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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中,崔瑾觉得自己飘了起来,荡荡悠悠,穿过云层。不知怎的,眼前出现了一幕让他差点发出惊叫的情景。如此熟悉!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人来人往。难道,自己又回到了“过去”?他兴奋地想。想仔细看,却身不由己,被风吹走,吹向城市的边缘。顺着那高速公路,又到了一条柏油马路,两边是高大的树木,更远处,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农庄,翠竹成林,溪流潺潺,仿佛是世外桃源。这,这是“沁园”!
凝玉!凝玉!崔瑾张口高呼,却无法喊出口。风小了,他慢慢地落了下来。站在别墅院子前,他伸出手,却发现自己的手一下子穿过了大门。探出一只脚,脚了直接钻了进去,毫无阻碍。他摇摇头,无声地叹了口气。这是在梦中,或者仅仅是魂魄?经历了那么多,甚至连“魂穿”都亲身试验过,他还有什么惊诧恐惧的?
透过大门,院内并无一人,但是,从客厅的方向依稀传来声音。
只是,崔瑾的心仍是忐忑不安,他生怕,穿过这道门,再也见不到熟悉的人。他生怕,在混沌中的无数年,在大唐的十几年,再回来,早已是物是人非。
终于,他迈出了第一步。
人,只要迈出了艰难的第一步,剩下的路,便没有那么犹豫。
“走”进院子,沿着那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走向别墅。玻璃门,大开,里面挺热闹。他走进去,淡淡地笑。真是稀奇呢,那是数十年再未见面的父亲和继母,还有他们的两个儿子。
沙发上,荣凝玉略带疲倦的脸上满是冷意和愤怒。崔瑾扬扬眉,在他心目中,荣凝玉一向是温柔体贴的,从未见到她如此。再看,他惊讶地发现荣凝玉那高耸的肚子。他皱了皱眉,记起前几日,夜夜梦中见到荣凝玉领着一个漂亮的小男孩儿,并唤那孩子为“忆晖”。难道,她改嫁了?他耸耸肩,她还年轻,虽说不缺钱,但单身妈妈带着一个孩子,日子也不好过。
被荣凝玉那不屑的目光一扫,继母张欣狠狠地一拍茶几,大声道:“今天只是通知你,这农庄你赶紧搬走,这是秦晖的婚前财产,还有那些字画根雕啥的,你统统不许拿走!”
张欣的次子秦祯轻佻地吹了声口哨,见老爸秦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忙轻咳一声,正色道:“大哥不幸去世,你一直不通知我们,你可知道我爸妈是如何伤心?我们当兄弟的是如何伤心?剥夺我们的知情权,你这是违法行为!我说嫂子,你也是文化人儿,懂法律的,该分知道遗产法。大哥的身前财产,你是没有资格继承的。你们的婚后财产,按照法律规定,先分出一半给你,剩余一半由我爸妈、你和肚子里面的孩子按人头平均继承。”
这时,一直当背景的王志终于忍不住说话了:“对不起,秦先生、张女士,嗯,还有这两位,秦晖身前签订了遗嘱,如果他在荣女士之前去世,除了两处房产,其余财产全部无偿捐献,包括‘沁园’,收集的那些古董、字画,自己创作的字画和根雕等等。哦,这是遗嘱的复印件,你们可以仔细查看!”
“不可能!”张欣一把抓过那份材料,“秦晖这样年轻,哪里会写下什么遗嘱!”
荣凝玉不屑地冷哼一声,疲倦地闭上眼。怪不得呢,事情都过去这好几个月,这家人才找来。她从未问过秦晖的过去,结婚时很低调,秦晖领着她见了他的外公外婆和两个舅舅一大家子,这些年,也只是和他们有来往,并未见到他的父母兄弟。见到这家人,她终于理解了。
张欣和她的两个儿子凑在一起认真仔细地翻看着遗嘱,发现了一个漏洞,这遗嘱是秦晖出事前几天签下的,这也太凑巧了吧?张欣左右打量着荣凝玉和王志,突然笑了起来,讥讽道:“真是看不出来啊,居然会玩这一手!王志?记得秦晖有个高中同学叫王志,走得一直很近乎的,家庭贫困,差点辍学。呵呵,该不是你吧?怎么着,看到秦晖挣下这么大的家业就伙同荣凝玉私吞?哼哼,也不瞧瞧你们是什么身份!”
