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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封二十一年的冬天,寒瞳离开了京城。那一日下了很大的雪,他身着一袭白衣,仿佛融进了身后寂寥的雪色。
他没有回天山,也没有回西北。相反,他去了江南水乡的一个小镇,那里的冬天不会有覆盖房檐和树梢的落雪,偶尔有,也只是在夜色里轻飘飘飞舞着的小小雪花,如同尘埃般慢慢地、慢慢地消失和融化。
那是雪莲嫁给萧子墨的第二年。
寒瞳在江南安定下来,他望着窗外,心想,也许总有一天,他的感情,也会像这些细细的雪一样,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流走。
他会在每天清晨沿着街道边的柳树一直走,走的时候就数着柳树的个数,一直数到这条路的尽头。尽头处是一条小河,这里的人们管这条河叫清水河,因为这条河中没有水藻和游鱼,只有冰冷的流水来了又去,流淌不息。
每到这时他就会停下,然后沿着原路折返回去。他从来不会向着清水河的上游继续走,因为他觉得这是一条寂寞的河,而它和他一样,不愿有人打扰他的寂寞。
后来他想,也许是人老了,所以才会想这些东西吧。
直到那一天,在清水河边,他捡到了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
她不过七八岁的样子,衣服破破烂烂,脸上也是灰扑扑的,看起来和街上的那些叫花子并无不同。若有,也不过只是她更小一些罢了。
可寒瞳注意到她却不是因为这个。
他注意到她,是因为她的眼睛。那是一双很明亮的眼睛,即使这双眼睛的主人全身都脏兮兮,可那双眼睛依旧清亮如水,好似初生的婴儿。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四目相对,半响之后,她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终究还只是个孩子,见到生人,总会有些不自然。
不知是在什么驱使下,他走近了她,问道:“你……是孤儿?”
他的声音温和动听,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
女孩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她点点头,扁起了小嘴。
后来,他将她领回了家。他给她打水洗澡,给她换了干净的衣服。他领她去布庄的时候,布庄的老板以为她是他的女儿,他听过以后微微一笑,没有否认。
后来,她也就叫她爹爹。
他沿着柳树一路走到清水河岸,她就默默跟在他身后,软软的小手牵着他的大手。有时她走不动了,他就会感觉到牵着自己的小手在轻轻摇着,那是她在说:“爹爹,我想回去了。”
他就笑着握紧了她的小手,“落儿想回去,那我们就回去。”
他总是这么温和。
江南很少下雪,每次下雪的时候,他都会一直坐在书房的轩窗前看着窗外飞舞的雪花,有时一坐就是一天。只有在这个时候,他从来不许她打扰。有时会有雪花飘进屋子,他就伸手接住它,可是就只一个瞬间,它就融化成了一滴水,像一滴眼泪淌进掌心。
他叹息一声,除了掌中隐隐的一丝凉意,他什么都捕捉不到。
不下雪的冬天,他常常会想起天山,想起那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雪,和天山宫殿屋檐上的一片银白,还有苍翠的云杉和塔松,在寒冷的天山之巅永不凋零。
当然,还有那一片银白中的一点红,曾经那轻盈的红色衣衫被风吹起时的样子,像融化后的雪水一般注入了他的内心。
落儿躲在门口,偷偷地瞅着他。他的眼睛似在窗外,又似早已飘向了遥远的天涯尽头。那是她不知道的地方,也是他心底最牵挂的地方。
秋去春来,落儿十岁了,他们已经一起生活了三年。这一天,他对落儿说:“落儿就快成为大姑娘了,以后,你要自己洗澡、自己睡觉,不能再依赖爹爹了,听到了吗?”
落儿点点头。
寒瞳抚摸着她的头,“落儿乖。”
这天晚上,寒瞳熄了蜡烛,和衣躺下。许是歇息早了的缘故,这晚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竟一直无法入眠。后半夜终于隐有困意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房门突然开了,接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蹑手蹑脚地溜了进来。
他刚想起身,就感觉到一个小身子爬上了他的床,钻进了他的被窝。他感觉到胳肢窝有些痒,一掀开被子,果然就是这个小家伙,亮晶晶的眼睛瞅着他,可怜巴巴的,一副“爹爹你不要赶我走”的模样。
他叹了一口气,还是心软了,把她搂进了怀里。小丫头习惯了每天晚上和他一起睡,还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之说,即使他是她爹爹,这样也是不合适的。
这些话他经常告诉她,她却从来不放在心上。
就这样,落儿又在他床上赖了大半年。他让她回自己的房间睡,半夜又会有一个小东西趁着夜色溜进他的房间,出现在他的被窝里。他视她如己出,也不舍得责备,拿她无可奈何,便只能由着她的性子。
终于,在落儿十一岁的时候,他严肃了起来:“落儿,以后不要在晚上进我的房间了。”
落儿知道他这次是认真了,便咬紧了唇,点点头。
之后,落儿就再也没有进来过。
又过了两年,落儿十三岁,豆蔻年华,出落得愈发动人。有一天晚上,她手中拿着一只素笺,读着:“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爹爹,是什么意思啊?”
