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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宫之内还有禁军上万,老早就听到前殿动静不对,纷纷从后庭跑出,看罢眼前的情形,顿时预感不妙,但都没有迟疑,立刻挡在玉帝前面;被杨戬甩开的天兵这会儿也追上来,聚积在灵霄殿的入口,将杨戬的后路封死。
瞧得自己身边的人越聚越多,玉帝本来萎扉的气焰又壮大几分,硬绷淡肃瞪着杨戬散发红芒的双眼,冷喝杨戬的名字就要责骂,却被玉鼎真人一把抓住手臂,口中急切劝解:“陛下不能再责怪杨戬,增加他的怨念,那样只会帮焚寂邪灵更深地控制杨戬。天兵没有丧命者,说明杨戬仁爱尚存,陛下要用爱去感化杨戬,增加杨戬心中的仁爱,帮他战胜焚寂引起的仇怨和邪灵蛊惑。”
(用爱?难道要朕跟他低声下气不成?)抖开玉鼎真人的抓扶,玉帝差点脱口反问,是杨戬瘆人的气势将他的反问遏在咽喉,心底明白单凭在场这些人,制住杨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也不是坐以待毙之辈,经过几番吃亏,他学会随身携带法宝防身。袖中的震天钟威力无穷,或许能够降服杨戬,并就此将杨戬杀掉,只是为防万一震天钟对付杨戬威力有欠,不增加杨戬的怨念,继而增加焚寂的凶煞之力,倒也是正确的。
为了提高震天钟降服杨戬的机率,尽管愤怒杨戬攻到灵霄剑指自己,不满玉鼎真人连句责怪的话都不准他对杨戬说,玉帝却理智地压下滔滔怨愤之词,改口对杨戬沉声道:“杨戬!朕知道你是被邪灵所控,所以原谅你一切越犯之为。只要你放下焚寂,朕只当今天之事从未没发生。”
按玉帝的性子,面对这般越犯,能说出这番宽容大度的话诚然难得,即使杨戬心智被控,部分神经也为玉帝难得的宽容一振,呆滞的目光微微斜落。
就在杨戬撇开玉帝,目光斜落的一刹那,玉帝却突然冲杨戬用力拂袖,一道金光立刻自玉帝袖中射出,化作一个高宽皆过丈许的巨钟,一下将猝不及防的杨戬罩在里面。
巨钟嵌钉粗实,雕兽逼真,金亮得让人感觉眼花,只看外表就令人肯定万刃难摧。奇特的是钟壁厚实,杨戬被罩其内,外面的人却看得清清楚楚,似乎铸造金钟的金属是透明的。
才为玉帝的宽容微微感动,就被玉帝趁虚而入,杨戬呆滞的俊脸先是一惊,旋即满布狰狞。
“陛下!您这样骗杨戬,只会害杨戬更加堕仇难拔,害焚寂在杨戬手中的威力更凶悍!”看着玉帝听完自己提醒却做出如此狡诈的行为,玉鼎真人顿时气急败坏地埋怨。
“朕何时欺骗杨戬了?朕说的清楚,让他放下焚寂,就当今天之事从未发生;可杨戬并没放下焚寂,那朕为免杨戬酿成更严重的后果,出法宝束住他有何不可?”玉帝理直气壮地反问,随即不等玉鼎真人回应便立指胸前,指诀之上法光忽明忽暗。
随着玉帝立起法指,一根粗重的金色钟杵突兀浮现半空,旋即挂着风声向巨钟狠狠撞去。
“叫你别对玉帝手软,你偏不听!这下好,中了玉帝的烟炮鬼吹灯!我再死一次倒没什么,反正像我这样只剩七魄的人存在也是一片悲凉,而且早晚会自生自灭;但你不同,且不说你正值壮年、才貌双全,身在哪里都能过得春风得意,单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身边的人也会跟你一起覆灭。失去你的庇护,三公主、四公主、梅山兄弟,甚至过去帮过你的毛神草仙会是什么下场,你应该能想象得到吧?”压不住杨戬为玉帝的宽容感慨,见杨戬中了玉帝圈套,乌毒不禁兴灾乐祸。
什么也没说,杨戬满面狰狞地望着撞已而来的金杵,浩瀚的真气和元神力量在一瞬间全部注入焚寂,使焚寂散发出的血煞之气浓到一个极限,暗红之色充斥钟内,带着可怕的膨胀力,迅速孕育出丝丝红芒串动其中,好像一道道赤红闪电,疯狂轰击着钟壁。
在血煞之气的膨胀中和红芒如闪电般的轰击下,金钟一阵阵剧颤,一种物体开裂的声音由小变大。令玉帝听在耳里,毛骨悚然。
金杵呼啸而来,还有一寸便撞到钟壁时,巨大的金钟却受不住内部的破坏力,轰然炸碎;金杵因没撞到钟身而继续往里,直奔杨戬撞去,刚入杨戬三尺禁区,就被杨戬以拳相击。
