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机推荐:退婚?好啊,我要把你家买下来 背影 搞科研吗催婚的那种 误惹春潮 故事新编 这本书的名字叫:空 暴富很难?我的娱乐公司通女儿国 宇宙级打工人也想撕kpi
第九十一章 海岛剧院</br> 开场
一江两岸,两条巨大的军舰系泊在凛锡河两岸,只不过,一艘是崭新的,一艘是陈旧的,黑色庞大的舰影向这边直射过来,差不多都要把这里给覆盖了。幸好,这里的光亮是那么刺眼。它们就像这里的守护神,保护着初生的凛锡城,仅仅是一线之隔,河内是碧波荡漾,海外却时而惊涛拍岸。
这个地方,这座庭院,这间房子,精美别致,所有的雕饰都是绥南各路工匠联合格美各地设计师一起完成的,实在太过华美,即使没有灯光,接着微弱的月色也能散发出无比的辉煌。就像这里一样,蓬荜生辉,倒不是因为这里的人,而是这里自身给予了它这样的美丽。
桌子上放着一沓沓的文件,都是些很重要的外交和内政事务公文,却必须要在这短时间内批复完,时不待人,更重要的是,眼前还摆着一只密封的巨大盘子,那里面放着的,是第一次选举的全部选票。说起来,这还只是一次试选举,将要选出的,是凛锡市的政府要员,包括市长等等。即便是第一场小范围的选举,也还是重要无比的,他能够感受到的,这几天来的庆祝会,虽然能带来很大的欢乐,可到场的每一个人,心中都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当然,这也包括他自己和陛下。
过眼云烟,时间已过了三天,来自世界各地各国的代表们,齐聚在这里已经待了三天之久,他都有些佩服自己的能力,能够把这些人聚拢在一起这么久,真的很艰辛啊。想必,能留下他们的,也肯定不止是美味的食物和甘醇的美酒吧?
这座宫殿,这个金碧辉煌的地方,花去了多少的资金啊。其实建造这样一个宫殿是必要的吧,这是象征一个国家的强盛复兴的标志。可是,免不了要花去无数国民的税金,所以,为了能够尽量的减少开支,又不至于太寒酸,他精简起来。让国家的权力机构简化,变卖不必要的资产,为此,凛锡舰队里的数艘服役已久的老舰,也都军售给了其他孟客和别的国家,为了做到公正,也都降价了不少。
换来的,就是这样一座伟岸雄奇的大宫,典型的东西方结合。在当时的世界,不光是铜雀洲和格洲,世界各国的王室都在发出“向拜兰庭看齐”的口号和指导思想。凛锡宫也不例外,它那内部的巴洛克风尚,外部的洛可可典范,还有那经典的三立柱范式,以及绮丽瑰绝的玛格丽特长门,无一不闪现着永恒变幻的光影雕砌之风。当然,每个聪明而又别具匠心的建筑师和雕刻家又都会对那古典式的风格加以改变揉和,使之具有东方原野无边高渺、无限交错之神。
当他累了,停下手中的笔时,为了缓解眼睛上和精神上的疲劳时,他站起身,撑了撑腰,转身望向了那一扇门,隔绝自己与外面那个充满庄严的力量而又精巧雅致的大厅。自然的线条,凌乱的曲线,五颜六色相互纠缠的华丽轮廓,多么让人感到世俗的华贵。但它的意义也就在于,让看到的人感受到轻松愉悦,向往着对梦与爱、幸福与理想的追求。
他等待了良久,看着散发着热烈光芒的灯,和当初在格洲留学时一样的让自己惊异不已,没想到才没过几年,在绥国,也有了电力。在这个茫茫然的大房间中,在这个国家里,电光第一次出现,让那些贵族和上层精英,让那些待宾熟练的服务招侍们,都有些手忙脚乱,不知所措。而在外面,广大的土地上,人们还在借着月光,甚至临幸着从这里散发出的光芒以求生活,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不管前方有多少艰难在等待,都一定要让整个国家,变得越来越好。
门外大厅的四周响起了摇铃声,他就像听到指令一样,拿起那大大的盘子,步调优雅的推开门走了出去…
—————————————————————————————————————————————————————————刚进来时就让她为之感到惊艳,她实在没想到,在绥国还有这样的地方,刚开始只是和在家乡时一样的枯燥的所谓奢华的感觉,可是仔细一瞧,却又有大不同。知道宁水在这里时,更让她迫不及待起来,想要看一看这里,想要看到久违的他。
一楼是工作人员的接待前厅,服务人员礼貌地向这位美丽的女士躬身行礼,然后带着她来到了二楼。这里才是大厅的所在。长长的红毯另一头,庄严的大门就紧闭着,两位服侍静静地站在那儿,等待客人的到来。当她缓步走来时,两个人向后稍退几步,一鞠躬,也换来了她灵巧的回礼。
“谢谢。”
说着,大门已经缓缓拉开了。
第一眼映入帘中,就是酒杯的交碰,清脆的响声,晃动的葡萄红酒。还有,看着就能让人想象到那美妙滋味的美味点心,铺抹满帕尔玛干酪和水牛芝士以及鲜奶油的夏贝塔面包,撒嵌满干尖果和橄榄还有黑松露的地中海皇冠蛋糕,克式叶形烤饼,满覆覆盆子的什锦果盘等等充斥着万国风情的美食。最后,欢笑中的男男女女们,聚集于这美不胜收的宫厅中,位于大厅最中心的,在这种场合都必须有的,巨大的水晶吊灯,投射出璀璨的金色光芒。
衣着高雅充满**又彬彬有礼的绅士和美艳迷人的女士们,一切都在宣示着,这里是一个上层的愉悦快乐的世界。但是,在这样光鲜的表象下,她的心中却充满了忧郁,这种地方能带给她的高兴,总是短暂而脆弱的。
她完全无心于这样的社交场合了,明白宁水希望自己能够在背后帮助他的心愿后,她就感到若有所失、无所适从。直到一个人开始生活,理解胡芬的心情后,她才第一次真切的明白起自己的处境,害怕起来。
虽然心情很急切,但她还是很清楚的,现在只能安心的等待。站在门前随便看了一会儿,她便走进了喧闹的人群中。这里的人,其实她认识的也不少,说起在格洲的,就有许多,不过现在,她没想多少,径直走向餐区,就欣赏起了这些美味。看见这样一位美丽的女士就在这儿呆呆地看着食物,服侍递来了一小杯麦芽酒,才让她及时回过神来。
“哦,谢谢。”
她接过酒杯,微微喝了一口,有些干涩的嘴唇和干燥的喉咙立刻就变得湿润,随着那舒畅的感觉,她便一口饮尽了一半。眼前芳香四溢的美食,顿时勾起了她的食欲。想一想,自己也的确有很长时间没吃到这样的食物了,在绥国的生活确实很艰辛啊。她不由得苦笑一下,即像是对自己,也像是对周围的这些人。社交场上的欢笑,在她和他看来,从来都不过是一种自嘲罢了。
于是,她挑选起来。嗯,她最爱吃的还是三明治,比起其他的食物,她对这个情有独钟。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三明治,看上去都是那么的好吃,有帕尔玛火腿蛋松的、百里香生菜熏鸡肉的等等。啊,还有各种果酱的,这是她最喜欢的了,但凡是吃三明治,她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什么口味的,当然,不包括自己做的。她拿起一块抹了玫瑰樱桃果酱的,满脸幸福的吃了起来。那味道真是好,玫瑰的芳香和樱桃的鲜甜在口中扩散开来,仿佛整个口腔都被醇郁的味道麻痹了。
三下两口就可以解决的东西,当她满足的吃完后,惬意的闭上双眼就要喝一口酒时,一块手帕突然抹在嘴上。
“嗯?”
