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饲祖有心孝敬,可惜抬价拍板这种事是不等人的。这厢师徒两个还说着话,那边突然爆出击磬的声响,竟是一锤定音了。
争夺珍品的几个宗门也暂且静了下来,有志得意满的,也有握拳忿恨的。但静不了一会,这一锅刚离了灶台的水又沸了,口唇翻飞夹枪带棒,冷嘲热讽不绝于耳,一旦谁先把斯文这层皮扒了,那半空中飞的字眼,又是干娘老子又是日狗彘的——原来修士骂人,跟凡俗野夫也差不了多少。
玄吟雾蹙着眉,只觉得二三流宗门出来的简直没个教养,争执起来不堪入耳。扭头见法锈还一脸兴味盎然,斥了一句:“耳朵捂上!好的不学,这个时候倒来劲。”
法锈却笑出声:“师父,您也太低估我的品位了,污言秽语有什么好听的?我听的可是——大俗大雅。”
确实俗雅共存,有趣得很,若是在场的是凡俗的粗衣粝食之辈,这骂战少不得被唾一声鄙陋;但若是加上寥寥几笔道袍黄冠,就变成了一个雅俗共赏的景色,没准儿还能入了画裱起来。
饲祖看人的这个境界,狐狸理解不能。玄吟雾好几次伸手想盖她耳朵,都被她躲过去了,最后玄吟雾一怒之下不管了,捂着自己的耳朵坐一边,法锈却又凑过去说:“师父,不就地取材吗?回头骂我时,也整些新鲜词,别总是孽障孽畜的,孽这个字,用多了不好。”
玄吟雾气结,随手一爪子就拍她头上了,没想到法锈忽然痛叫一声,把头磕在了茶几角上,半声都不吱了。
玄吟雾愣了一下,望了望自己的手,试探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她还是没反应,心骤然一揪,连忙伸出手一下下蹭着她的头发,催促她:“哪儿疼……哪儿?你倒是说啊!”
这时法锈才抬头,笑得跟没事人一样:“不疼呀。”
玄吟雾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疼你叫那么大声做什么?”
法锈哦了一声,说:“那不是看师父您打得很用力很辛苦,应和一下嘛。”
“……”
应和你个毛线啊!尾巴都差点给你吓出来!
好不容易等骂战止息,法锈挑眼望去,只见八角屋顶上垂下一只笼子,拍行的掌库先生小心撕去笼子锁眼上的符咒,取出个脚镯,放到了手边的垫子上,等拍得此物的宗门来取。
玄吟雾瞥了一眼法锈,见她还在看那边,脸上神情高深莫测,心想是不是她想出风头结果没出成,扫了面子,此时闷着火伺机而动……想了想还是得给她顺毛:“我不要的,你较什么劲?”
法锈收回目光,闻言挑起一抹笑,乍一看还有些无辜,道:“较劲的哪儿会是我呀。对了师父,你小时候熊过吗?”
玄吟雾没反应过来,什么熊?他不一直是只狐狸吗?
法锈懒洋洋往后一靠,曲起食指在小茶几上打着拍子,叩了三下,忽然抻直了手掌往下一拍。与此同时,不等有正主儿上前取脚镯,突然蹿出一个愣头青,虎虎生风一把捞起那玩意,哐当一声就给砸地上了!
