们终究挺了过来。
六十年后血源池中终于重归平静,仿佛甲子的轮回也在隐合生命大道,遂使诸般造化汇集成就出新的族群。
此时就见已成清水的魔血池塘中,五百浑身青黑的夜叉巨汉精神抖擞,玄黑的双瞳与两丈阴魔之躯,于滚滚魔气之中却又尽显冥威。
正在玄阳洞中入定的紫眸顿时心神一震,随即催动诀印来到血源池中。不曾想还没看得仔细便闻雷声汇集,五百拜倒池畔的青魔夜叉正在齐声礼赞。
“拜见始祖神尊,青魔夜叉一族以魂盟誓,纵千万纪元吾族只侍神尊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