“迪雅,脸上还挂着果酱呢。”眼前的女人哀叹一样的说道。
“啊,抱歉。”她还不忘拿起自己的手帕又擦拭了一遍。
“呵呵…没事。”女人看着她这可爱的样子,也不禁偷笑起来。
“咦,你不是丽娜吗!太好了,你怎么在这里啊?”
“你应该说哪里没有我才对哦。”丽娜显露出她一贯的骄傲而自豪的态度。
这样,两个好久没有相见的好姐妹,在这里遇见了,不由得也像所有人一样,开怀大笑起来。
“说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呢?”丽娜似乎是有意问着迪雅这个问题。
“你…你说呢…”
其实丽娜早就知道,也明白,不过每次和她相见,总是想有意刁难一下眼前这个害羞的女孩,她那语无伦次、慌不择路的样子,实在太吸引人了。
“啊,我知道了,是来看宁水的吧?”狡猾的语气和问题。
“你…哎呀,你明知道还追着问…”
“哈哈,看出来啦,看出来啦。”
丽娜放声欢笑,这更让迪雅不好意思起来,连脸颊上都添上了一抹红晕,为了尽量缓解尴尬,也为了小小的报复一下,她也决定问问丽娜。
“那你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呀,你看那里就知道了。”说着,丽娜伸手指向一旁的人群。人群中间,有一位高大英俊的年轻绅士,他正轻松自如地和其他人畅谈着各种话题,还时不时投来优雅的笑容和目光。你看,他注意到了,正向两位美丽的女士投来动人的注目礼。
“这么好的先生,你是什么时候和她在一起的啊?”
“嗯,要说早也不算早,说晚也不算晚,我和他是在一年多前认识的。”
“那个时候不是…”她有些记不起来了,丽娜有了这样一个恋人,她全然不知道。
“哎呀,你那个时候在宁水家啊。”
“是啊…”听到这儿,她有些失落了。是啊,最了解和理解自己的朋友就是丽娜,她和自己从小玩到大,是最要好的伙伴,每当自己有什么心事时,都会去向她倾诉。这样,自己的事,除了家人外,也就是她知道的最多了。可是现在这个境况,她和自己最好的朋友都有几个月没见面了,想起来,的确让人有些落寞。
“好啦,别垂头丧气了,今天不就是专门为了来见他的么!”
“嗯,你说的对!”她受到了鼓舞,心中又燃起了希望,冷静下来想一想,又明确了目标。自己今天来,就是为了见到他,她理解他也明白他的处境,所以来这里只是为了和他见上一面,这就足够了,仅此而已。
看到她恢复起精神来,丽娜也放心了许多,和她打了个招呼告别,便也又隐入了人群中。
她总是这么活泼,这样不竭的活力让迪雅都羡慕不已,看到她和自己的爱人在一起享受这样简简单单的幸福,她也挥了挥手以表祝福。
周围又变得安静下来,陷入一片安逸的交谈声中。她重重地呼了口气,深呼吸一会儿,稳定了心绪,便又开始填补自己有些饥肠辘辘的肚子。最后一杯美酒下肚,她整理了一下衣装,便也迈出优美的步子,遁入了大厅中央拥挤的人潮中。
推开门的那一刻,他想到了很多,他必须经受住将要一齐压下来的质疑与冷酷,这样的表情在这几天里他遇到的一切人的脸上都表露的清清楚楚。他明白,他无法不让人反对他,因为这种反对不是因为自己有所可恶,而是因为他不幸的引领了这样一种让人受到损害和一时难以接受的招人厌恶的潮流。现在他必须紧握手中的力量把这场寡以敌众的斗争坚持下去。
胡芬差不多快要忘记迪雅了,她却从未忘记他。就在这使自己感到孤独苦闷的煎熬时刻,他都没有想起她,也许是不想拖累她吧。
没有那种宏大的推开门的嘎吱声,甚至连一丝细微的声响都没有,连在一旁的服侍都没有注意到。他就这样端着显眼的盘子来到了大厅,而很显然,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连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虽说在格洲留学时,年轻的自己就已经经历了许许多多数不清的这样的社交场合,可是每次到场,这样的氛围都让他觉得毫无生气。不管是美食、美景,还是美人,都勾不起他内心一丝的激动,他只能是本能的像一个绅士一样,无论是动作还是举止,都做到无可挑剔的地步。
他打量起整个大厅来,看起来,他还没有好好的欣赏一下这里的装饰,这可都是用辛勤劳动换来的血汗,只是做出来供他人观赏的话,对于自己也太亏待了些。服侍注意到他,端来一盘美酒,示意他要不要来一杯。他挥挥右手,没有拿。其实,在这个场合,他在事先就吩咐过所有服侍们,看到自己就像对待其他所有宾客一样,不用特殊优待。这样,也就不会太引人注目。因为,他并不喜欢时时刻刻都有许许多多的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
他唤来一位老服侍,让他把自己手中的盘子放在一会儿将要进行计票和签订协议的大会议桌上。那老服侍心领神会,稳当地接过盘子,躬身行礼之后,也淹没在了人群中。他如释重负,开始走动起来。
“哈哈哈哈…”这样的笑声,不管是女士委婉的笑还是男士直爽的笑,他们那从深如似海的喉咙中发出的颤动,总是会让他感到浑身不适。他先是走下台阶,在人群较小的地方走着无形的通道。
到底是什么事,那么好笑呢?他撇着眼睛观察着周围的人,尽管这样的场景已见过无数次,可每次看到后,还是会引起他的思索。
聚集在这里的精英分子们,到底都在谈论些什么呢?谈天气吗?谈经济吗?还是艺术?有时候,连他们在说哪国话都听不完全。
他走了一会儿,站定在了一块毛毯的边缘,他想着,胸口实在觉得闷得慌。刚才的那道铃声,几乎可以说就是专为他一人准备的,每个人都听到了,但有关心的,也有不关心的,来到这里的人中,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政府官员,占大多数的还是各国的各界人士。哲人在互相讨论哲学,艺术家在观赏画作和雕饰,音乐家在和几天前表演奏乐的演奏队交流。更有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神学家在执着的研究着神学问题,连他们也来了。
说到底,这么多人来到这里,都只为证明只为体现这个国家的开放和多元,这里是一个世俗化的充满自由与理性的世界。
他不抽烟,此时亦无兴致与人交流,也就没有什么能够填补现在的郁闷。想到时间还没到,他也就默然地来回踱起步来。
“我的宁水呀!”她因为激动,说话也断断续续的。“原来你在这儿,我刚才还看见了你呢。”
他有些猝不及防,迪雅竟然就在这么一个时刻突然出现,让他都吃了一惊。
“你别这么激动,先冷静下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啊?”