法锈一闭眼:“哎呦。”
她眉头不皱面皮带笑,没半分可惜的模样,倒是像在享受那个碎响儿。
四下寂静,尘埃落定,玄吟雾才明白法锈那话什么意思——也该习惯了,法锈这人就这样,不管一双招子炼成了怎样的火眼金睛,始终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就算开了金口说出来,也要拐两个弯。
这第一个弯,是说宗门子弟多是任性骄纵,这有点道理,因为玄吟雾也不例外,曾经同样骄狂飞扬过,脾气上来了也砸过东西,什么又脆又易碎就砸什么,谁劝都不听。
说通俗点,也就是熊,以为上头有师长撑着,怎么作也就挨个罚的事,因此棍棒没用,非得出门被摔成零碎,再把自己拼凑起来,那股年少悬在心口的气,才能慢慢沉下去。
要说后一个弯,推己及人,连拍子都掐好了,点明要出事。
“混账!”一霎的死寂后,那个愣头青的师长率先爆喝,凶狠的一巴掌将他打得跌倒在地。
在他不远处,脚镯完好无损地竖在地上,前后微微滚动,反射的烛光一晃一晃的,莫名像是嘲弄——颇有种“本宝怎会遭尔毒手”的大无畏。
法锈只看了一眼,道:“今儿不能善了。”
她话音刚落,那愣头青突然咬紧牙关爬了几步,再次去拿那脚镯,看样子是想再砸一次,但还没碰到就一声惨叫,竟是半截手臂被硬生生截断了。
断他手臂的人站起身,冷笑道:“还容得你来第二次?以为我卧沨山无人么!”
愣头青的师门弟子顿时扑上前抢人,领头的师长怒容满面:“纵然我徒儿有千错万错,也轮不到你来教训!”
一旦见了血,就算得上出了大乱子,四面八方的修士也探了个头。大鳄数完到手的灵币,用尾巴紧紧圈着叽喳不停的师弟,匆匆忙忙赶过来,茫然四顾道:“怎么了怎么了?”
法锈要来了一壶茶,斟了一杯握在手里:“没怎么,连话都说得中规中矩,写到话本子里也值不到二两……”她这话说得也是中规中矩,就是见到玄吟雾面色不愉,想把这窝妖修赶到一边。但妖修脑子转不过弯是个事实,大鳄反而兴高采烈去看热闹,法锈只能挑明了叹道,“傻啊,还探头看?你师叔就坐你边儿上呢!”
大鳄哦哦两声,往旁边让出了个位子:“师叔您看,我不挡光!”说完继续兴致勃勃伸长了个脖子看热闹。
玄吟雾:“……”
眼见玄吟雾要怒而起身,要把这窝妖修拎出拍行,法锈忽然往场上瞥了一眼,把手中那杯茶推过去:“别气了啊师父。”
玄吟雾冷着脸:“我没生气。”
法锈伸手往他脑袋上薅了一把,玄吟雾一个激灵,刚想骂她,转了下耳朵,才发现自己耳朵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了。他盖住毛茸茸的耳朵,想收回去,但越烦越没办法,一双绒耳前后左右直转,扑棱扑棱动,搔得掌心发痒。
法锈解决了这边,弯腰捡起地上左右晃的大鳄尾巴,用力一拽,直接将这货拉得下肢蹬不住步子,啪一声砸地上,然后慢慢收鱼线似的将他拖回来,大鳄回头看她,茫然和无辜都写脸上了,法锈说:“对,就这个表情,去看你师叔。”
大鳄很听话地去看,狐狸正收耳朵,不想理他,法锈就说:“还愣着?说话呀——师叔叔,您不要气坏了身子嘛——就照着我这话念。等会,让你师弟念。”
大鳄刚开口就被打住,又哦了一声,赶忙让毛团师弟挨着站好,数一二三来了个和声,那软调儿一出来,酥得人屁股都是一麻。
效果显著。
狐狸耳朵收起来了,大鳄也知道血肉横飞的热闹不能看,带着师弟老实站在墙根,转过头背对场上,面壁。
法锈还在斟茶,未扎起的黑发垂落脸侧,两道眉似乎就没皱过,舒展得格外漂亮。
玄吟雾看了一眼不动含笑的法锈,心里冒出四个字,软硬不吃。
她自己倒是软硬不吃,但软的硬的抬手就来,四两拨千斤。就算那句撒娇的话,被她念出来自然而然带出了一丝戏谑风流,听在有心人耳里,没准还以为是挑衅;但是软得不够,她可以挑来更软的。
玄吟雾突然想起个有意思的问题,她熊过吗?
想了半天,觉得她没爹没娘,熊不起来。
她就是作。
……
场上打得不可开交,法锈却没注目,依次斟完茶,九个花瓷茶盏排在桌上,冒着腾腾雾气。
师徒两个,加大鳄和他五个师弟,一共八个,玄吟雾自己先确认了一遍,然后问:“你不识数还是看走眼了?”