“哎呀,老妈,嫂子这肚子里的孩子……”秦祯瞪大了眼,指着荣凝玉,“怎么这样巧呢,和大哥结婚好几年,一直都没有孩子,大哥刚刚去世,肚子里面就揣了一个。该不是……”
秦祯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大声道:“哎呀我的妈呀,难道是某些人背着大哥做了什么缺德事儿,担心大哥发现,或者是已经被大哥发现,就找人害了大哥,然后又伪造了一份遗嘱?这种事儿,网上多的是了!”
王志大怒:“血口喷人!这遗嘱是有法律效力的!因为前期一直在追凶,所以还没来得及处理阿晖名下的财产。你们有任何问题,可以申请诉讼甚至报警,但是,对于你们的诽谤和诬陷,我和荣女士将提起民事诉讼,要求你们公开赔礼道歉!”
一直作为旁观的秦远重重地咳了几声,淡淡地道:“王律师,作为秦晖的家人,秦晖突然遭此不幸,我们悲痛万分,若有什么不当之处,还请海涵。只是,秦晖去世,为何不及时通知我们?他的财产处置,为何不告知我们?秦家,并不在乎这点财产,只是想留一点念想。另外,对这份遗嘱的真实性,我们也有疑问。”
对于秦晖的经历,王志是清楚得很。看着面前这位偶尔也在新闻中出现的官场人物,他很是不屑。什么念想?二十几年不闻不问,还将秦晖赶出家门,还说什么家人?看不上这一点儿财产,那就不要三番两次地纠缠荣凝玉啊,居然还丧心病狂地诬陷他们!他微微抬起下巴:“秦先生,刚才我已经说了,如果有任何疑问,可以走法律程序。阿晖的遗嘱,早就已经向外界公布,所有古董字画等等,全都封存记录,将统一交给拍卖会拍卖,所得全部捐献。包括这座农庄,也将在拍卖范围内。”
张欣立即尖叫起来:“我不信,秦晖这样傻,居然会将所有财产都捐献出去,难道他就没想过老婆儿女?荣凝玉,这里面还有你们的婚后财产呢!”
荣凝玉睁开眼,浅笑道:“不必张女士费心,阿晖的决定我是赞同的。帮助更多人,是阿晖的愿望,也是我的愿望。遗产流向,我会委托媒体向公众公开。”
又道:“若是没有其他事情,那就请回吧!我身体不适,就不奉陪了!”
张欣就要撒泼,被秦远冷冷地看了一眼,跺跺脚,悻悻地威胁道:“哼,我就不信了,一定上你们在搞鬼。老秦,咱们报警,这就报警去!”
“悉听尊便!”荣凝玉再也不想与他们多说话。
秦远皱着眉头转身离开,张欣和她的两个儿子不甘不愿地跟在后面。这事儿,怎么也不能如此了解。走到门口,秦远停下脚步,转过身,对荣凝玉道:“虽然秦晖这些年很少和家里联系,但是,血缘关系是无法割舍的。我是我的儿子,我是他的父亲,永远都是。知道秦晖遇害,作为父亲,我比任何人都伤心。但是,可笑的是,我居然是从新闻上看到他遇害的消息……过去的都算了,我也不计较。只是,你应该多为腹中的孩子想想。”
荣凝玉点点头,淡淡地道:“孩子我会好好带大,您请放心!”
只能默默观看的崔瑾心头一阵酸涩。幸亏,当初与荣凝玉商议,提前写下了遗嘱,不然,真发生不测,荣凝玉岂不是会被这家子人吃得不剩一点儿渣?
正待再看,突然一阵风卷来,崔瑾便被卷到空中。待他再次平稳下来,居然又飘到了齐国公府,自己的院子上空。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穿过房顶,慢慢落下。只见,爹娘和卢节等人全都围在床榻前,愁眉苦脸,眼中含泪。榻上,“自己”的脸毫无血色,一动不动。
“张御医,犬子他……”崔芮急忙问。
张御医放下崔瑾的手腕,摇摇头,叹了口气:“若今日再不苏醒……”
“不,不会的!”隽娘捂住了嘴巴,眼泪滚滚而下,“瑾儿他心有大志,还有许多事儿没做,怎会如此轻易地离开?”