“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见到你啊!”说完,她也不顾周围的人,就一个劲儿的抱住了他。
所幸,人们并没有太在意,毕竟,在这里互表爱意的年轻的贵族男女还是有不少的。他们只是一个相拥的话,也不过是很平常的事。
心爱之人拥抱着他,给了他无比的温暖和力量,不过也让他更加清醒地意识到接下来的状况将要多么难应付。看着她水汪汪的深蓝色大眼睛,都快高兴的流泪了,他赶紧拿出手帕帮她擦拭。他猛然觉得,现在能给予自己支持的就是她,而这份支持就是他们之间的爱。
她紧紧的抱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放松下来,又总是担心似的,问着他身体的状况。
“嗯嗯,你现在可是什么琐碎的事儿都得过问呢。”他也逗趣的对她说着。
“这可不是琐碎,这是关心。”
“你能来看我,我真的很高兴。不过,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我现在必须把全部的时间都花在工作上。我得整天为这个操心,操心由于我的作为而招致的种种新情况和麻烦。”
“我明白,我全都明白。所以,你现在才能放心的把琐碎的家事都交给我来操持啊。”
胡芬又默默地带着感激的神情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她就知道,他总是会这么做,她还记得,当自己和他相爱,去照顾他的家人时,他是多么的激动,就好像一桩心事终于得到了完美的善解。他无比看重自己的家人,希望家人能够幸福安定的生活。可就是这样简单的事,他都没办法做好,他能够给家里人足够优越的物质环境,却不能切实的去关心他们,陪伴着他们的晚年。所以,当两人互相为之倾心,而迪雅又能全身心的投入到照顾家人的这类在上流人士看起来琐碎无聊的家务上时,胡芬对她的爱更添上了一份像对待恩人一样的感谢。
“以后,咱们一起去照顾父亲和母亲吧。家里虽然有贝利加(老管家)和老服侍,不过我现在还不怎么行。但我可是很认真的在做,就让我来做家里的总管好了。你以后可不要再感谢我了,我这样做是作为家里的一份子应该做的…”
“那我现在可不能不感谢你呀。”说着,他深情的吻向迪雅的脸颊。
她满脸羞红,不停地缩着身子,都快躲进他的怀里了。就这样,两个人默默地相拥着。其实他们之间的恋情,很多人都有所了解,不过也都只是知道罢了。真正知晓的详细透彻的,也就是他们的家人和亲密的朋友了。
沉默了许久他们才分开,迪雅还有些恋恋不舍。
“好了,现在我要去做我该做的事情了。你就在这里好好的在这里等着我,等到宴会结束的时候,我们就一起走吧。”
她只是微笑地“嗯”了一声,便高兴坏了般乖乖的又回到了人群中去。
现在,正戏开始了。
选举这种东西,除去政治意义外,给人带来的就是纯粹的快乐,和它那使人忧愁、使人难受,让落选的人不得不垂头丧气回家的效果。使他感到惊讶的是,还没到签订合约什么的时候,人们就在侍卫的呼声下聚集起来,对这样一次小选举抱以极大的热情。他想到过,这是绥国第一次的民主选举,意义当然甚为重大,不过能引得所有人的关注和重视,他实在没想到。
坐在长长的大议事桌前,这个黑白虚发纵横交错处处都散发出一股肃然英气的老人就是绥南地区凛锡河沿岸的首席贵族旗蓝。他虽是个老派贵族,但为人善良而正直。而且更难能可贵的是,他能理解国家在新时代中的迫切需要,他带头领导老贵族们开放守旧的阶层思想,普及与农民工商的合作,并广泛的推广开化之政策。他是老一辈贵族中少有的具有长远眼光且依旧精明能干的人物。当初先帝任命他当贵族代表,就是希望他能充分发挥身上的这一股能力和凝聚力,为国家发展做出贡献。
所以在对待改革的事上,他还是很支持胡芬的。
胡芬整理了一下衣着,迈着稳健的步伐从人群中开出一条道来,向着中央位置的桌前走去。老人家已经站起身在那里等着他了。所有的来宾们都在大厅里分成整齐的一群群,从他们那带着猜测和质疑的目光中,和那立时低声细语的神气,以及交头接耳的说话声中就可以看出来,他们在表面上明显的分为了两派,支持改革和抵触改革的。
选举的结果他们并不十分关心,最多也就是成为一点谈资罢了,甚至连那都算不上。他们真正关心的是人,每一个人,他们想要观察的人。人人都觉得在这里不会总是一片安宁,迟早会有人向这个年轻的首相发难的,只是直到现在,他们也没发现有谁先出头。
这持续了几天的庆祝宴会中最重要的时刻终于到了。大家都把烟掐了,把点心吃完,全神贯注地等待计票的开始。
旗蓝与胡芬相互握手致意后,胡芬便扶他坐下,同时打开了大盘子,并让服侍把堆积起的选票分盛在三个盘子中。旗蓝翻开大文本,打开笔,做好了准备。正式选举计票开始了,胡芬开始打开一张张选票然后送到旗蓝手中,由他记录下来后再放到另外放置的两个盘子中。
有时风吹过容易把选票吹下来,造成不便,这下,所有人都有序却又略显着混乱的靠到大桌周围来,不光是周围,连外围都被包的严严实实,只有通向出口的方向摆着两张椅子,也被两个人坐上了。
大厅里鸦雀无声,只有选票拆开和钢笔划过的声音,胡芬身旁站着的侍卫随时准备宣布所选职位的参选人得到的票数。
这次选举总共要选出五个职位,分别是城建局长、海关局长、税收局长、民政局长、市长。前三个职位的人选都很快就选举出来,在场的人们都纷纷点头表示支持,并且没有任何异议。一些老谋深算的宾客们将在场的获选的新城建局长和税收局长团团围住,纷纷向他们表示祝贺。
