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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法锈是挺意外的。没想到这只狐狸,讲起段子来,跟讲经书似的,还能维持那一副柔软又脱俗的清冷声调儿,高,实在是高。
但听了半截,发现他的认知仅仅停留在“不穿衣服”上面,大概这对于他来说,就是剃秃了毛,剥脱了壳,这是非常令妖修羞耻的一件事。除此之外,就错漏百出,编不下去了。
法锈心里好笑,从袖口夹层中抽出一把弧形小刀,修剪着自己的指甲,似笑非笑的:“继续呀,这乌龟的头听起来这么富有寓意,怎么能不好好编进去?不用枉为王八呀。”
狐狸呆了好久才明白过来,气得想咬她,但下一刻法锈忽然把手伸到头顶:“哟,咬我啊?”
这个咬字上加了重音,结合上一句,也不知道是不是意有所指。狐狸头一撇,不理她,结果那只手就过来挠他下巴绒毛,刚削完的指甲还有点刺儿,刮挠得他直仰脖子,喉咙里不由自主发出呜呜的声音,避也避不开。
半晌,费了好大劲才甩脱那只手,狐狸怒斥道:“你还来劲儿了!”
法锈收手,含笑道:“师父,路还长着,您继续讲。讲的不对的,没事,我们还可以探讨一下。”
玄吟雾:“……”
拆月那只山羊老糊涂了吧,出的都是什么馊主意!
……
寒冬腊月,师徒俩冒雪回了迁荷峰,家门还没进,却见有人在山脚下恭候已久,说是在六合堂摘了挂牌,请饲祖出手相助,随他走一趟。
法锈脸上带笑听他说完,才说了一句:“但是我并没有收到任何来自六合堂的消息,解释一下?”
大冬天的,那人额头冒汗,语气更是急促到不行:“事出紧急啊饲祖!本以为……本以为剿个排名两百开外的凶邪是不费功夫的,就没带饲儿,谁知道……现在已经有道友去六合堂取您挂牌了,您先跟我过去救人行吗?在路上应该就可以收到消息了!”
法锈依旧袖手,笑而不语。玄吟雾早化作人身,在一旁打量了几眼,虽说浑身的紧张和焦急不是假的,但他不便干涉这种事,抖了一下衣袍上的雪也就回洞府了,刚泡了碗热茶,没想到法锈跟着进来了。他回头,有些诧异:“你不去?”
法锈叹道:“短短一段话,说成那个千疮百孔的模样,我至少能挑出三个不合常理的地方,他是觉得我名声都是虚的所以听不出来,还是一听要死人了就方寸大乱?”
玄吟雾没听出来有什么问题,还觉得那人情真意切:“他……就算语无伦次,也是因为着急吧。”
法锈接过茶喝了一口,闻言瞥向玄吟雾:“都说妖修容易相信人,所言不虚呀。”
玄吟雾不想跟她说话了。
法锈吹了一下茶,接着说道:“话说不清但能把事情说得圆起来,这才是语无伦次。我不说破是让他自己知趣离开,不然只需反问几句,立刻原形毕露。”
玄吟雾仔细回想了一番,还是没想出那人说的有什么缺漏,想问法锈,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法锈看他那个样子,笑了一下:“我说给师父听吧,以后也留个心眼。其一,封煞榜排名是以凶恶程度来排的,谁告诉他是以实力来论的?还剿个两百开外的不费功夫,这话真是过了脑子说出来的?其二,师父你一百开外的,除非自保都不会出手杀人,两百开外的,能击败对方,还会残暴到赶尽杀绝?其三,我的身价在六合堂算是比较高的,能取我挂牌的据点都是能人云集,既然都能到那种地方,不去求援,反而兵分两类舍近求远?还有其四,我假设,他们全体都是白痴,乳臭未干,但要是那样,又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还锲而不舍地等我归来?”
