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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家儿郎冠军侯 正文 第八十一章

作者:觉明堂主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17-02-14 03:39:55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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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刘彻看来,帝王之术并不等同于权谋,可是权谋也是其中的一部分,该用就得用。他诚然很懂得权谋,绝对是个“用三”的高手:三子封侯,是他在权贵集团与卫青之间用三;漠北赏功的抬霍抑卫,又是他在卫与霍之间用三。但这两着棋,还不代表他的最高水平,很快他又走了一着棋,居然同时用了两个“三”,既在权贵集团与卫霍之间用了三,又在卫与霍之间用了三。

    这一着棋,就是大司马的设置。

    他首先诏令晋升骠骑将军的秩禄,与大将军相等,都是金印紫绶、位同三公,然后增设大司马称号,令大将军卫青和骠骑将军霍去病分别居之。

    大司马的设置,首先标志着刘彻正式的设立了内朝。

    汉高祖时曾设太尉一职以统领全国军事,但自从刘彻登基以来,废除太尉之职已经二十年了。这次新设的大司马称号,猛地一看,貌似是取代了过去的太尉,作为掌管全国军事的最高长官。

    但实质却并非如此,大司马不仅是管理军事,更重要的是“领尚书事”!尚书是皇帝的秘书,说白了,就是让大司马统领内朝政事,拆看处理奏折,也就是说,什么都可以管。

    引人注目的是,大司马根本没有自己的官署,就在宫中办公,所以实际上就是内朝。刘彻用卫霍主持内朝,与权贵集团把持的外朝分庭抗礼,这首先是进一步集权于中央的一个举措,当然,也捎带着进一步对立了权贵集团与卫霍的关系,显然,他们之间的对立,给皇权带来了更多施展的空间。

    而且,同时设置两个大司马,又是在卫与霍之间用三。虽然人们在称呼时,还是大将军在前、骠骑将军在后,但在实际上,无论是秩禄还是权限,大将军卫青和骠骑将军霍去病已经是完全平等了。虽然同在内朝,但卫与霍的切割,也是刘彻必须要达到的目标。

    刚刚从狼烟遍地的漠北回到长安,霍去病感觉身心疲惫,最希望的是能喘一口气,稍微休息一下,可是这个小小的愿望却实现不了!一下子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他的心思不得不从战场上的杀伐决断,尽快地切换到朝局中的权谋斗争中来。

    陛下这么明显的用三,霍去病不可能察觉不到,他对此的感受也分成几个层面:

    第一条,关于权贵集团与卫霍的进一步对立,他倒并不在乎,反正也早就对立了,他从小就在这个氛围里长大的。

    第二条,关于陛下不希望自己与舅父的关系过于紧密,这点霍去病看出来了,也理解这确实是作为君主统御臣下的常情,可是在感情上他很难接受,甚至不愿相信。

    第三条,陛下还隐藏着为易储预留的地步,这层意思就太深了,说实在的,霍去病当时并没有看到这里、想到这里。

    目前最直接的摆在他面前的为难之事,就是封赏的不公,自己和部下的封赏这么优厚,而舅父那边毫无封赏,这令他太难受了,他觉得自己没法面对舅父,更没法回到军中,去面对西路汉军的众多将士。

    西路汉军明明是战胜了单于主力!没有封赏意味着对他们战功的否定!作为袍泽也好,作为大司马也好,他都必须为他们的拼死力战讨个说法。

    他不想触怒陛下,因此只能选择没有别人在场的时候来进言,他一直留心有没有这样的机会,今天好容易抓到了一个空儿。

    此刻他正跟陛下汇报着对朔方的打算,“陛下,朔方这个地方,过段时间臣想过去看看。”

    “去看什么?”

    “那边屯垦的区域越来越大,如果粮食问题基本解决了,则当地的驻兵还可以增多,就地训练。各种补给的设施也可以开始建设了,将来再战漠北时,直接从朔方出兵就行,可省两千里路程。”

    刘彻点了点头,霍去病知道机不可失,稳了稳自己的口气,直接了当的说道,“陛下,今年漠北之战,西路汉军上下皆无封赏,此举恐怕有伤军心,还请陛下三思。”

    刘彻怔了一下,盯了他一眼,沉默片刻,然而一开口就根本不假辞色,“伤军心?死了那么多人!光抚恤就是多少费用?原来应该拿这些钱来封赏啊!你这么做就不伤军心?”

    霍去病也怔了一下,没想到陛下口气竟这么刁难,他从小到大,还从未听陛下用这种口气对自己说过话,他一下子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心里也觉得隐隐不安。但是,该说的话还是得说,如果不把话说完,自己会更不安。

    于是他还是分辩道,“陛下,西路是战损比较大,但斩杀绝对远远多于战损,只是未能获得打扫战场的机会。”

    “是吗?你数过吗?你亲眼看到的吗?”刘彻盯着他,声色俱厉。

    这么问就让霍去病没法回答了,他当然没有亲眼看到,可这还用亲眼看到吗?他停顿了片刻,又尝试着换个角度再说,“还有,如果跟随大将军出征的将士都无封赏,也有伤大将军威仪,下次用兵”

    话刚到这里就被一口打断,“下次?下次你自己去!”

    这话太重了!不让大将军再用兵了吗?霍去病抬眼看向陛下,然而对方却根本没有解释的意思,两人一时静默。

    静默中,霍去病能感受到来自对方的巨大威压,然而他也横了心,无论如何,今天总要把话说完!

    “陛下!”他跪下了,“臣只想请问,西路军到底是不是打胜了?打胜了到底是不是有功劳?这个功劳到底落在哪儿了?为何一个人也没有落上?这么做难道全天下会看不出问题吗?”

    话音未落,只听得“啪”的一声,陛下摔碎了手边的一只杯子!

    “天下?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这种话了?越大越不知轻重了!”刘彻盯着跪在自己眼前的年轻人,“还知道跪着说?你给朕起来!”

    霍去病没有动,“陛下到底能不能给臣一个回答?”

    刘彻拂袖而去,“你喜欢跪着就跪着吧!”

    霍去病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又跪了多久,直到一个郎官过来传旨,陛下命令大司马骠骑将军,今天就把朔方调兵的部署安排给有关郡县,不得贻误。

    霍去病默默起身,这就是陛下,你小子想跪着?朕让你跪不成!

    把事情办完,他默默的出宫,无言的看向周围的巍巍宫阙,只觉得这自幼出入的未央宫,再也不是自己熟悉的样子了。

    而这三伏季节的长安城,更是让他憋闷得简直透不过气来,他哪儿也不想去,只想找个地方好好跑会儿马,于是径直去了上林苑。

    天黑了,霍去病既没有回军营,也没有回自己家,而是去了舅父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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