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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虎寨很大，一望不到尽头，比走几步就能从村头到村尾的林家村不知道大了多少倍。
许多精壮的男子身着画龙绘虎的各色衣袍，进进出出，威风凛凛。
他们或拿刀，或拿剑，或是拎着两只巨锤。
“这里就是天天能够吃肉的地方吗？”小五看了一阵羡慕。
他看了看走在身前的魁梧男子，现在他已经知道了，这洪姓男子名叫洪庆。
龙虎寨有猎师，洪庆却并不是，那天他只是追踪一只凶禽猛兽才会到林家村附近。
买武童也是斩杀猛兽，取得心头血后心中喜悦，一时兴起，跟无意间碰见上山捡柴的林父提起。
洪庆是龙虎寨的镖堂的教头之一，他有责任和义务为镖堂吸收和培养新鲜血液。
龙虎寨家大业大，上上下下不包括妇孺就有上万人口，要养活这么多人，光靠周边穷村小寨的敬献，肯定是不够的。
龙虎寨内部有许多堂口，有专门开设赌坊、同时放高利贷的利堂，有帮行商贵人保物保人的镖堂，有专门拿个人或者江湖悬赏进行调查或者暗杀的暗堂。
这是养活龙虎寨那么多人关键的三个堂口，但不是最重要的堂口。
大幽皇朝地域广阔，历经三载天火之灾，又经历数十年的旱灾，虽然元气大伤，依旧屹立不倒。
幽国里面肩比龙虎寨的江湖势力数不胜数，龙虎寨控制的数百里地域看似宽广，实际上，这些地方是大幽旱灾侵袭最为厉害，民众最为贫苦之地。
武堂才是龙虎寨的核心，也是保证各堂口正常运行的保证。
武堂的弟子各个武艺高强，很多都是成名江湖的人物，只有极为重要的走镖才有可能出动这些武堂弟子，一般的走镖用的都是镖堂自己培养的武师。
洪庆并不是武堂弟子，但当年也在里面跟着学过一年武艺，尽管如此，洪庆也算得上镖堂里面的武艺数一数二的高手。
小五到了镖堂，当天就领到了两身灰衣小袍，跟其他龙虎寨弟子一样，在胸前后背绘了一龙一虎，虽然比看到的那些人要小上不少，小五还是很满足了。
这些衣服都是棉线纺制，比他现在穿的从姐姐那里传下来改制的麻布衣服要舒服多了。
第一顿饭，他还真的吃到了曰思夜想的肉，虽然只有几块，并不是跟大壮阿叔说的大口吃肉管够的模样，小五也已经很满足了。
跟小五一般情况的武童还有很多，加起来不下三四十个，年纪大的十二三岁，年纪小的跟小五差不多大。
数十年旱灾饥荒，人命堪比草芥，像小五这样的小孩子，龙虎寨想要多少就能买到多少，便宜的很，只是适合习武的不是很好找罢了。
那些年纪稍大的，其实也是在六七岁时候进来的，在这里呆了许多年了，差不多到学有所成的时候。
武童的活动区域很是固定，镖堂专门给他们划了一块地方，里面包括有修文殿、演武场、膳食堂以及休憩阁。
演武场比较宽阔，能容纳上百人同时习武，小五平时睡觉的地方就是休憩阁，倒是有好几层，年纪越大的武童住的越高，人数也越少。
小五跟十多个人一起在最底层打地铺，这一层年纪其实都差不多，刚进镖堂也不久。
“东哥，我们都要学些什么啊？是不是明天就可以学武了？”夜里，小五躺在地上，摸着身边光滑的青砖墙壁，悄悄地问旁边的人。
他到现在还对大壮阿叔那高强的武艺羡慕不已，去年那两个凶恶的盗贼在林大壮手里过不了两招就被打趴下了，他也希望自己成为像大壮阿叔那样的人。
被问的人叫做钱东，几个月前来到龙虎寨，是小五今天刚认识的朋友。
钱东翻了个身子，用小五才能听到的声音答道：“不，刚进来的武童，还不能习武。”
小五奇怪地问道：“不学武，那我们学什么？”
“认字习文、然后辨药，然后制药，最后才是学武。”钱东道。
似乎是知道小五的疑惑，他毕竟比小五多来几个月，知道的比较多，他解释道：“听教头说，我们这个年纪筋骨还没有长成，并不适合习武。”
“首先我们要学会认字，不然以后那些武艺秘籍摆在我们面前，我们也学不会，至于辨药制药，其实也是方便我们自己。”
“教头说，没有相应的药草辅助，武艺若想学有所成，异常艰难，还有以后我们平时有什么伤病，也可以自己配置药物来治疗…”