大厅里的气氛此时还很好,不过在深层次的方面下,一些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等到第四个职位开始计票时,果然就开始出现了异样。不知是从哪个方向,也不知是从哪个人那里开始,议论之声突然冒了出来。这下可不得了,整个大厅都开始蔓延起这股混乱之势,从那个发出声音的一小范围为基点,不断地蔓延,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的人,都受到了莫大的影响。就围在桌旁的一些人更是来劲,虽然是很轻声轻语,可却总是在那里指指点点、指手划脚,这引得外围的人们也开始躁动起来,纷纷探出头甚至更显大声的交谈起来,整个会场刚才还是无比安静的,现在却表现出一阵别扭的喧闹。
胡芬没有太过在意,也不为所动,依旧安心的拆开选票递给旗蓝,动作丝毫不受外界的影响。旗蓝先生的眼睛不好,戴着的眼镜也时不时要推一推,偶尔还是会有记录错误的地方,胡芬就及时指出,以便立刻更正。
泛泛之声总是有的,他没有太在乎,而且他也知道,这种程度只是开端而已,接下来将要发生的,才是真正的考验。计票工作依然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没过多久,第四个职位也如期选出,等到侍卫宣布结果时,那嘈杂的议论声反而戛然而止,众人在听到结果后更是一齐鼓掌祝贺。
此时的胡芬认定,自己的想法果然对了,第五个职位的选出就是在场的人最关注的,而他们关注的其实也并不是这个职位本身,而是自己,因为在拆开选票的过程和记录的过程中,他已记不清有多少次的目睹上面记着自己的名字,他也确定了自己必定会当选了。
果不出所料,当计票完毕,自己的名字被宣读出来时,伴随着善意的人们一阵鼓掌和祝贺时,是一些不怀好意的人的冷嘲热讽。借此,也开始延展到对自己能力和做法的反对与质疑。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镇定,决不能轻举妄动。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反对之林中那个最尖锐的矛头出现。
可就是在这时,他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安,窗外凉风袭来,让他感到寒冷,他总觉得要出什么大事了。
旗蓝为胡芬当选而高兴,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打开侍卫拖来的盘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条绶带。本是想在万众瞩目之下为年青一代做个表彰,可连老贵族自己都察觉到了有些异样,来的这些人中,的确有几个是来者不善啊。
为了安定一下胡芬,旗蓝赶紧让他站过来。胡芬走到旗蓝面前,挺拔的身姿让老人觉很是稳重,他拿好绶带,摆出一撇的样子,缓缓地把绶带佩戴在了胡芬的左肩上。
那一刻,大厅里一片雷鸣般的掌声,议论之声也都被瞬间淹没。胡芬参加选举,完全是为了无愧于心地认真履行自己的身份所赋予的义务,他既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有何故需要再去夺取这样一个职位呢?可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料到,选举这东西竟多少还是使他感到兴趣,甚至使他有一丝心动,因为毕竟,这是他切切实实依靠自己的真材实干换来的大家的信任。自己,当之无愧。
过去的他,显然在绥南地区还没什么名声,他既不是名门望族也不是达官显贵,只算是一个中产阶级中的上层家庭出身而已,他从不以上等人自居,因为家中的殷实也是靠祖祖辈辈的努力而来,他认可也认同自己是和普罗大众一体的。他在这海边的社会圈子中显然还是一个新人,然而很明显现在他已有所名望。
可这一切,都没有给他带来多少助益,反而更让他感觉到危险的渐渐临近。
选举结束,该开始签订各项协定了,这才是最后的重头戏。等到这个也结束了,这个宫殿中的政治意味,就可以暂时的全部消除了,这里将真正成为一个只是举办庆祝宴会的没有任何负面情绪的充满美好的地方。
大家已经开始恢复到一开始的状态,点起香烟,吃起点心,品起美酒,自由谈论,一起关注着一份份协约的签订。
宁静如水的琉璃窗户透着无暇的光芒,迪雅高兴的在人群中穿梭,他循着宁水的脚步去找他。他现在身穿朝服,身披金黄的新绶带,行走在人潮中,每一步都是那么引人关注。
她实在太高兴,甚至都有些忘乎所以了,穿着修长的礼服还在地毯间快步的走着,仿佛初恋的少女焦急的在寻找自己的恋人,她从没有现在这样前所未有的高兴,她觉得马上就能体验到那种和他在一起的幸福了。
散乱的人们又开始互相交谈,谈着当选的官员,谈着他们会得到哪些奖赏,各种各样的话题。
“宁水首相当选了市长呢。”
“是嘛,我还以为他原来就是呢。”
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时刻,他敏锐的发觉到了人群中那个异常的角落,果然就是几个东古正国代表在窃窃私语。那个稍高一些的东古正人还轻蔑的在这里讽刺着。
他一旦听到,就会感到愤怒,虽然从不表露,也一直强忍在心中,但他始终很痛恨那个国家的人,他们虽然有知识,但他们蛮横而无理,崇尚武力而追求征服,这样一个国家此时就正在东北的大地上肆虐横行。这让胡芬时时刻刻感觉到这样一群人的存在都是一种莫大的威胁。
正想着这个呢,一位侍从便用盘子托着一封信走到他跟前。
“首相大人,这里有急件。”
“急件?出什么事了么?”
