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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曾云飞率直属营出发后的第二天卯时,郝云峰在郝家染坊留下一个班和一个副连长,由他们组成第二师第一旅第一团锦城留守处,就带着人马向防区绵州开进了。师长彭光烈赶到驷马桥第一团的军官饯了行,看着他们走出他的视线,才回城里去了。
2月16日上午辰时初,郝云峰、张秋山率领三个营到达绵州南门,曾云飞已经在那里迎接了,跟他一道来迎接的还有,现任绵州知事连正清,绵阳县知事房家铭和原绵州巡防军营佐高得功,还有一些当地的士绅。
连正清从曾云飞那里知道了郝云峰率大队人马今天进驻绵州,他跟房家铭昨晚去动员了城里的一批士绅,今天一大早就出城门来迎候了。
见面后,曾云飞给双方作了介绍,于是双方就寒暄了几句,连正清接着就请郝云峰入城。
郝云峰道:“连知事,云峰带第一团进驻绵州,是来整肃地方的,这么多人马都入城,必定要扰民的,所以先不入城了,等云峰把人马驻扎下来了,再入城与知事商谈整肃的事情。曾参谋长,人马的驻地选好了吗?”
“报告团长,驻地已经确定,”曾云飞一边答话,一边伸出左手指了指,“那边就是原巡防军的营盘,能驻扎三个营半营,直属营已接管城防和州库的防务,请团长带一、二、三营入驻营区!”
郝云峰顺着曾云飞的手看过去,看到了一片房屋,觉得这个营盘还不错。
他又问道:“曾参谋长,驻这里的巡防军呢?他们驻哪里?”
“团长,绵州原驻有三营巡防军,后来被冯玉光调走了两营半,只剩半个营了,这半个营一直在城里守库,在城内有营盘。”
“张副团长——”
“到!”张秋山高声答道。
“张副团长,率一、二、三营进入营区,按建制驻扎!”
“是!”
张秋山就向郝云峰行了个军礼,然后转身跑到队伍前,大声喊道:“向右转,跑步走!”
于是人马步伐整齐地向营区跑去了。
郝云峰看着队伍跑去了,这才回过头来,对连正清道:“连知事,我们进城!”
连正清就把右手一抬,身子一侧,说道:“郝将军,请!”
郝云峰忙说道:“连知事,不能这么称呼云峰,云峰只是个团长,离将军还差得远呢!”
“郝团长,昨天见到曾参谋长,觉得参谋长年轻,没想到团长也这么年轻,真是年轻有为呀!你们做将军,只是早晚的事情嘛!郝团长,你这团长,就跟以前的标统一样吧?”
“是啊!前一段就叫标统,现在才叫团长的。”
“以前的标统就是参将衔,我们都叫他们将军呢!”
“那是以前的事了,现在能称将军的,起码得是个旅长,也就是以前的协统。”
“郝团长,你大概就二十出头吧?”
“二十三了。”
“真是年轻有为呀!不是正清恭维你,这做将军,肯定是早晚的事儿!”
“但愿能借你的吉言吧!连知事,走,进城!”
于是一群人就进了城门,往州衙走去。
2
一边走一边说话,绵阳县知事房家铭就凑趣道:“郝团长,你在我们绵州可是大名鼎鼎呀!”
“房知事,有这种事儿?”
营佐高得功就接过话说道:“是真的,郝团长!”
“真的?”
高得功道:“真的!郝团长,我们驻绵州的是三个巡防营,冯玉光当时带走了两个半,几天前,回来了几个,他们说,在龙泉山里边遇到煞星了,除他们几个外,兄弟们全都撂在山里了!我们不信,说哪有这么厉害的人物?他们说,不信,你们去锦城打听打听,那煞星就在第二师,是第一旅第一团的团长,姓郝!”
“哈哈,这倒不假,我是在龙泉山吃掉了冯玉光四个营!唉,没想到,那些倒霉的,有这么多是我们绵州的呀!”
“我们幸好没去呀!要不然,也叫郝团长你给解决了呀!”
连正清就问道:“郝团长,听你这说法,你也是绵州人?”