没有任何花俏的一拳实实与杵头相撞,劲气涟漪顿时自接触点扩散,伴着毁掉巨钟的碎片四处袭卷开来,吓得玉帝等人急忙后退。一些挡在玉帝前面的天兵退得慢了点,被劲气涟漪波荡到,身体当时像枯叶一般飞出,带着一溜血线,摔在地上不知死活。
金杵与杨戬的拳头相撞,仅抗衡几秒便产生蛛网般的裂纹,然后土崩瓦解,化作金星雨尘,飘洒而落,倒是美观。
收回拳头,杨戬没有半分犹豫,飞身直扑玉帝,吓得玉帝大叫“护驾”,漫天懊悔油然而生。什么叫自食恶果,玉帝此刻有了深刻体会。
“保护陛下!”哪吒和李靖对周围天兵大喊,同时率先跃起,将杨戬拦在半途,天兵随后冲上来围住杨戬,却都如尘灰一般,被杨戬拂手间拨飞大片。李靖、哪吒与杨戬交手没出两招,也被杨戬打出一溜滚,身体被剧痛缠绕,一时趴不起来。没有李靖和哪吒牵制,玉帝面前的防护层很快被杨戬剥得一干二净,只剩玉鼎真人和寸心,依着玉帝不断后退。
“徒弟!醒过来!玉帝今朝无错,你无端刺王杀驾就真是你的不对!快醒醒!别被邪灵左右,毁你一生清誉!”无助地看着防护被破,玉鼎真人苦恼透顶,除了试图唤醒杨戬,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见杨戬充耳不闻继续接近,玉鼎真人牙关一咬,一跃冲到杨戬近前,将杨戬拦腰抱住,口中对玉帝大叫:“陛下别再顾颜面了!快跑!三公主带陛下快跑!不能让杨戬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感受着杨戬浑身散发出的凶煞气息,寸心知道语言劝警对杨戬已经起不到半点作用,故此仅是焦虑、困窘地望着杨戬轻轻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
因被玉鼎真人拦腰抱住停止脚步,杨戬低头看着玉鼎真人苦恼的脸,神经的某处又起波澜,生生抗过乌毒驱使他横剑杀掉玉鼎真人,握着焚寂的手颤抖许久,最后见玉帝被寸心搀着要跑,终于不再与乌毒的意念挣扎,抬起另只手抓住玉鼎真人的膀臂,像扔包一样将玉鼎真人轻易撇向身后,翻着个儿落下来,刚好摔在几名趴地未起的天兵身上,压得天兵“哎呦”一声背过气,玉鼎真人倒是毫无大碍。
顾不得察看天兵被自己压得是死是活,玉鼎真人爬起来还要上前去拉杨戬,就见杨戬已经腾身而起,他离得太远,实在鞭长莫及。
腾身而起,杨戬使了招百步穿杨,挺起焚寂锋芒,在虚空中划出一道流线,直奔玉帝心口扎去。
杨戬的速度快得惊人,眨眼即至,玉帝正和寸心往后庭退,忽觉身后恶风不善,回头一看,焚寂已到身前,欲躲诚晚,其上血煞之光晃得玉帝两眼发花,隐隐间嗅到死亡气息。
“噗!”
随着利刃刺穿肉体的闷声响起,一片腥热当时迸溅在玉帝脸上和胸襟,吓得玉帝含惊含绝地倒吸一声,以为自己这回算命休,但奇怪的是滴滴腥热顺脸淌下,身体却毫无疼痛,定睛一看,顿时愣住,旋即百感交织。
在玉帝身前几步远,寸心分扬双臂的防护姿势还没散去,三尺多长的焚寂剑锋从寸心胸前插入,自后背探出一截,鲜血喷溅似地洒满玉帝前方的地面,从寸心后背探出的剑锋还在滴落殷红,落在地上绽开,如红梅一般醒目。
星眸映射着被焚寂刺穿的寸心,杨戬呆滞的眼神渐渐凝聚,看着寸心仰面倒下,身体在仰躺的过程中脱离焚寂穿扎,胸前射出一道血线,温热的鲜血喷在他脸上,心当时就像被利爪生生揪下一般,先是剧烈一痛,旋即空空如野。
空荡的心自然不存在什么心智;没有心智,乌毒和焚寂便失去左右杨戬的有力把柄。现在的杨戬,全凭神经本能驱使,在寸心倒地前,探臂将寸心接住揽在怀里,眼神死盯着寸心,脸却如木雕泥塑,看不出在想什么。
躺在杨戬的臂弯中,寸心感觉到一种与前时被黑虎抓心掏肺相同却又十分不同的死亡前奏,心中浮起千言万语想对杨戬讲,却伤叹力气不足,只好选择一句,话音极其奄奄:“杨戬……是……焚寂邪灵……杀了我,替我……诛之!”
奄奄吐完这句话,寸心的杏目立刻凝固,眼神疾速涣散,刚刚还剧烈起伏的胸膛刹时停止。只是在瞳孔凝固与眼神涣散前,寸心秀眶内的困苦却瞬间消失一空,留下的,只有春日阳光般的温柔。
望着这一幕,偌大的灵霄殿一片死静。每个人都不敢发出异响,就连前一刻还为伤痛呻吟者,此刻也本能地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