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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的军营旁边有一片巨大的开阔地,开阔地一边有个木搭的看台。亚塔城主已经在看台等候。众人上了看台,城主坐宾席,苏越等坐客席。城主下令开始操练。
兵士们整体操练时步伐齐整,刀枪带风;对打时分三人一组,组与组之间相互攻斗,三人配合之默契如同一人,而且不是个数,全都如此。
苏越惊叹不已,便问亚塔城主是如何训到这种地步的。上进之人,总是当别人攀得比自己高时想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每一个想带好兵的将军都在探寻如何带出更能打的军队,哪怕他已经不带兵,这是一种职业本能。
亚塔城主却闭口不谈训练,道:“这在于全蓬莱人信诚归真,倾心奉献。”
上座的时候,廖庭蕴没有坐在童犀的身边,而是特意坐在他和典隐之间。他很小声的把今早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他俩。
“我今早上山寻野味,撞见了一座寺庙,里面有很多僧人的白骨,我抓到的一个小和尚,他说,那些都是不愿信无忧教而被杀死的。如今整座蓬莱城里,还没有信教的人,要么死了,要么跑了?”
“无——忧?”典隐疑问。他话刚说完,廖庭蕴就捅了他一下,又向城主的方向示意一下,提醒别大惊小怪的。
这一幕恰被坐在最外面的侯生看见,他当即转过头来,无神地看着操演的军士,暗自神伤。
“那这些军士……”苏越看着正在操练的士卒们道。
“你看正常人能做到这样吗?”
苏越和典隐缓缓点头。
“你们可曾还记得无忧镇和珠心法师,还有无忧镇上那些着了魔的镇民?这里人称他们日日服用的东西为无忧果,无忧镇上称之为无忧丹。”廖庭蕴道。
苏越略一沉思,缓缓地点着头道:“原来如此。如果是这样,就能对上了。”话虽这么说,他脸上依然静如止水,虽然“无忧”可以解释诸多怪象,但毕竟是那小和尚的一面之词。他是个谨慎之人。
廖庭蕴知道他心里的顾忌,便转过头问城主道:“城主大人怎么只说信诚归真,却闭口不谈无忧教?”
亚塔听到无忧教三个字,先是一惊,转而又恢复了平静。
“既然你们都知晓了,那本主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城主大人真当逼着您的城民信了无忧教,吃那什么无忧果?”
“所谓宗教,不过是一种工具而已,用它是因为能以最省力、快捷的方式聚拢人心、并让他们唯命是从,如今目的既已达到,还用它作甚?你们既然这么问,想必是听说了这里的一些传闻,我当时就说了,信教自由,并未杀过任何人,杀人的是他们。”城主说着指了指那些正在操练的士兵,“可不是我下的令,那时他们也还没有成为我的战士。不过,几个阻挡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的灰尘,死了又有何足惜?”
“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就你的命是命?”别人都未答话,童犀第一个站起来道。
“既然如此,你们又有何权力杀我师父和我四弟?”亚塔依旧脸色平静,“你们这些伪君子,做了坏事总是会把自己捧上道德高地,把敌手贬为人间恶魔。既然我无权视他人如草芥,你们这一路就没杀过人?我师父、我四弟,还有无忧镇上那么多或死或伤,或者流离失所的我祁族同胞,该去找谁算账!”
“谁跟你谈仁慈正义了,”廖庭蕴冷笑一声,“原来你是珠心的徒弟。”
亚塔不接话,冷哼一声表示默许。
“那就好办了。”廖庭蕴说着拔出了青瞳。
亚塔放声狂笑。
“原本我是想让你们看完这场操演再动手的,既然你们这么急着去死,那就成全你们吧。”话说完,他手中摸出些白粉,往台子上一撒,然后自己跳到地上,他们所座的木台子被撒了粉后,迅速变软,又变成触手般的活藤,典隐手疾,抱起身边的童犀就跑,侯生坐在最外面,没人来得及救他,他又不会武功,因此很快便被藤条如巨蛇般将他缠绕。他本身就胆儿小,哪遇到过这阵仗,眼见着自己身体被藤蔓一截截吞噬,当场便吓得又哭又叫。
苏越拔出金刀要去砍那藤蔓,亚塔手上便捏出两颗铜豆,向他抛去,苏越虽未把《木系祁书》全部看透,但也知晓了些:只要不让铜豆沾着土,它便发挥不出什么威力。而这对于他而言简直易如反掌,当下横刀一挡,那些铜豆先后都打在刀面上,苏越将手掌伸在刀口下,铜豆就全在他手里了。他手指握紧,又将那些铜豆扔回亚塔。铜豆掉落在亚塔的周围,不一会儿,他身边便长出巨藤,将他腿脚裹住。典隐和廖庭蕴便趁机将侯生救了下来。
直到这会儿他们才开始相信侯生先前的话。这蓬莱城确实有问题。