“属下也不清楚,不过看情况,是关于东北那边的。”
他一边拆开信封,一边为一个个字眼所震惊,当他打开信看到内容时,那些惊惧的辞色更是让他心中为之愤怒,东古正已率八万军队侵入盛中,欲占领盛宁以扶持一个傀儡政府!他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攥紧了信就要去找东古正国的代表们质问。这个国家果然就是如此,在军事扩张上肆无忌惮,在外交上又是一副咄咄逼人的面目。
正当胡芬转过身时,却发现他要找的那个东古正国代表就已拦在了自己面前,在场之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起来,众人是既糊涂又明白,在这里看着一场将要爆发的冲突。这时的迪雅,也在包围两人的人群边缘看到了这一幕。
站在面前的是东古正国的一名议员,显然就是右翼的,他就这样当着众人的面不停地谈论着胡芬,质疑他,贬责他,肆意的嘲讽他。看着他这个样子,胡芬什么也不想多说,他也知道,这个东古正人是想在这里施展一下外交拳脚。胡芬随即拿出那封信,亲口的向众人叙述着东古正军队侵略的暴虐行径。
“侵略?首相先生您说什么,意洲(东北)本就是你们侵占铜雀国之领土,何谈我国是侵略之举?”这个东古正代表很是嚣张,丝毫没有避讳,直接就开始与胡芬针锋相对。
“那我也请您清楚一点,东北之土我国已据之百年,国民深根于地,又何谈侵占?贵军在东北穷兵黔武、劫掠百姓,才是真正的战争行为!”
整个会场都开始陷入难以控制的喧哗中,宾客们不光是从语气上乃至脸色上都出现了巨大的变化,他们在阵营上的站位终于出现了明显的变化。实际上,对于绥国的改革,一方面令美古拉等新兴资本主义民主国家感到高兴并表示全力支持,然而另一面也令格洲许多强大的君主国感受到在铜雀洲日益恢复并逐渐兴起的各东方大国带来的威胁,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君主立宪的国家。尽管在绥国生活的格洲移民更多,但在孟客问题上,显然贪心不止欲殖民其余几国的格洲受到了绥国组建的孟客联盟的巨大阻力,虽然考虑到与绥国联盟的关系可以达到维持制衡铜雀国的作用,然而近十年来的事例显然说明两个民族国家之间的关系已经日趋恢复友好。
现在,崛起的东古正正在大海一侧向东北进行着征服行动,这让格洲各国觉得制造矛盾,再次引发战争的机会来了。他们正希望藉此重新使两国在东北问题上引发摩擦,同时又能一箭三雕损害三国的力量,这样便能为他们的军事力量再次介入远东的行动提供极大的乘虚而入的机会。
大厅内的人们分成了几派,互相之间由辩论变为了争吵,甚至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到了这时,那个东古正代表开始攻击起胡芬本人,他开始指责胡芬是背叛了自己的导师以换来自己的掌权而实行改革,并且认为他虽可担任要职但根本不能做好改革,说他现在只是搞阴谋诡计,东古正根本不认可这样的人也能在国家的核心中能有什么作为。
这简直就是对胡芬的人身攻击,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迪雅听着都为他担心着急,气愤着脸想上前为他辩护。而胡芬自己呢?他显然沉默不语并陷入了沉思,无论在什么话题上质疑他攻击他他都能接受,可是唯有对他和元冯的关系进行攻击时,他就会感到百口莫辩。的确,他自己对于导师也有着深深的愧疚,但他相信自己,他和导师是一样的,他本就是元冯教出来的学生,和他有共同的理想,只是在当下的实现方式截然不同。他并不否认这给导师带来了惨重的挫伤,但他决不能认同这就是对元冯的背叛和对他使阴谋。他和拓仪文年龄相近,年轻的皇帝能够有着和自己共同的理想他自然很高兴,他能够像如今这样取代元冯,完全是和元冯当年的努力一样,都是历经艰难而来的。而很显然,他还要和元冯一样,继续接受着更多的怀疑与不信任,让他切实感到最痛心的就是,自己确确实实是一个革命党,却从未真正表露出来。这让元冯和他的关系之间莫名产生了深深的裂痕一般。
胡芬不想再说什么,他不想把这场争辩继续下去,他把信递给旗蓝,转身就想摆脱这位议员,脸上也露出很明显的默然又像是不耐烦的神气。既然是这个东古正人主动上来的,他也并不觉得难堪,因为他内心明白,难堪的应该是这个东古正人。
“首相先生,难道您想退缩逃避吗?”
听到这话,胡芬定住了转过的身子,一动不动却在积蓄并散发着心中的愤慨,他依旧是那么稳重有礼,但周围的人都感受到了,连空气都在颤动,他现在愤怒不已。
“请您停一停吧!凡事都要有个限度,首相先生他从没有使用过什么卑劣的手段,他一直是靠自己的努力才有了今天的地位。他一直很关心国民,所以大家才会支持他,他已经做到了,所以才有大家今天相聚在这里。而您,你们的国家正在策划新的战争!”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他们没想到竟会有一位女士突然冒出来为胡芬辩护,甚至不知道她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就这样阻挡在两个人之间,让这个东古正人都为之一震。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也许就是因为对他的爱。迪雅为胡芬辩护了几句后就红通着脸,呼哧呼哧地轻声喘着粗气,唯恐有半点失态。
胡芬听到迪雅的话后渐渐放松了下来,紧绷的身体变得松弛下来,可是转瞬之间他的面容上又立刻出现了木然不动的神情,说明他对这件事感到多么的无可奈何。他心想着,自己领军作战也不过一年多,那种战斗的热血的确很吸引他,但谁也不希望再发生战争,可是现在,他又必须要担负起责任,穿上军装,阻止战争的蔓延了。
迪雅急切的转过头,试图看到他现在的内心想法。对于此时此刻的他来说,自己就像一座高山,她就是他在一片敌意和怀疑的大浪中为他阻挡波涛的海崖,不仅是时刻理解他的海崖,而且是爱的海崖。那像极了吊脚楼,那是她为他阻挡太平洋的堤坝。
大厅里,什么都沉静了,从未有这么平静,人们互相望着,却又一句话也没说。这场突如其来的争论也让人觉得莫名其妙的结束了。胡芬垂下头,又像是沉默地忧思了起来。
“恭喜您。”一旁,一个老人打破了沉寂,两眼羡慕的看着绶带,对胡芬说,“这是百姓对您的信任和支持换来的结果,现在您最应该做的,就是去解决使您和您的国民感到不快的事。”
他瞟了一眼身旁的老服侍,这不就是刚才那个替自己端走选票盘的那个人吗?他感受到了,她正在微微地打着哆嗦,她想要离开这里,她在害怕,对于她来说,她快要受不了这里低沉的气氛了。
胡芬定了定神,对着老服侍说,“感谢您对我的引导,要不然的话也许我还无法认清现在的境况。”
老人伸出手来,指点着他,“恰恰相反,我看到的一切都是黑暗的。不过,您能看清不是更好吗,这样想是不是更对呢?”