她明知故问。寒瞳教过她读书写字,这样的诗句,她又怎会不懂。
那是邻家的少年,写给他倾慕的姑娘。
寒瞳笑了笑,“哪个少年写给你的?”
“不记得了。”落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爹爹,他们真讨厌,老是缠着我,送我诗笺,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寒瞳伸手抚摸她的头,“小落儿长大了。”
落儿心想,她才不要长大。因为她感觉到了,长大,意味着爹爹的疏远。
布庄的老板换了新人。这一次他带她去布庄的时候,新的老板见寒瞳牵着落儿的手进来,笑眯眯地问道:“客官,来给您的妹妹做衣服么?”
妹妹?
他们现在看上去已经像是兄妹了。
落儿一天一天长大,可是寒瞳却不会变老。他还是如初见那般,年轻,俊美,好像白衣的仙人落入了凡间。
当他给她讲起天山的时候,她就会想,也许,只有清冷的天山才配得上他这般出尘的气质吧。
只是他从来不会告诉她,他当初为何离开天山。他不说,她也就不再问。
寒瞳听布庄老板这么称呼他们,先是微微一怔,接着,淡然一笑,“我是他爹爹,这是我的女儿。”
老板闻言一愣,这么年轻的爹爹?接着便想到,也许,她是他的养女。
后来也就不再多问,只是默默给落儿拿出了最好的布料,让她挑选。最后,落儿挑选了一条红色的布料。
当她将这条红色布料披在身上问他“爹爹好看么”的时候,她看见他的眼眸瞬间涌出了复杂的心绪。
那个眼神她曾经看见过,和在他一个人坐在窗前,静静地望着窗外落雪时的神情如出一辙。
落儿放下了布料,“爹爹不喜欢?”
寒瞳回过神来,“不,落儿如果喜欢,就要这个吧。”
后来衣服做好之后,落儿穿在身上,去敲他的房门。他打开门,看见面前这个一身红衣,眼神清澈的姑娘,眼底有着淡淡的害羞、小小的期待,“爹爹,我好看么?”
他略一愣神,接着又恢复了以往的神情,“好看。”
他的这一愣神让她很受伤,她知道他的愣神,不是因为被她惊艳到,而是恰恰相反,在他的眼睛里,她分明看到,自己只不过是另一个人的影子。
十三岁少女的敏感多心,让她无端地嫉妒起了一个从未谋面的人来。
小姑娘大了,想的事情也多了起来。
十五岁及笄之年,寒瞳给她挽发。在此之前,他只为另一个少女的及笄挽过发。可是那一次,却意味着离别。
他一边为落儿挽发,一边想着,落儿也总有一天会离开他,嫁给她的如意郎君,成为他人的妻子。
没过多久,有人向落儿提亲了。他是落儿的爹爹,所以媒人自然都是来找他。他把这些男子的画像都给落儿看,问她:“落儿,你看你喜欢哪一个?”
她撅起小嘴,“我谁也不要,落儿只想一辈子和爹爹在一起!”
寒瞳笑了笑,“落儿还是孩子心性,姑娘大了,总有一天要嫁人的。”
落儿拼命摇头,“我不要嫁人,他们谁都没有爹爹好。”说着就像小时候那样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爹爹不要落儿了,爹爹想赶落儿走对不对?”
寒瞳叹了一口气,“落儿若是不想嫁,那便算了。”
最后还是妥协了。他想,也许落儿还没有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子。这样也好,婚姻大事终究还是要谨慎。他从小看着她长大,也不希望看见她在这件事上草率地做出决定。做爹爹的,总归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有一个好的归宿。
这样一拖,便又是两年过去。落儿十七岁了,比少女的青涩多了几分妩媚的神韵,容颜出落得愈发秀丽,前来提亲的人只增不减。可她还是固执地不愿嫁,连邻居家的婶子都说:“落儿容颜虽好,可毕竟也十七了,若是再不嫁,只怕就要成为剩在家里的老姑娘了!”
不想落儿听罢却甚是欢喜,“这样才好呢!”
这一年冬天,江南又一次下了雪,比往年的雪下得都要大,落在树梢积成了薄薄的一层,好似银白色的植被。她突然对他说:“爹爹,你带落儿去京城玩好不好?”