法锈说完,捻了一下手指,“所以,他不是请我去救人的,鉴于我过去的经验,应该是埋伏好了,引我过去,群起攻之的。”
玄吟雾沉默了好一阵子,忽然抬头看向洞府外:“那人还没走。”
法锈道:“还程门立雪呢,真是诚心诚意,不好拒绝呀。”
她将热茶一饮而尽,放下碗,褪了身上杂七杂八的保暖物什,只余一身单衣,整了下领口:“那我等会回来。”说完就走了出去。
玄吟雾忽然说:“我代你去。”
法锈却道:“师父,手段是层出不穷的,刚才那么一个明显的谎话你都分辩不出来,回头没准儿就被骗到哪里挟持住了,那下一次来请我的人可就会直白多了,叫我不走也得走。”她回头指了一下,“待着,记得做饭啊。”
玄吟雾目不转睛看她形单影只地走出洞府,外面的踩雪的咯吱声越来越远,蔓延开来,最终消散。
片刻他起身,在箩筐里翻出了自己褪下的狐狸毛和针线。
三个时辰过去,火架上的铜鼎咕噜咕噜响,冒着鲜肉香气,玄吟雾靠在塌上,将狐毛扎紧纳入布料中,再与衣领缝到一起,看上去厚实了不少。
他扯断线头,捋了一下毛衣领,将之叠好搭在手臂上,走出洞府看了看天色。
法锈这个人,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遇事走一步想七步,因此对于她的安危,玄吟雾是不担心的。之前还悄悄跟过去瞧了一眼,果然不出所料是被围攻,她虽手无寸铁,但持道法,引雷电召风雪,又逗猫似的不下杀手,身影交错,游刃有余。
但三个时辰的饭前热身也是太长,雷声不知什么时候早停了,天上地下皑皑白雪,一片寂静。玄吟雾在洞府门口站了一会,心中略有不安,沿途去找。
绕过山林,他眼前突然映出一片赤红,鲜血瓢泼,浸染雪水。
玄吟雾瞳仁骤然竖成细线,但他很快看到两个快要融入血色中的身影,法锈正与一个修士厮杀,双方面色沉冷,脚下灰炭奋起,手上眼花缭乱。
玄吟雾皱眉,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修士挥剑相抗,法锈反手一击,招式破绽百出,完全不似曾经,手指颤抖,是竭力让自己不要触及道法天规,转而变成毫无章法的乱砍乱劈。
修士见此,皮笑肉不笑:“饲祖怎么不用道法了?”
法锈似乎说了一句:“我这个时候还引天罚?”
玄吟雾顿时醒悟,继而疑惑,她为什么不用?她又不怕雷劈。
刚才那下交战,法锈手掌被劈出血口,整只手臂忽然抽搐了一下,退后两步看到了走过来的玄吟雾。
但不等他手心倥相诀运出来,她突然暴起,不顾那修士的凌厉剑气,以掌为刃,刺入他的胸腹,猛地攥紧手指,近在咫尺的一声濒死惨嚎,金丹被一只手抓住破体而出,法锈锁住他的脖子掼到坚冰上,一脚上去踩碎了他的脊椎,俯视的时候额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睛。
但玄吟雾怔在当场。
他犹记得法锈手刃青琐剑的时候,连他身上呲出的血都要避开,一战下来除了自己的血,衣袍干净不沾腥味,绝对不是面前这样狂乱凶残。
玄吟雾第一反应是走火入魔,但法锈抬头看他,眼神一如既往的清醒,握了把雪慢慢擦拭手上的血污,慢条斯理,细致从容。半晌,她解释了一句:“我那事儿来了。”
玄吟雾惊疑不定:“……什么?”
她面不改色:“经血。”
“……”
玄吟雾真的、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
沉默半晌,玄吟雾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教导她:“你能不能含蓄一点,说成天癸?”
法锈一脸这并不是我的错:“我先开始就是这么说的呀,但老是有人耳朵不好,问我什么鬼?我说天癸!又问我什么是天鬼——呵,我还地鬼呢!”
玄吟雾:“……”
算了,爱怎么说怎么说。
天寒地冻的,玄吟雾抖开带来的毛领衣袍,过去给她披好:“先回去。”
法锈用雪水搓干净了手,过了一会皮肤微红发烫,就抬手贴在玄吟雾的额头上降温。玄吟雾往后避了一下,把她的手拿下来捂住,问道:“他们是不是知道……”
“不,我自己也不知道规律,就算专门盯梢,也无法提前预测,打到一半来了,这纯属倒霉。”停顿了一下,法锈慢慢开口,“很多人都以为这段时间内我会毫无抵抗之力,是弱处,是寻仇追杀的最好时机……”
玄吟雾的反应难得快了一次:“既然你这么说,那肯定不是了。”
法锈忽然另挑起个话头:“师父,你听没听过有种丹药名为‘漂杵丹’,一旦服用,体内狂躁与虚脱相互交替,这种感觉非常刺激,要是再加上痛感,会让人特别想杀生,唯一不太好的地方,就是它只能维持五个时辰。”说到这里,法锈不明意义地笑,“这跟我现在的感受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我的是五天。”
玄吟雾:“……”
果然倒霉,挑这个时间段来向饲祖挑衅的人,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一路扶着她回去,铜鼎里的鲜肉已经炖烂了,玄吟雾找药给法锈涂手,但她这次非常不配合,整只手臂动不动就绷紧痉挛,伤口一次又一次裂口。
玄吟雾抬头,第一次看见法锈皱眉,之前最多也就蹙一下,即刻松开。他怔了怔,声音低下来:“痛?”
法锈说:“嗯。”
他用手指试了一下她的额头:“这段时间还有什么别的不同么?”
“也没什么,就有点不太亲切。”
玄吟雾蹙眉:“什么意思?”
法锈笑容温和:“意思就是,特别开不起玩笑。”
虽是这么说,但她表面看起来也没什么不一样,洗漱料理完后就躺到床榻上了。但等玄吟雾备好了明天早饭,过来也没见她睡着,仍是皱着眉。
玄吟雾俯身轻轻撩开她的额发,轻声问:“还痛?”