“我是江油郝家山人,虽归龙安府管,但我们都愿意说自己是绵州人。”
“是这样啊!你来绵州整肃,也算是衣锦还乡了嘛!”
“说不上啥子衣锦还乡哟!现在政府拿不出钱,云峰跟兄弟们就这一身军装,连件换洗的都没得呢!”
房家铭道:“郝团长,给兄弟们添两身换洗衣裳,这不是啥子难事!”
郝云峰看着他问道:“真的?”
“郝团长,你问连知事就晓得了!”
连正清就说道:“郝团长,是这样的!这半年,全川都乱了,只是我们绵州还是没大乱,起码可以说,这州城和绵阳县没有大乱,各种生业也还正常。所以,还可以说是要粮有粮,要钱有钱,给郝团长的兄弟们添两身换洗衣裳,自然不是啥子大事!”
正说着,就到了州衙,几个人就进了州衙。
进衙分宾主坐下后,郝云峰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三个人来。他对连、房二人的感觉,跟曾云飞的感觉差不多,倒是对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身子挺得笔直的高得功,颇有好感,他已经想把他收到第一团了。
郝云峰就说道:“两位知事,高营佐,这进了衙门,那我们就说正事吧!”
三人就点了点头。
郝云峰接着道:“云峰率第一团来绵州,是实施省府整肃地方的命令,具体的事儿,曾参谋长可能已经说了,云峰就不重复了,所以云峰想请三位说说绵州的情形。”
连正清点头说道:“嗯,曾参谋长说过了!在下就给郝团长说说地方的情况吧!这绵州治下共有六县,眼下的情形嘛,除了这州城所在的绵阳县,其余五县,都已经不是我这个州知事能管辖的了。”
郝云峰就问道:“这州比府要低一级,绵州治下的县咋跟府差不多呢?还比龙安要多呢?”
连正清道:“这绵州是直隶州,与那些散州不同。散州隶于府,直隶州隶于省,虽名为州,实际上是府。这个龙安府,虽然只有四个县,实际上还管了松潘厅,那松潘厅大着呢!”
“我说呢,这绵州就是个州,咋就管了六个县!”
连正清道:“这六个县,每县境内眼下都有地方武装。”
“你说细一点,连知事!”
连正清道:“就这绵阳县,就有四股人马,自从我们宣布反正后,他们就派人跟我们谈判,愿意合作,他们就参与了维持地方,所以绵阳县境和州城没出啥乱子,总体也平静。其他五县,德阳、罗江、梓潼,反正之后,县知事都成了地方武装掌控下的傀儡;绵竹、安昌反正后,原先的知县被赶跑了,是地方武装的首领自己做了县知事。”
“原来是这样!”
“对,详情就是这样。”
郝云峰又接着说道:“连知事,云峰的事情就是遣散这些地方武装,组建地方治安军,让地方安定,这民政上的事就还是你来管。”
连正清问道:“郝团长,省府不整顿地方行政?”
郝云峰道:“要整顿,但这是下一步的事情。情况大概是这样,还存在地方政府的,现在维持原状,没有政府了的,就暂行军管。整肃结束后,省府将派人巡查地方治绩,治绩好的,继续留任;治绩差的,就要革去,另委他人。连知事,房知事,你们能把这里维持成现在这个样子,云峰一定如实上报省府,你们肯定会留任,也许还会升一升。”
连、房二人忙说道:“多谢郝团长维持!”
“不必谢我!这是你们做得好嘛!”
高得功没有说话,却眼巴巴地看着郝云峰。
郝云峰就对他说道:“高营佐,你也不用着急!这就说你的事。你手里那半个营,实际上有多少人枪?”
“郝团长,加上州库的库兵,实有三百五十人枪!”
“把老弱病残不算呢?”
“有三百零点儿。”
“好!我委任你为营长,以这三百多人为主,在招两百人,编成绵龙治安军,就是治安军第一步兵营。”
“谢谢团长!”
“那些老弱病残呢,就给他们一些钱,叫他们各自回家过日子。”
“是!”
“明天就过年了,等把年过了,你再让他们回去!”
“是,团长!”