隽娘一把抓住崔芮:“郎君,赶紧派人去找孙真人,还有袁国师,他们一定有办法救瑾儿的!”
晋阳公主一边擦眼泪,一边狠狠地瞪着张御医:“大兄和我家郎君吃一样的酒菜,他早就无事,怎会单单就我家郎君吐血昏迷不醒?本公主看,必是你们没有尽力才是!来人,赶紧套车,本公主立即回宫将太医院所有大夫都请来!”
张御医满脸的苦涩,连连拱手:“禀公主殿下,微臣真的是无能为力了。齐国公他不仅中了太子一样的mi药,另外还喝了一种药性更强烈的药,若是及时解……可是齐国公在路上耽搁了,又一路压制,故此才伤了根本。”
卢节和长孙聘婷早已是哭得不能自己,武珝红肿着眼睛,握着晋阳公主的手:“公主,李国师说郎君此次有惊无险,最终会安然无恙。我也相信,郎君他不会就这样丢下我们的,一定会醒过来!”
崔瑾很想立即就钻进“自己”的身体,但是,几次靠近,都被弹开。
这时,青竹进来禀告,说太子和吴王、晋王等人前来探望崔瑾。卢节领着长孙聘婷等女避到旁边的房间,但晋阳公主却不肯,道:“哼,我便要问问大兄,一样的酒菜,为何他就没事?这些年,是谁尽心尽力地帮助他?”
武珝忙拉住她:“公主慎言!圣上必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的。”
李承乾一进屋,几步跑到床榻前,见到崔瑾惨白的脸,颤抖着手,握住他冰冷的手:“表弟,是我害了你,我不该给你舀那碗汤,不然,也不会如此……”
李治等人随后走进来,对崔芮和隽娘行了礼,又问了崔瑾的情况。听到李承乾如此一说,李治咬咬牙,阴测测地道:“无论是谁,敢害表兄,我都不会放过他!”
那日,虽然及时封闭了东宫,待清查时,发现一个叫兰珠的宫人服毒自杀,其余便查到什么线索。原本送酒菜的是宫人兰草,却突然腹痛难忍,同房间的兰珠正好经过,便自告奋勇地替她送去。经查,兰草喝的汤水中被人放了泻药。而在长孙氏的宫殿内,也有一名宫人服毒而亡。李世民大怒,令人全面清查皇城,宫人、内侍、护卫等等,不放过任何人。但凡又任何怀疑,一律严加拷问。几日下来,倒是发现了不少龌龊,但是,与这件事儿都没有关系。
李治和房遗爱一得知,立即追派人手监视几个可以对象,侯君集、李泰、张亮、贺兰楚石。
房遗爱以为,贺兰楚石最有怀疑。他道:“按说吧,因为小十三郎的原因,太子训斥了贺兰楚石,算是拉破了脸,凭着他一向高傲的性格,可以让潞国公把他调离东宫,但是,你瞧他仍然坚持赖在东宫,如此反常,必有情况!另外,那日他不当值,据说是提前几天请的假,偏偏就发生了事儿,这更人怀疑。小十三郎常说过,事出反常必有妖!”
“你说,会不会是我那个好四哥所为呢?”李治问。
房遗爱咧咧嘴,恨恨地道:“都不是好人!虽然这几日没发现靖江郡王府有何动静,包括那个张先生,但是越是如此平静,越是有问题。贺兰楚石这几日倒是日日往潞国公府上去,但人家是翁婿,自然走得勤,谁也没话说不是?哎,咱们的人手还是少了,特别是打入内部的人。但是,我们也没料到,他们居然会从太子东宫动手,这是胆大包天!不过,宫里的防范措施也太薄弱了些,如此轻易便让人得手了,特别是吃食啊,这可是重中之重,为何便没人察觉呢?另外,不是要让人试毒的么?那日在太子寝宫伺候的人怎么就疏忽了?如此,岂不是想在宫里害谁就害谁?圣上和皇后娘娘的安危如何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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