法锈说:“嗯。”
就这么个低低的尾音,连续应了两次,玄吟雾一颗心就塌下了半块,软成了棉花。他想抓她手腕看伤,但被她挡住:“手无所谓。”
玄吟雾束手无策了一会,看她双臂交叠在腹部,试探伸出手去揉她肚子,覆上去温温软软的,让他有些措不及防,看她平日作风,还以为她一身铜皮铁骨呢。
这个位置揉得挺艰难的,往上往下都不妥当——有作奸犯科的意思,一亩三分地的柔软肚皮,玄吟雾揉了一会儿,觉得人手太过修长,运转不开,顿了顿,忽然在衣袖中将手化作了一只小巧的狐爪子,用肉垫子一下下摩挲她肚子。
法锈咦了一声,新奇极了,本来是半死不活卧着,这回翻过身来,想捏着他的绒爪子瞧,结果抓了几次没碰到,反而玄吟雾一脸冷淡按住了她:“你这痛,看起来很假啊。”
法锈这才消停,停了没一会,又伸手挠了挠他下巴,见他偏头避开,问:“猫不是都喜欢被挠这个地方么?”
玄吟雾怒目而视:“我是狐族。”
法锈想了想,哦了一声:“你跟狗是近亲。”
“……”
玄吟雾气结,停下不揉了,朝她肚子就拍了一下,法锈闷声,反手一掌击在他胸口!这个时段,她是一指头都不能惹,一点就炸,下手没有轻重,打得玄吟雾倒抽一口冷气,牙关尝到了血腥气,真伤到了。
同时暴戾骤起,法锈面沉如水,撑着旁边的案几站起来,还没等她站稳,案几已经不堪重负,哗啦一声碎了。她抖开手中的木屑,直接用手劈向石壁,不等手掌上有血涌出来,用力一扳,硬生生撕出了一块石板。
一道残影闪过,洞府里已经没人了,外面顿时鸟惊鼠窜,爆响长啸声连山脉都要铲平,夜半三更的,能把人在梦里都吓得一哆嗦。
玄吟雾抹去了嘴角的血,盘坐调息自己的内伤,眼一闭不管了,她疯起来是六亲不认的,谁也消受不起。
……
闹腾了一夜没歇,一大早却有客登门,看模样是个云游的道人,一把胡须,至多是个金丹期,一见这里住了个化形期妖修,腰骨立刻软了,语气也和缓下来。
寒暄之后,道人心惊胆战地打听:“您这……这是养了个什么呀?动静真不小,我路过这儿时,山下村子都吓坏了,正放爆竹驱邪呢。”
玄吟雾心说,养了个徒弟。
没等他想好怎么打发人家,山林里又是一阵龙腾虎啸,一头花豹慌不择路爬上了一棵大树,下方几次轰鸣,那棵粗壮树干很快就倾斜了,噼里啪啦带到了一片。玄吟雾沉默了一会,对道人说:“稍等,我去把那混账提回来。”
道人心有惴惴地等着,心想着提回来的混账究竟有多凶神恶煞,不晓得是只熊还是只饿狼,恨自己没带什么肉食孝敬。
半晌过去后,玄吟雾返来,手里拉着一个人。
道人:“……呃?”
法锈脸色苍白,正眼也懒得瞧他,直接拿了一张钱庄手券给打发走。玄吟雾泡了热茶给她,法锈就着他的手喝了,喝完蜷在榻边就睡过去,想来疯了一个晚上也累得够呛。她安静下来后,眉目如画,又是平常好看的模样了,黑发铺满双肩,衣裳料子不简单,只像个走错地方的世家千金,文雅可亲,叫人恨也恨不起来。
玄吟雾原本在心里发狠要将她吊着打,她昨天还手可一点没留情,要不是修为差距大,那一掌能断他心脉,调息了整晚才舒服了些。把她拖回来的一路上也还是这个念头,一定要打,但不知道是不是一而再再而衰的心气在作祟,他有些倦了,心想算了,她也是疼的。
她竟然是会痛的。
没父母不要命,不知生离死别,无谓重伤濒死,却不代表扛得住一切疼痛,她只是感觉不到。相反,她对疼痛有着特别执着的恨意,假若让她痛的是天,那她拼了一条命,也要把天捅破。
因为痛,所以疯。
火架上的薏苡仁粥一点点被熬成,晨光微现,满锅白玉似的粥稠得发亮,玄吟雾拿了勺子试过味道,合上了锅盖继续温着,转过身看向沉睡中的法锈,心中一叹。
她分明没有示弱,还那样疯魔,此刻不过平静一会,他却像受不住了似的,心想,她就该感受不到任何疼痛的,风轻云淡,谈笑风生,这才是符合她的姿态,气归气,但看了不叫人难受。她一旦痛了,他就好似尝了煮得糜烂的草药,从喉咙一直麻到心尖,难受得发苦发涩。
可怜,怎么能这么可怜。
玄吟雾慢慢跪坐在她身边,将手化作狐狸爪子,搓了几回,试了下自己肉垫子的温度,敷在她腹部。嘴唇贴着她的头发,轻声说道:“冤孽。”
冤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