3
说了巡防营的收编后,郝云峰又说道:“两位知事,这就过年了,云峰这一团人马,虽然带有一些给养,但这过年就有些紧巴,你们看……”
连正清道:“郝团长,这个嘛,正清和房知事已经备下了。房知事已经杀了十头猪,还备下了二十只活羊和一些鸡鸭鱼,也还有一些青菜、萝卜,等会儿就送到营里去。正清已从州粮库拨了五十石白米,这个还请郝团长派兵来搬运。郝团长,先前说到换洗衣裳,州库里也还有些布匹,正清也可以调出来,组织这城里的裁缝把它做出来,你看叫裁缝们啥时候来取样呢?”
“连知事,房知事,你们想得太周到了,云峰替兄弟们道谢了!”他说着就站起来给二人行了个军礼,然后又鞠了一躬。
连、房二人连忙站起,避开,且说道:“不敢当,不敢当!这是应该的,应该的!”
郝云峰就对曾云飞说道:“云飞,你去给张副团长说,叫派些兄弟来城里运这五十石白米!再取一套军装来交给连知事。”
“是,团长!”曾云飞答应着转身去了。
房家铭就问道:“郝团长,这军装不分大小?”
“不分大小,我们这些川省人,个子差别不大,稍微做大套一点就行了!”
连正清又说道:“郝团长,昨天,曾参谋长一到,正清就请他接下了粮库、银库的防守。粮库现在还存放了十多万石稻谷,银库存放有未解往锦城的现银二十三万四千多两。库房都是上锁加封了的,郝团长,我们这就去启封、交接,这样,兄弟们来了,才能把那五十石白米搬走。”
“连知事,这样好不好?我们先去州库看看,要是一时半会儿能办完交接,我们今天就办;要是今天办不了,就等过了年,我们再办这个交接!叫兄弟们把五十石白米搬出来,就行了!”
“行!郝团长,就按你说的办!那就去州库吧!”连正清答道。
于是,他们就站起身,一起朝州衙门口走去。
出了门,站在屋檐下,房家铭抬头看了看天,说道:“郝团长,已经过巳时了,你带第一团的兄弟走了一大早的路,也饿了吧,我们是不是先吃饭,然后去州库呢?”
郝云峰道:“行!早上动身就啃了几口干粮,不说还不觉得,这一说,还真有点饿了,那就先吃饭吧!”
连正清道:“郝团长,我们去江滨楼吧!”
郝云峰笑道:“好!以前听说这江滨楼是绵州第一酒楼,可惜一直没机会去,今天到可见识一下了!”
房家铭问道:“要不叫人把曾参谋长、张副团长,还有几位营长,都请来?”
“那就叫张副团长和曾参谋长吧!”郝云峰答道。
他叫过一个卫兵,说道:“你去叫张副团长和曾参谋长,我跟连知事、房知事,高营长去江滨楼,在那里等他们吃饭!”
“是,团长!”卫兵答应道,然后朝南门跑去了。
昨天请曾云飞去江滨楼吃饭,曾云飞拒绝了,今天请郝云峰,郝云峰一口就答应了。连正清和房家铭心里都在想:“这两人还真不一样啊!”
郝云峰答应去吃饭,自然有他的想法。从来没跟这些地方官接触过,现在是不得不跟地方官打交道,不了解这些人的行事,有些事情可能就很难办。怎么了解这些人的行事呢?师长彭光烈提醒过他,地方官请吃饭一定不要拒绝,有时候还要主动请地方官吃饭!所以,他很随意地答应吃这顿饭了。
连正清见他叫卫兵去叫张、曾二人去了,就说道:“郝团长,请!”
郝云峰就笑道:“连知事,请!云峰是第一回进绵州城啊,分不清东西南北哟!”
连正清就指了指右手面的大街,说道:“郝团长说笑了,顺着这条街走,前面不远就是!这酒楼名叫江滨楼,其实离那涪江远着呢!”
“我还以为它在涪江边上呢,要不就是在这酒楼上看得见涪江,没想到,不是那么回事啊!”
“是啊!其实这世上,名不副实的,也实在太多了,又岂是这一江滨楼嘛!”
连正清说了这句话,自己心里却掠过了一丝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