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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咣当——
咚咚——
还没成婚的十二公主却有自己的封号和府邸,这在公主中间算是一等一的殊遇,再加上惠妃相当受宠,年纪又轻,从前十二公主搬出宫的时候,太子已经东宫之位不稳,当初宫里不知道多少人觉得惠妃说不定还能再生个儿子,所以削尖了脑袋想要挤到这座公主府来。
可从前那些下人对十二公主有多热衷,如今就有多远想要躲多远,尤其是当眼下这各式各样的声响日日在十二公主的居处连续不断地响起,足以让每一个人恨不得能调回宫又或者躲到别的安全去处。至于禀报什么事情又或者送饭,更是成了一桩常常要抽签的任务。
此时此刻,当屋子里砸东西的动静告一段落,外头院子里侍立的几个侍女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庆幸暂且又捱过了一次发作时,一个眼尖的突然瞥见院门口正有一个侍女张头探脑。还不等她们分出一个人去问缘由,却不想一直紧闭的屋门竟然在这时候突然开启了!
脸色苍白而憔悴的十二公主瞅见那个慌忙缩回脑袋去的侍女,立时厉声喝道:“躲什么躲?我是厉鬼吗?一个个都鬼鬼祟祟的,看了就叫人心烦,有什么事快说!”
院门口的侍女顿时吓得打了个哆嗦,蹑手蹑脚进来之后,她屈膝跪下磕头行礼,这才低声说道:“公主,晋王殿下来了……”
她这话还没说完,就只觉得头皮一阵剧痛,却是十二公主直接揪着她的头发把她从地上拎了起来,紧跟着,耳畔就传来了十二公主的怒吼。
“他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带人围了我这公主府?”
魂飞魄散的她不敢再吞吞吐吐,慌忙大声说道:“不不不,晋王殿下就带了两个少年……”
两个少年……
十二公主一下子反应过来,她一把将那侍女丢在一边,快步往外冲去,可才刚到院门,她就险些和人撞了个满怀。
认出那是晋王萧敬先,而身后的两个人正是越千秋和甄容,这几天一直都在屋子里砸东西泄愤的她顿时怒火中烧,,可接触到萧敬先那目光时,她却打了个激灵。
“晋王舅舅,你来干什么?”她色厉内荏地叫嚷道,“难不成我这小小的越国公主也有谋逆的嫌疑吗?”
几个侍女被十二公主这太不成熟的发难给惊得脸色煞白,有心提醒,可当着萧敬先的面,谁都不敢多说半个字。而在她们冷汗涔涔时,却听到了一个懒洋洋的呵欠声。
“如果真是来查问谋逆的,这会儿你这公主府早就鸡飞狗跳了,还能这么安定太平?”
十二公主见萧敬先还没开口,越千秋就抢在了前头,顿时更如同彻底炸毛的母猫似的张牙舞爪了起来:“本公主让你开口了吗?晋王舅舅是奉了父皇之命,你算什么,凭什么跟着他招摇过市,还到我这儿耀武扬威?”
“第一,是他要带着我招摇过市,不是我硬是要跟着他招摇过市。”越千秋先是竖起了一根手指头,说完又竖起了第二根,“第二,要是按照我的意愿,才懒得来这儿看一个恩将仇报的小丫头乱发脾气,可谁让堂堂晋王的人情很值钱?”
十二公主没注意越千秋说晋王的人情,而只注意了其中一个词,顿时尖叫了起来:“越千秋,你说谁恩将仇报?”
“难道不是吗?当初是谁在南苑的猎场叫嚷呼救,把甄师兄引过去之后,却还在那装崴脚骗人?是谁在甄师兄没上当之后,对身边侍卫大发雷霆,还说打算潜入猎宫给我一点厉害看看?又是谁自诩聪明,结果在半道上被一条蛇就吓昏了?”
越千秋说到这里,见十二公主面色巨变,知道她已经意识到那条蛇的玄虚,自己捅破这层窗户纸的他就哂然一笑道:“没胸没屁股,性格不好,武艺凑合,脑子不行,还想和大公主争男人?兰陵郡王萧长珙那种从头黑到脚的男人,也是你能够驾驭得了的?”
这刻薄的评价听得那些侍女人人暗自咂舌,可这时候跳出来帮十二公主说话,会不会惹怒那位晋王?可如果连维护主子的勇气都没有,回头会不会被十二公主迁怒?
正当她们左右为难之际,就只听萧敬先冷冷喝道:“闲杂人等先滚出去!”
闻听此言,如蒙大赦的侍女们也不顾十二公主是否答应,一个个争先恐后逃也似地出了院子。而她们这一走,十二公主就更加气急败坏了起来。
“这是我家!你凭什么颐指气使的!”