他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坚定不移的意志和在他人不理解的事情上得到忠告与支持肯定的勇气。
“祝您好运,首相先生。”
他抬起眼,恭敬地向老服侍道谢后,什么也不顾,一把抓住迪雅的手,便朝门口走去。
她穿着礼服,走起路来已经就够慢的了,现在完全像是在被托着奔跑一样,裙摆不停地摇动,鞋跟在台阶上摇晃似的点着步。她的左手被胡芬紧紧地握住,她一点也不认为这是野蛮,相反,自己的手心无比温暖。是他带自己逃离这个压抑的地方,是他给自己的生活带来了希望,她能预感到,他总是在内心充满愧疚时会给予自己加倍的关爱,他深切的爱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却总是和安宁的生活失之交臂。他有自己的理想,所以,她想,自己应该理解他包容他,哪怕有再多的离别,也要在身后永远支持他。
一楼的人们也都早已观察到了楼上的异常,两个人就这样几乎是踉跄的跑下来时,所有的人都毕恭毕敬的在原地弯腰俯身。
跑的那十几步之间,胡芬的内心一下子开阔起来,但心里也很混乱。东北的纷争其实一直困扰着绥国政府,所以不论是在对外战争还是内战期间,军队没有一刻放弃过对东北的镇抚。在内战结束后,胡芬就对绥国受到重大打击的军事力量进行了重组,主要的六万兵力也都部署在了盛西一带,为的就是随时进入东北其他地带,以防不测。可他也万万没有预料到,东古正国在进行了接连的军事行动和战争重创后还依旧疯狂的开动战争机器,再次积蓄武力向东北袭来。现在,他不得不再开战端,让已疲惫不堪刚刚开始经历现代化整编的军队再度开赴战场。不过,他也想到了,皇帝本就是要李奉去东北平叛,而东古正又不断挑起战争,此时进入东北,也正是东北大乱,镇服割据最后的机会了吧。
其实胡芬最敬重的也就是导师元冯和李奉,他们二人能够并肩合作,让绥国强盛,所以他也一直希望能够像他们一样,有朝一日能够尽心辅佐年轻的耀宗,与之并肩使绥国复兴。所以现在,眼前的这些障碍,自己都必须一一克服。
等到胡芬就这样慌慌张张的带着迪雅跑到巨大的殿门前,两边的服侍已由慢渐快地打开了两扇大门…
夜晚的凛锡城外一片漆黑,虽然宫殿的亮光照得四周尽染光芒,但在月色的幽映下还是显得分外迷幻。他漫不经心似地朝周围环视了一遍,直到真正关注起眼前时,却因为凉风刮来,看到的难以置信的景象又在火把的摇曳下熄灭了。
不过,当两人的双眼也都立刻适应了黑暗后,他们看到的却是,几千个黑色的身影就站在宫殿前,而令人意外的是,在此之前,没有一个人发觉。
凛锡河是绥国最美的河,凛锡河岸的夜晚是绥国最美的夜晚,对艰苦作战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水兵战士们来说,更是如此。借着绝佳的夜色,伴着迷人的月光,随着梦幻的灯光,踏着摇荡的波浪,海兵们不禁激动地连搬起餐桌餐具来都要跳着舞步。甲板上顿时热闹起来,炊事兵们兴奋地端着一道道热气腾腾的美食上桌,整个甲板上都飘满了香味。对于岸边宫殿里的贵宾们来说,这里的美食不过只能算得上是中等菜式罢了,可对于长年在海上漂泊的战士们来说,这简直就是顶级的佳肴。他们是多么高兴啊,战争终于结束了,终于能够安稳地触摸大地,在平坦的海浪上享受难得的悠闲时光,这在过去,根本就是奢侈。
靠在左岸的是凛锡河舰队老旗舰南岭号,靠在右岸的是凛锡河舰队的新旗舰——凛锡号(原海鱼舰队旗舰海鱼号)。其实原本凛锡之号在海鱼舰到来之前就一直是为旗舰南岭号所有,凛锡河舰队历来规定,旗舰以凛锡为名,所以在美古拉国将受伤难以带回的海鱼舰赠送给绥国海军后,它就顺理成章成为了凛锡河舰队的旗舰,因此改名凛锡,而老将南岭号也就退居其次了。这两舰都是名舰,凛锡号在美军中服役的经历我们前文已经叙述过了,它来到凛锡河时虽已遭受重创,但舰体受损并不太大,绥海军倾尽全力对它进行改装,不仅装甲更加坚固全面,而且武备也得到了更大的提升,几个月间就得到回复,威力在当时的铜雀洲还是数一数二的。而南岭号,它是绥国海军自改制以来的第一批国产铁甲战列舰中的最重要一员,服役后即直接成为凛锡河舰队旗舰,出海作战多年,在与铜雀国和东古正海军早期侵扰的作战中都屡立战功、战绩赫赫。
绥国海军在对外作战结束后的十几年间得到了较好的恢复与补充,而凛锡河舰队又是绥国舰队中最重要的一支,因而实力时至今日,不仅没有减弱,依然在国家的大力扶持下稳健上升。南岭号与凛锡号综合相比,实力不相上下,但由于舰体不可避免的老化与技术的差距,依然还是略逊一筹。
正因如此,两舰初见时,各自的水兵也都是有些互相较劲儿。凛锡号新舰长是在美古拉海军学院留过学并在海鱼舰队服过役的李威林。南岭号舰长依旧是服役至今一直执掌它的老舰长冯朴修。
凛锡城新建的三天庆祝,同时也就是凛锡号正式入编的欢迎仪式,这三天里,不光是来自世界各地的贵宾们,每到夜晚,也总有许许多多的居民在岸边齐聚观赏雄伟的战舰。毕竟,民众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西式战舰入编自己的国家,这样先进的战列舰当然要来一睹其貌。不过,人们也要看看南岭号,因为整个舰队都要翻新一遍外观迷彩。
两位舰长首先来到甲板上就辩论起了个不停,从性能到威力,从防御到技术两个人都要争论一番。
“先生,不管再怎么说,我的战舰从总体上来说都要比您的战舰强,作为旗舰,你们作战时都要以我舰为核心。”
“司令兄弟(旗舰长在战时指挥司令不在情况下,即为司令),这你可以完全放心,不过我也得告诉你,到时候打仗,我们的速度和火力也不会落后于你们的战舰。你就等着那时候,和我们并肩作战,还得做好掩护我舰的准备吧!”