法锈只说:“有客人。”
过了一会,果然从人流中走过来一人,身形消瘦,翠叶墨衣,活似一根沧桑斑驳的竹子,向法锈拱手道:“见过饲祖。”
这一礼刚行完,突然腰带振了一下,他下意识就去摸腰间的封煞榜,但一只手比他更快,横切在他手背上,看似温和,却砍麻了他半个掌心。他顺着这只手看过去,饲祖侧目微笑:“嗯?”
腰间的封煞榜还不时振一下,但他立刻明白了,掐了个诀将它摁了下去,叹笑道:“东西用久了,总是会出毛病,跟中风似的,饲祖海涵,海涵。”
法锈收手,推过去一杯茶,颔首回礼:“良筹真人。”
良筹真人叉着手:“请饲祖施以援手。”
法锈笑了:“你六合堂还真把我当自己人,饲儿的事找我就算了,流言蜚语问我也算了,怎么打架斗殴,还把我往前面推?我天生一张和事佬的脸?”
良筹顿了顿,开口道:“那脚镯的来历饲祖应该清楚,就在前日,与我六合堂三十六位修士剿杀‘春秋刀’,损了十多位修士的命才斩了他一条腿,得来这么个东西。”
一旁的玄吟雾瞳仁微竖,惊诧竟是春秋刀,那是封煞榜第四!
望了一眼法锈,想起她那脚——怎么可能只伤了脚!心头只恨那天晚上没把她活扒了,仔细看看那“雪后枫”衣裳的亮丽行头下,究竟伤成了个什么样子。
他被茶烫了手,心里却想,回去得扒了她。
“事出紧急,我得到消息,说春秋刀正藏在拍行门口候着。只怕脚镯被人带出去,马上就得物归原主了。”良筹焦急道,“所以还请饲祖出手!”
法锈慢慢吹散茶水表面的热气:“既然你敢挂上去,就可以自己拍下呀。”
“拍行规矩在这里,不出示足量手券,拍了也不算数。”良筹苦笑,“工钱,工钱,饲祖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行工钱都是死的,要是贪了一点,本堂的噬筋吞魄杖能活活打残我。”
法锈笑道:“你修为都喂狗了?”
“场上也有元婴修士,而我伤势未愈,走动已是勉强……实在压不住场子。”
法锈没有说话,吹着她的茶,四周也有修士望过来,毕竟元婴修士竟然对一个小小炼气期修士作揖,实在少见。
场上短兵相接,场下做小伏低,一个脚镯,引无数修士竞折腰。
脚镯背后是什么?
是强者。
非强者不为的道好笑么?
好笑。
于是法锈就笑了,问:“他们叫价多少来着?”
良筹一听有戏,立刻道:“六十五万灵币,也是之前掌库先生估出的价。”又补充道,“现在闹成这个样子,之前的成交应该不作数了。每次竞价一千为低,我看他们争成这个样子,已经是山穷水尽,饲祖只需再加那么一点……”
他边说边使眼色,几个掌库先生立刻击磬,修为高的到场上劝架,好说歹说把双方拉开,沾上血的脚镯被拾起,擦干净放入笼子,重新来过。
但硝烟未散,两个宗门的门人都目眦欲裂,血涌上头,吼着把老底都掀出来,势必要在这祸事源头上扳回一局。
良筹此时气定神闲,还有空低头道:“饲祖,已经飘到六十八万二千了。”
半柱香不到,已经快接近七十五万,趋势渐渐慢了下来,最终其中一个宗门直接红着眼叫出了七十六万,在暂时的沉寂中大喊道:“还有谁?还有谁!”
七十六万的高价,大概半个宗门的地皮都得卖出去,谁敢拼得过去?
但确实还有人,势如天威。
“听说估价是六十五万?倒也有点良心,这东西不值六百五十万。”法锈哂笑,手上茶盏磕在桌上一声响,声压全场,“六百四十九万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