“就凭我是萧敬先。”
萧敬先眼皮子都不眨一下,说出了这句话后,他足尖点地一跃上了围墙,居高临下地俯瞰了片刻,他就发现,四周围的人纷纷逃远,不消一会儿,方圆五十步之内竟是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看看,你这公主府里的人,一个个全都怕我杀人发疯,有多远躲多远。你堂堂一个公主,竟然连一个敢违背我的话跑来护着你的忠仆也没有,你这十几年全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十二公主刚刚还脸色涨得通红,先被越千秋讽刺,然后又被萧敬先这一骂,瞬间又变得惨白一片,竟是无力地滑坐在地。
见此情景,甄容虽说心肠软,可要劝这么一个完全不熟悉的小丫头,他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见越千秋竟是丝毫不理会十二公主,窜上墙头到了萧敬先身边坐着偷懒看热闹去了,他只觉得有些头大,最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公主……晋王殿下只是想提醒你,如今上京局势巨变,你应该收敛些……”
“你是谁,要你管我!”十二公主抬起头来讥诮地瞪了甄容一眼,“你一个肩头纹着青狼身世不明的野小子,自己也被南朝使团给扔下了,别以为跟在晋王屁股后头就能招摇过市!”
“甄师兄,对这种浑身是刺的丫头,客客气气说话是没用的!”越千秋见甄容一张脸顿时僵硬得无以复加,他就冷笑了一声,“对自以为是的人,就要揍得她服气!”
说到这里,越千秋就冲着十二公主勾了勾手指,似笑非笑地说:“怎么,堂堂十二公主难道只会嘴上嚷嚷吗?要是不满我刚刚说的那些话,那就拿出你在猎场时鞭笞那几头狼的劲头来,和我打一场!”
十二公主顿时愣住了,紧跟着,她就一骨碌爬起身来,快步冲回了屋子,等到再出来时,手中已经提着一把剑,却是杀气腾腾地叫道:“越千秋,下来受死!”
见十二公主的表现一如预料,越千秋顿时哈哈大笑,随即对底下的甄容说:“甄师兄,借你的剑一用,否则要是把我那匹坐骑上的陌刀给拿来,回头她打输了,还要四处逢人就说我欺负她!”
被这话一揶揄,十二公主登时更加暴跳如雷:“越千秋,你少瞧不起人,就拿你的陌刀来,我若是劈不了你,我就不姓姬!”
“不姓姬姓什么?跟我姓越?”反讽了一句之后,也不看十二公主那随时就要爆的怒脸,越千秋一弹膝盖,径直从围墙上跳了下来,继而拍了拍手说,“既然你要见识我的陌刀,那就洗干净脖子等我拿刀来!”
见越千秋轻轻巧巧就把十二公主撩拨得完全昏了头,萧敬先不禁暗叹。同样是差不多的年纪,越千秋那牙尖嘴利之后藏着的是狡黠多智,而十二公主那张牙舞爪之下,却是冲动无知。如今还禁不住越千秋的挤兑,要和人比武不说,更放豪言说让越千秋去拿陌刀……
如果今天不能让这小丫头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挫败,等他离开北燕之后,只怕不多时就会听到她的死讯!
在北燕上京城这种地方,蠢人是活不长的……只可惜他不能用同样的办法去点醒大公主!
人人都知道那是姐姐的女儿,和他的关系实在是太深了。
当越千秋取了那个沉重的革囊过来,当着十二公主的面,慢条斯理地将那把狭长而沉重的人间凶器组装完毕,他就只见对面那个满脸盛气的小丫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疑。
他单手提着陌刀挥舞了两下,这才呵呵笑道:“你应该庆幸,这把刀没开锋,想当初在老参堂门前那条街上,我夺了一把陌刀之后,可是活劈了整整十六个人!”
“胡吹大气!”
十二公主不敢再听越千秋多说,生怕听到最后,自己会丧失这一战的勇气。嚷嚷了这四个字之后,她便立时提着宝剑扑了上来,虚晃一招仿佛直刺,等越千秋一闪避,她却是极其阴险地一振手腕就是一招撩阴剑。
“哎哟,女人用这一招,不怕日后自己断子绝孙?”
越千秋哂然一笑,刀柄下撞,重重地击在了十二公主的剑身上。见她轻呼一声,几乎抓不住剑柄,他就稍微放了点水,任由她抽剑回防。
接下来,面对十二公主发疯似的攻势,他却把最擅长进攻的陌刀用在了防守上,或架或拨或格挡,闲庭信步间,他看到小丫头的脸上渐渐流露出了彷徨和犹疑,起初犹如水银泻地一般的狂攻也渐渐露出了难支之态,他方才猛然暴喝一声,骤然间重重一劈。
“看刀!”
十二公主仓促招架,可之前每次刀剑碰撞时并不怎么难接的陌刀,此时此刻却传来了一股难以抗拒的大力。她只觉得虎口巨震,下一刻便再也握不住手中宝剑。当宝剑落地,陌刀临头的刹那,她早就忘了越千秋说过那是没开锋的刀,生出了一股发自内心的惊悸。
难道这次她就要死了吗……
就在她脑际一片空白时,那把刀却是停在了她的眉心之前一寸远处,稳稳当当,连一丝晃动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