“那我们就说定了,我等着那一天!”新舰长摆出一副既期待又好似无奈的神情。
“说到做到!”
舰上的气氛如此,官兵们的关系也发展的十分融洽,双方之间甚至用长跳板搭起一道不长不短的搭桥,就在上面互相分享美食,完全不去也无需考虑会有什么落水的危险,只有尽情享受此刻的欢乐聚餐。
海上陆地,都是一样的沉浸在欢庆的氛围中。可就是这样,当三千多个黑影就在这样的环境下蹑手蹑脚的从工地来到这里时,平时眼贼的水兵们都没有丝毫注意到,应该说,他们太过欢愉了,而这些工人也都与黑暗融为一体,何处都在遁形。
直到火把升起,又瞬间被那一阵风吹灭时,引起了所有人的讶异惊醒。
“见鬼!真是糟糕!”大风正好从海边吹来,激起层层巨浪冲击着两舰,摇摇晃晃的甲板上人和物都在划着线条,幸亏战士们及时扶住,才避免了一桌好菜毁于一旦。搭桥也因为两舰之间狭窄的气流磨擦而被分解的七零八落。
这都不是最让人惊心的,等到陆地上的那扇大门打开,剧烈的强光在这片饱经黑暗的大地上闪耀时,直射向凛锡河中的两舰时,所有的士兵们都看到了惊人的这一幕。他们的经验直白地告诉他们,大事不妙了。
这阵风确实不寻常,绥南的风和绥北的风不一样,这种风没有北方的沙沙声,而只有很文静的簌簌声,宛如通风报信的天使,消息都夹在这风里,而这风本身,既不干燥也不是湿润,能够带给人的就是纯粹舒畅的享受。
就像此时的迪雅,胡芬转过身安抚着她修长的银白色秀发,在白色礼服的映衬与月光的照耀下,简直就是个月亮女神。他生怕她会害怕的出什么事,安慰着她,因为她太少甚至几乎可以说是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她明白他在做什么,她知道又要和他如期而至的分别了,她知道他要去做的事情,能够有他这样每次给予自己足够的关心和呵护,她已经觉得很满足,也很知足了。她不希望自己耽搁而葬送了自己所爱的人的理想和前程,这不是他想看到的,更不是自己想看到的。
偷偷凝视着他那痛惜难过的目光,她觉得,泪水已经快要从泪腺涌到眼睛里,她强忍住不哭,一定不能在现在哭。
他有什么话想对她说,但却欲言又止,他现在必须要解决眼前的这件事。
胡芬再一次看到这些人时,与自己相对的这位老者已经双手伸着拿出了一封信。
“你们是谁?这么晚了,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首相先生,我们在这里已经等了有一段时间了,您能出来真是太好了!”
“那,你们是有什么难处想来跟我说么?”他看清了,也就有个一知半解了,这些人都是建设陪都的工人们。
“您说对了!我们就知道您一看就会明白的,您体恤我们,没有多收我们一笔税金,我们真的很感激您,我们也知道您现在有很紧急的事,但我们的难处也只有您能帮我们解决了!”
“您告诉我吧,我洗耳恭听。”
“是这样的,其实事情也很简单,我们工作赚来的工钱的确不少,但要维持生活还是难了些,我们原来都是服过兵役的,来这里就是想跟随您。我们想提前结下工钱,可工头们不肯,没办法我们只有来这里找您了!”
“跟着我,你们的意思是……?”难道是要自己收编他们吗?为什么放着没有危险安然稳定的工作不做呢?
“您没猜错,您还想看看这封信吧,这是从延远来的急件,看来又有麻烦了。”
真是祸不单行,接踵而至,他就觉得这心慌没有减少反而继续加重了。
此时已是辛代遇袭的几天后,胡芬在信上得到的消息,正是元冯命令信使急送过来的。
两个接连来到的坏消息给他造成了新的痛苦,使他心里难受以至煎熬。凉飕飕的风让他感到全身冰凉,前一件事他还尚有心理准备,可是现在这件他无论如何也预料不到,看着信上潦草的字迹,相比自己此时的感受还不如延远城中的人们心中的惶恐不安。
这已经超出了愤怒的范畴,分明就像是有意要把这些刚刚歇息下来的人们又给激怒的卑劣手段,他内心压抑着的冒着呛烟的柴火被这阵催生怒火的风给彻底点燃了,他还没有多少了解延远的情势,根本就只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此时的他已经在心中断定,做出这种事来的人,分明就是对自己**裸的挑衅。他内心的理性正一点点被愤恨所代替。
他突然生起气来的样子虽说不可怕但也的确让人害怕,看到他就要摔倒似的,迪雅抓住他的袖子就把他拉了起来。
胡芬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往身体上涌,鼻子发酸,第一次觉得自己受到了打击,快要哭出来似的。他在心里鞭挞自己,之前的一切坚韧难道都是白费吗?刚刚还坚定不移地告诉自己要勇敢的面对,坚持下去,难道到现在就变成了枉然了吗?他实在不甘心,他这才发觉原来这就是导师和前辈们所受到的那种难以想象的痛苦,但他不会放弃,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胡芬看到身后的三千人已经单膝跪地只等号令,就更加坚定了信念。既然别人的挑战已经来了,他就要做到胜利。
他现在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觉得又对不起她了,他爱着她,但也无法安定的陪在她身边。而她心里想的是,他们的分离是这外界的不幸造成的,他没有做错。
“走吧,这次我们一起走,我亏欠你的太多了。”
“你不用担心我的,我没关系,我已经宽恕过你,现在也已经再一次宽恕你了。”
“可是…我又没能陪你了吧,如果没有这些事的话,也许一切就都会很平静。”
“宁水,你今天真是少有的耐心下来。你能带着我,我当然很高兴,但我理解你,我爱你。正因为这样,我们才能像现在这样互相包容,你已经对家人做到了最好。现在你可以放心的去做你的事情了,我会一直支持你的,再说,你已经触动了我的心灵了呀!”