苏越使金刀先冲亚塔而去。亚塔虽双脚被裹住了,却一点儿也不慌,脸露笑容,闭上眼睛。正常人没有这样自己送死的,苏越留了个心眼儿,向两边一瞥,果然看见操演方向奔来五个军士,速度之快,像是拼尽了全力。其中两个拿刀的手举盾牌,将亚塔罩在里边。苏越的刀又快又重,那两个盾牌刚举上去,金刀已经砍将上来,这些普通军士并没有什么武艺,金刀重重的剁在盾牌上,只把盾牌上面一层皮击得木片横飞,苏越也听到木牌之下俩军士硬生生接下这一刀后手臂骨折的声音。令人大为诧异的是,那俩人却不吃痛,另一只手依旧挥砍绑缚亚塔的藤条。就在这时,剩余三个使枪的已接连而上,刺他面部。枪若游龙。苏越使出夺枪决,抓住一把,刚要抢夺过来,第二把又已搠来,相接之密,不给人使力的间隙。此种程度的默契,别说是通过训练,就是左右手也未必能达到。苏越暗忖这些军士果不是正常人,但苏越亦非常人,他出招总比别人多想一步,第二把枪来时,他右手小拇指已勾着刀柄,使金刀垂着,另腾出四只手指来抓住第二把枪,而此时第三把枪又将刺到他面门,他就抓着枪头往后一跃,一则避第三把枪头,二来是要拖前两个人过来,这一跃可不是普通迈步,两个军士哪儿能迈出苏越这般距离?当即因下身跟不上上身,扑倒在地,来了个狗啃泥。
等那俩人再爬将起来,两把枪都已到了苏越手上。后面那军士赶上欲再刺,反被他一枪掷中胸口,那军士胸口血流如注,依旧咬着牙关向他冲来,苏越手抓住他手里长枪。那军士只知可劲儿的往前使力,可他越用力,胸腔内的血涌出的也就越快。苏越就眼见着他脸色愈来愈苍白,嘴唇发青,最终倒地而亡。后面那俩人见状,脸上也有些恐惧之色,他们向后退了数步,但并未逃走,而是接过先前那两位手被苏越金刀震折的军士手里的刀,护住城主。
而那些原本在远处空地上操练的军士们,都已经赶了过来。他们虽人数不多,但军容齐整,威风凛凛,看上去并非轻易能够打败。
廖庭蕴的“行云流水”和典隐的千影刀法都非常适合这种快进快出的搏杀。而此时,他们都已经救下侯生,拔出刀剑,和苏越站在一道。
关键时刻,亚塔拨开军士,走到前面来,仰声道:“慢!”
“各位都是八郡豪杰,亚塔并不想为难诸位。”
“你师父和你四弟可都是我们杀的,刚刚我还杀了你一个兵。你这话如何让我们相信。”苏越道。
“苏将军不必疑虑,亚塔心中能容万物;师父和四弟,一则人死不能复生,二则也是命中注定;士卒虽轻,也是我养了这么多年的。亚塔并非不想报仇,只是将军这样的人物,若是死了,实在可惜。”
“那你想怎样?”廖庭蕴冷冷的道。
亚塔不答她的话,只对着苏越道:“将军不是想知道,我是如何练就这精兵强将的吗?”苏越已大概知晓他是如何练就的,无非就是学他无忧镇横死的师父那一套。不过他到想看看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诸位都是八郡英豪,见多识广,肯定都知道,天下最苦的就是百姓,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释教只教人此生隐忍吃苦,下世轮回,因果报应;道教诱人炼丹成仙,害人害己,却都能流传百世。”
“人生活不过百年,而这一生,往往是‘不如意,十有八九’。与其生不如死,还不如信教食果。我无忧教不同于佛道,所谓死后极乐、羽化成仙,不过是水月镜花。而食我无忧,此生便能无忧。”
“他们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何来的无忧?”廖庭蕴冷笑道。
“那您看他们脸上双眉可锁,忧愁可有?我的子民们并非行尸走肉,只是心中无私情,一心只为蓬莱。放下了时间所有的杂念与禁锢,目标纯一,又怎会有痛苦?而且每一个为蓬莱城做出过贡献或牺牲的子民,我们都会将他们的名字刻在镇上的英雄碑上,在《蓬莱城志》上,他们也会作为义士在青史留得美名,并供后人敬仰怀念。”
廖庭蕴冷笑道:“你倒挺会给自己戴高帽。”
亚塔看了她一眼:“本主心思只在苏将军身上,倒是没注意这位女侠。女侠性情耿直,想必是绿林中人。”
廖庭蕴不接他话,也不搭理她,仿佛他不是在说自己。
“女侠身在绿林,怎知这权力场的你来我往?
本主举一例:你们八郡亦是一样,一方长官都叫父母官。可这世上哪有把子民看成自己孩子的父母官?你们遇到过?不要听说,眼见为实。”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他此话何意。
“父母官,听着多舒坦,可你要是犯到他手里,他可不管你是否有罪,只要是挡着他升官发财的道儿,便叫你生不如死。
当权者为了哄住底层的百姓,不让他们造反,才说出来的顺耳话。什么‘民贵君轻’,什么‘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当权者说老百姓就是天,老百姓就是能翻船的浪潮。那些老百姓还真信了。可是那些国王郡主不这样说,怎么让老百姓感恩戴德?怎么让他们忍饥挨饿,供他压榨?
