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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有萧声飘来,曲调起伏转落,于夜晚的山光水色里,清寒莫名。并肩行于江畔,携着水雾的凉风从两人的空隙中低低穿过,吹得芦苇荡间流萤纷纷。
“我原以为你不会来的。”提着灯盏,廖映染漫步在雪白的芦苇里,蒙于灯笼竹篾上的宣纸似轻纱般半透明,在晚风中发出脆薄的声响。
洛枫没有说话,黑衣上沾染上了些许芦花,看上去仿佛覆了层素雪。穿过芦苇荡,走到一处较为开阔的沙岸上,他停下来,道:“这里应该可以了。”
点燃火石,热力的烘托下孔明灯缓缓升空,朝着那一轮满月飘去,渐行渐远。彼时江清月冷,皎皎的明月下潮水滟滟随波,汀上白沙间流霜纷飞。江畔,青衣少女双手合十,向着逐渐飞远的孔明灯虔诚许愿。
“民女廖映染在此向上天许愿,一愿师兄夏侯辰从南疆平安而归,二愿身边人喜乐安康,幸福美满。三愿……愿此生……”顿了顿,她睁开眼,遥望蔚蓝夜空里缩成光点的灯,缓慢却又不失坚定地道,“一心一意,两莫相负。”
忽有鸿雁长飞,鸣叫声声,如同九天之上神祇对她的回应。语毕,廖映染转过身,却发现洛枫未有祈愿打算,不禁道:“难道你当真一点心愿都没有吗?”
他摇头:“平时别无所求。”
她哑然,忽而失笑,道:“那父母呢,纵然未曾谋面,没有养育之恩,然而却亦有着给予你生命的恩惠。还有你的师傅,清虚子前辈……”
然而廖映染话没有说完,洛枫便已转身离去,只剩下冷而沉的声线:“枫不信鬼神,纵然祈福,亦无用处。”
她摇摇头,低声说了句“本以为已经好转许多,却还是和他们说的一样,冷面冷心”。眼看玄衣青年的身影已经隐入芦苇荡间,她不由提起裙袂加快了步伐:“你等等,别走那么快。”
洛枫没有回头看身后的廖映染,他的手放在身侧的佩剑上,剑鞘特有的寒凉温度传入手心,思绪渐渐飘远。依稀记得十余岁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中秋,自己意外得了盒大内御制的酥皮月饼,想起师傅最嗜甜食,便一路策马,日夜兼程赶回了华山。
然而当他踏着晨露步上云台峰,敲开清虚子居住的长春石室的门时,却因突如其来的斥责愣住站在了原地,如同泥塑偶人般僵化不动。手中提着的檀木盒亦是被清虚子打落,其中装着的糕点散落一地,无人收拾。
盛怒过后,清虚子命他在真武殿的祖师爷牌位前,跪了两天两夜,直至太阳东升西落,月亮盈 满而亏。最后一晚,烧残的灯烛下,清虚子抚须,喟然长叹道:“枫儿,你要始终牢记,你是我们华山最快最利的一把剑,也是守护我们华山的最后一道屏障。”
师傅的背影在被风卷动的幡幕后显得模糊而绰绰,然而话语却透过飘飞的月白纱帘清清楚楚地传来,一字不落地印进心中。
他说:“你须有血而无泪,摒弃一切情欲和杂念,为华山而战,为华山而亡。”
为华山而战,为华山而亡。
——他存活于世的意义,仅止于此。
往昔的时光如同四下里轻盈漫舞的芦絮,穿越年月的长河,向洛枫悠悠飞来,最终化为衣衫上拂也拂不去的旧痕,凝着一点落寞,无处可藏。
玄衣青年突然停下脚步,廖映染一个没止住,冷不丁撞到了他背上。她正欲说些什么,却发现眼前人的手紧握住剑柄,整个人在风中微微颤抖。
“怎么了,你还好吧?”察觉出了洛枫的异样,廖映染关切道。
只是一瞬,他便恢复了过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般,一切只是廖映染的错觉,玄衣的男子依旧状态似常,全身上下犹如柄出鞘的宝剑,冷漠而锋利。
他的语声淡淡:“明早我们就要启程前往南疆,一会回了客栈,你最好还是再检查一下行李,防止有遗漏。”
廖映染虽然纳罕,但亦知不能多问,道:“我已经检查过好几回了,该带的都带了,回去后你也早些歇息,今夜放灯之事,麻烦你了。”
他微颔首:“明日辰时见。”
廖映染点点头,抬眼望了望夜幕,道:“我们回客栈吧,辰时海棠树下见,逾期不候。”
斜月沉沉,两人走后,晚风里的芦苇丛摇曳如初,忽有萧声再度自江面幽然而来,在苍茫夜色中时隐时现。江上一叶孤舟轻荡,舟头一人衣摆飘飘,执萧迎风而立。
许久,萧声停止下来的时候,那人捋着长须,自问自答:“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他吟的乃是唐代诗人张若虚流芳百世的佳作《春江花月夜》,此情此景下,倒也相衬。舟旁锦鳞潜跃,打碎的粼粼波光里一张文人面容倒映水面,竟是清风寨被焚毁后,消失许久的荣云鹤。
独立于舟首,荣云鹤再次竖萧而吹,朔风飒飒,皎皎孤月静悬于天,曾几何时江面上起了茫茫的白雾,那一叶轻舟也在雾中渐渐远去,消失不见。
天色将明,初晓,廖映染已于海棠树下早早的等候。洛枫从马厩中牵出马来,晨光中,两匹马不安分地打着响鼻,呼出温热的雾气。
“已经问过了,从这里出发,取道蜀中,行经大理,渡过澜沧江后便是南疆的范围。”他神色一如往常般淡漠,对着旁边正蹬上马鞍的青衣少女道,“进了南疆就属于幻花宫的势力范围内,此行艰险程度只怕会远远超出预料,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不怕。”廖映染轻轻摇头,咬了咬唇,道,“只要能找到师兄,不管会在南疆遇到什么,我都一定要去。”
他挑挑眉,一个翻身跃上马背,执起缰绳,玄衣青年的身姿挺拔如苍松,策马离开前,想起一事,他又回过头道:“五年前蜀中唐门被摩尼教和幻花宫联手剿灭,如今那里恐不太平,一路上需多加小心。”
“有你这个华山的气宗首座在,还用担心什么。”她笑笑,打趣道,“我发现你今早突然变啰嗦了许多,怎么,怕了?”
洛枫没有搭话,而是一挥鞭,随着清朗的“驾”声,马蹄扬起滚滚烟尘,载着那个黑色的身影瞬乎消失在城门外。说归说,廖映染也明白前路的艰险,遥望着碧空苍穹,她忽然忐忑不安起来。
——此去阳关万里,路途迢迢,千山万水后,自己再见到的,究竟是故人如昔的容颜,还是九幽黄泉下,一具已经化作山林养分的皑皑白骨?
然而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纵使夏侯辰已成骸骨,她亦要带着他魂归故里,决不能使师兄埋骨异乡。
不再多想,廖映染敛住心神,策马扬鞭,追随洛枫而去。身后的江陵城街头已经渐有人影,无人注意到这一对青年男女的离开。城里的百姓依旧过着他们平凡而安稳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江湖武林的恩怨是非,于他们而言,终如那曲江江畔荡漾的芦花,在浩荡的长风里,飘向远方。
〈第十章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