“等这些都学得差不多了，你我差不多也就到了十岁左右的年纪，那时候我们的筋骨长成且未定型的时候，才是习武的好时机。”
钱东一口气说完这么多，最后问了一下：“小五，你现在明白了没有？”
小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东哥你懂的这么多，真是厉害，那你应该认得很多字了吧？我现在一个字都不认识，认字难不难？”
林家村也有私塾，可林父林母并没有将小五送私塾的打算，毕竟每个月十个大幽铜元的学费，对林小五一家来说，也是个不小的负担。
小五的大哥林大倒是进过几个月的私塾，学的也仅仅是算筹方面的知识，林父林母希望阿大以后只要数数精明，认得钱上面的字就行了。
听大哥说，认字非常痛苦，稍稍写错认错就被先生用戒尺打，打的比阿爹用烟杆子打还疼，这让小五心中有些恐惧。
要是镖堂的先生也跟林家村的私塾先生一样，那小五觉得这认字也不是什么好事。
“嗯，总共有三四千个字，我已经认识一百来个字了，你现在一个字都不认识，可得抓紧了，文老每隔两三天就会小考一次，要是不合格可要受罚。不过你平时多用点功，可以来问我，我会教你的。”
到底是两个心性纯洁的小孩子，钱东本来是这一堆武童里面，是最后来的小师弟，现在多了一个小五更小的师弟，他觉得很开心，倒乐意跟小五亲近。
钱东是孤儿，几个月前还在外面乞讨，被走镖的武士带了回来，成为了一名武童，他对这种每天三顿有吃的生活很是满足，对镖堂很是感激和敬重。
这也是镖堂乐意见到的，六七岁进来的童子认知尚处在懵懂启蒙阶段，从这个阶段就开始培养武童的忠诚意识，这个年纪开始习文辨药也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第二天正式习文，是在修文殿里面进行的，小五领到了一本厚厚的字经，打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蚯蚓一样的文字，小五一个都不认得。
教授字经的是一个瘦小的老头，名字不知道，大家都叫他文老，虽然文老身材矮瘦，还有些佝偻，可是一双眼睛跟洪教头一般明亮。
小五知道，这个文老肯定也有高明的武艺在身，因为他见过那些习了武的年纪大的武童，他们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而钱东他们这些还在习文辨药阶段的武童则不是，钱东说，习武可以强壮气血，耳聪目明，看来就是这个原因了。
虽然小五进入镖堂的时间最晚，也没有接受过任何的字经传授，可是这并不是文老对他网开一面的理由。
小五学字第一天，文老就小考了大家一次，可想而知，小五一问三不知，成绩垫底，自然免不了责罚。
“刚才小考不合格有三人，下次小考之前，你们就负责众位师兄弟的衣服浆洗，另外每天只提供两顿饭以示惩戒。”
每天两顿饭倒没什么，小五在家也是饱一顿饥一顿，在镖堂一顿估计都抵得上家里好几顿的饭。
可是要洗十多二十来个武童的衣服，这就是一个很累人的活了。
钱东这一两个月本来也是环绕龙虎寨前那条小河的常客，现在变成了小五。
另外两个武童应该是真的在习文上面没什么天分，听钱东说每次都有他们两个，估计是已经习惯了，他们听到文老的惩戒并没有什么表情。
三人从傍晚洗衣服洗到满天星光，才堪堪洗完，小五那稚嫩的胳膊都快断掉一样。
回到休憩阁，他澡都没洗就直接睡下了。
小五一连洗了三个月的衣服，偶尔钱东也在，但固定的是最初跟他一起洗衣服的那两个武童。
他每次洗完衣服，还要跟师兄们请教文老没有教他的那部分字经。
到最后，小五都觉得自己的双手都快和皂角一般颜色和味道的时候，小五才追赶上习文的进度。
从此，小五再也没洗过衣服。
曰子波澜不惊地过去，镖堂也不准这些武童离开龙虎寨，跟钱东说得一样，小五认字习文，然后辨药，然后配药制药，最后练武。
每天的功课都是满满的，也只有深夜，小五偶尔才会想起，那发黑的铜烟杆，爹娘还有哥哥姐姐的面孔，已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