迪雅到底还是哭了出来,她没办法控制自己,这是幸福的眼泪,他一直是这样真诚的向自己道歉,每一次都是这样打动自己。现在她不要他再这样做,她要回报他。
他闭上双眼深情地抱住她,她也依偎在他身上。迪雅一直闭着眼睛,享受着那种好似沉睡初醒的温暖气息,泪眼朦胧地微笑着。他也嗅着她身上的芳香,轻轻地搂着她的肩膀。胡芬用手抹去迪雅的泪水,看着那对碧玉般闪着亮光的眼眸中,透出的坚毅的决心和意志,就明白,不再需要什么言语去表达了。
他默默地吻了一下她的脸,迪雅满脸羞红,顿时变得眼迷神醉,整个内心都被幸福填满了。
胡芬按住了腰间的佩剑(礼剑),坚定的转过身,满怀责任的面对着请愿的人们“你们真的愿意去吗?这次的事儿,可要比过去的任何一次都更危险。”
“您放心,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就敢抄着枪和您回延远去。我们的兄弟和孩子随时在城里待命,就等您的指令了!”
“好,我这就让大伙儿领到工钱!”他立时就想到了身上的绶带,正如方才老服侍所说,这就是他和千千万万民众之间维系信任的信物,他脱下来,放在了工人们的老者首领手上。
“拿着这个,就可以领到工钱了。”
一时间,几千人都跪倒在了两人面前,山呼海啸般的呐喊着。
“大绥万岁,中兴有望!”
“备马,去延远!”胡芬响亮的一声发号,引来了宫殿外的躁动,兵卫们从四周聚拢起来,迅速的从马厩里牵出了几十匹战马。他们很快就做好了准备,更多的火把已经照亮了去往延远的道路方向上。
工人们在这无形的军令下行动起来,数千人坚实的脚步开始在开阔的海岸边平原上滚踏起来。直到这时,包括在宫殿里从窗户中探看的宾客,在甲板上从光束间窥视的水兵,才清楚的看到,这些人都已换上了老旧的军装。他们行动起来秩序井然,全然就是一支素质过硬的军队。
不过一会儿,胡芬已跨上战马,与这支临时的军队在宫殿旁的开阔地前做着最后的准备。期间,迪雅就默默地站在门前看着,又重新看到了宁水忙碌起来散发着活力的身影,他又要去解决那些和她从未有过交集的事情,也许是和自己的生活永远不会联系起来的事情。但这就是他的人生,他们两个人一起的人生,永远都充满了未知数,总是相见又分开,但现在她不再伤心,即使相隔千里,又能怎样?也许这爱是多少建立在恩情的基础上,但这并不妨碍爱的加深,他们互相爱着对方,无论各处何地,都会时刻挂念着、担心着、祈福着对方。能够有这样朴实又足够跌宕的爱情,迪雅觉得,这足够了。
这样一想的话,她觉得,自己也该为胡芬做点什么了。
一切准备就绪,胡芬要把这个情况先通报全城,并且亲自去告知皇帝。同一时刻,所有的指挥官都举起马鞭,而这时,迪雅走到了胡芬的马前。
他们之间已不需要再多说什么,需要的只是眼神的交流。
“我知道你还不能很好的跟元先生谈一谈,所以,既然你们之间都很纠结的话,如果你允许,我就替你给他写一封信吧。”
胡芬怎么会不允许呢,他一百二十个愿意,他只觉得不仅是迪雅,全家人都从来没有对自己抱怨过一句,他们在背后默默地打理着一个小家的所有事,让自己可以全无顾虑放心的去处理一个大家的种种艰巨任务。
他同意了,于是迪雅就写下了下面一封信。
亲爱的公也先生:
您的学生想要和你交心,可一旦这样他心中就会被封上无数的枷锁,要回答过去的那些疑问,无法不使他的心灵责难自己,责难他原本认为牢不可破的东西。因此我请求您明白并接受宁水对您出于有所隐瞒的最深切的道歉。希望您能原谅他。
卡列;菲尔迪雅。
这封信达到了连她自己都有些不明白的地步,到底是想表达什么意思呢?她知道宁水和元冯之间有一些隔阂,而这隔阂就是因为胡芬为了自己的想法而与元冯有背道而驰之举。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胡芬才隐瞒了下来,却还是被元冯所知晓。她还记得宁水说过,他和导师在情况被捅出后是有交谈的,但很模糊,并没有彻底的解释清楚。在她看来,其实两个人都很清楚,只是因为都有些放不开吧。作为一个女人来说,她还是觉得这事挺简单明朗的。
凛锡河岸的风是有感情的风,是能梳洗心灵的风。胡芬骑的这匹马非常好,跑的又稳又快。不出几步,身后的宫殿就已经变小了许多。在几乎要淹没视线的人群中,他捕捉到了挥手道别的迪雅。他能看到的只是她那一双明亮而真挚的眼睛,那眼神流露出令人安心和泰然的神气,当然还有独有对于自己的祝福。
他在心里暗自告诉自己,一定要让这一切尽快结束。
胡芬微笑着挥手回应他,直到豆粒般大小的身影也最终淹没在黑暗中。现在重振心情,他要专心对付这突发的一系列情况,先要把这个消息赶紧告诉正在城郊外巡视的皇帝,再去延远。
就在甲板上的战士们抱怨没过多久,他们就相应接到了两天后出海警戒的命令。
“可恶!该死的东古正人把难得的假期全毁了!”
“行啦,别生气了,这可是个机会,我们正愁怎么报上次的一箭之仇呢,现在就让那些大家伙尝尝我们这些大炮巨舰的滋味吧!”
“这我同意,说得对!不过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大家得先吃饱才行!”
“好!来,咱们开饭!”
夜色渐深,宫厅里的人们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而此时却是海上最疯狂的时刻,既使没有风浪,战舰们也会兴奋起来,摇摆个不停。
现在,乱局已经展开,所有人都身陷进来,一场每个人都是布局者的棋局。
那扇华丽的高大宫门一直开着,直到迪雅回到里面去找丽娜时,才终于关上…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