何谓清明治世?再廉洁的官家,想到第一位的永远都是当权者自己,权钱都在我手里,怎么做还不是我说了算?无非是让天下知晓或不让天下知晓而已。世人总言纸包不住火,但他们不知道,铁是能包住火的。动动脑子好好想一想吧,我们这个世界不可能有绝对的平等,历史不过是新潮淹没旧潮,然后新瓶装老酒罢了。”
“说得好!”廖庭蕴击掌喝彩,说完她立刻就发觉自己讲错话了,低着头想往后站。
苏越看着她轻声道:“此人善惑人心,可别着了他的道儿。”转头又与亚塔道:“城主的祁术造诣高深,在无忧镇上,也不见得有此番。只是蓬莱城数万军民,就您一个人怎么管得过来。”
亚塔放声大笑:“苏将军想岔了,本主一人怎么管得过来这么多人?本主说了,无忧果并不是让他们行尸走肉般服从我,他们有脑子,就好比蚁穴中的一只蚂蚁,它有自己的思想,但蚁后在它心中永远是最重要的。他们平日里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蚁穴和自己的蚁后,并不需要蚁后像操纵傀儡一样操纵他们。
他们的厉害之处并非是对疼痛的麻木无感,而是整个部队联系非常紧密。我的部队就像是一位以我为头脑的巨人。”他说到最后一句时,铿锵有力,脸上通红。
难怪侯生说外面的人把蓬莱称作蚁镇,原来也是真的。眼前的这位城主,不就是蓬莱的“蚁王”吗?
典隐突然想起了一兼极为可怕的事情。
“今早也看见有总角垂髫满街跑,这……”
“本主也有妻儿子女啊。这个无忧果锻炼之法,我当然也会教给他们,孩童十二岁以后就可以服无忧果了。”
纵是苏越、廖庭蕴等见惯了血雨腥风的也没有想到这一茬儿!
众人见他连迫害孩童也是以如此平常不过的语气讲出来,连廖庭蕴在内,一个个都是怒火万丈。苏越冷哼一声:“这倒不错,还是个传家宝。”
亚塔忽然变了颜色,脸上的和气不见了,他面部扭曲,放声大笑,脸上挤出一道道的皱纹。
苏越等人正不知怎么回事,却听远处马蹄声声,平地又渐渐尘沙漫漫,不一会儿,便有一支骑兵赶到,后面脚步声重,必是跟在后面的步兵快步疾驰。
亚塔在灰尘后面狂笑,再不言语,远处的骑兵眨眼间便到了眼前,细长的马戟像无常鬼的长舌一样撩着他们的脖子就来了。
苏越冲到头里,一个滚地雷,冲到马腹下,拔出金刀只砍马脚,廖庭蕴和典隐分别保护着童犀和侯生往后边急撤。一条条马腿在鲜血中四处飞散,一声声嚎叫在苏越身后惨绝人寰,他想越过骑兵控制住亚塔,却没想到骑兵过后,又是重重步兵,长枪刀盾纷至沓来。他们真如亚塔说的一样,相接紧密,真是如一位身体任何部位都可以用来战斗的武林高手。苏越望着被重兵迅速保护起来的亚塔望洋兴叹:“这也许真是世界上最强之军了。”
眼见控制住亚塔无望,苏越不得不退回来,与廖庭蕴、典隐一道。
“上当了。”苏越有些气馁地道。
“怎么了?”
“我低估了这些士卒,觉得他们不会武功,并不难对付,没想到这个祁人不费一马一卒,便能召集这么多军队。不,”苏越忽然又摇着头,“这些兵马并非他从别处调来的,正如他所言,他就是蓬莱城边防军的‘头脑’,他所想便是他军中每个兵卒所想。”
“什么意思?”典隐和廖庭蕴齐问。
“这祁人跟我们聊这些是为了拖住我们,以等他的大部队来。”
“他们人多,咱们先走便是,择机再取那厮的狗头。”廖庭蕴安慰道。
苏越刚想叹气摇头,他忽然想到要是现在自己摇头叹气,可能会让他们也心生畏惧。因此点着头笑道:“青竹先生言之有理,咱们先出去再说,只是我们团在一处,莫要分开。”
众人皆称是。
话音刚落,四面都传来呐喊助威之声。紧接着旌旗烈烈,金器鸣闪。亚塔的部队已经从四面包围了过来。
“这些士卒配合默契,二位可要使出全力,这里人多杂乱,万一我们分散了,都要往蓬莱城相反的方向走,先离开的人在路上做与自己兵器相符的标记,以便我们相聚。”苏越说这些话时并未现出任何低落的情绪,但廖庭蕴从他的脸上和只言片语中还是察觉出了不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