落儿一直很想看看繁华的京城是什么样子,还有京城的冬天,铺满路面的积雪,听说那里的人们在冬天会堆雪人。
寒瞳沉默了片刻。十年了,他已经十年没有回京城。回去看看故人,也好。
初到京城,这里的一切都让落儿感到新奇。不同于江南的秀丽,这里的建筑都很气势磅礴,浓墨重彩的颜色在雪的映衬下愈发夺目。
落儿喜欢京城。
他们一起走进饭馆的时候,很多人悄悄地看着他们。一位俊美的公子和一位如玉的佳人,总是令人离不开视线。
寒瞳去结账的时候,饭馆的老板娘笑着问她:“姑娘,那是你的情郎吧。”
落儿一愣,她从来没有想过,也从来不敢想。
可是,她又为什么不肯嫁人?那些提亲者不乏有条件优越者,她又为什么不愿意离开他?
在落儿眼里,有寒瞳在的地方,才是她的“家”。
寒瞳说,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是她爹爹。她不愿离开,只是因为她还没有长大而已。总有一天,她会有属于她自己的“家”,那个家里的人不是爹爹,而是夫君和儿女。
每每想到这里落儿总是会很难受,她想,如果可以,她一辈子也不要出嫁,不要有什么夫君,她只想要爹爹。
吃完饭后,他对她说:“落儿,我带你去见一位故人。”
那是落儿第一次从寒瞳口中听到“故人”这个词。
他带她来到萧府。她听说过炎国萧氏,听说,这个家族的人世代为将,每一代承担着守卫炎国疆土的使命。
落儿想,也许,住在这里的这位将军,就是爹爹的故人。
后来,直到将军的夫人缓缓走出,她才知道,原来,爹爹的故人,不是这位将军,而是将军的夫人。
“寒瞳哥哥,你还好么?”
那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少妇,举手投足间带着成熟的风韵。萧将军叫她雪莲。当她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内心突然前所未有地隐隐作痛。
她的名字是落儿,只是一个小名儿。小时候曾经有一次,她在他怀里撒娇,她说爹爹,你给落儿起一个名字好不好。寒瞳静静看着她,说:“那,落儿的大名,就叫雪落,好不好?”
那时她很开心,她觉得这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可是如今,她才终于明白,为什么爹爹会给她起这个名字。
她也终于明白了,每一次江南下雪的时候,他一个人坐在窗前望着雪,心中思念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猝不及防地,眼泪就落了下来。
雪莲见她落泪,有些惊讶,“姑娘?”
她擦擦眼泪,“没什么,有雪花飘进了眼睛里呢。”
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不知道寒瞳有没有在看她,她没有望过去,只是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就好像,刚刚的一切,真的不过只是因一片雪花而起,仅此而已。
他们在京城并没有停留太久,开春的时候,他就带她回了江南。
春日冰雪消融,草长莺飞,正是柳絮飞舞的时节。她坐在他身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就好像小时候那样。一抬头,就是能看见他的侧脸,那是十年来从来未曾衰老过的容颜。
十年。
原来,时间竟是这么快。她已经从一个七岁的小姑娘,长成了一个楚楚动人的少女。她也不会再叫他爹爹,因为在世人眼里,一个十七岁少女的爹爹怎么可能如此年轻。
当她将头靠在他肩膀上的时候,他虽没有将她推开,可是回家了以后,他却告诉她,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他说:“落儿,男女授受不亲,你已经不是孩子,不可再与我有任何过分亲昵的举动,对你的名誉有损。”
那是落儿第一次在他面前失态,她红着眼睛大喊:“你是怕萧夫人看见对不对?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就是她对不对?在你心里,我永远只是那个脏兮兮的小叫花,你带我回家,对我好,都只是因为同情,对不对?!”
寒瞳哑然,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落儿不再说话,哭着转身跑了出去。
那是在夜里。她一个人跑出了门,他不放心追了出去,可是一出门,他就找不到她了。他找了她整整一个晚上,终于,在柳树的尽头,清水河边,那个他们相遇的地方,他看见了小小的她,蹲在地上,就像十年前那个无家可归的小女孩。
这个场景,不知为何,让寒瞳的心狠狠疼了一下,好像内心深处某一个柔软的地方被针扎了一般,很疼很疼。
“落儿。”他走近她,声音那么温柔:“落儿,我带你回家。”
落儿,我带你回家。
只这一句话,就让她泪流满面。
可是,她却咬紧了嘴唇,摇头。
寒瞳一怔。
“爹爹的心里,可否有落儿的一席之地?”她问他。
他点头,“落儿,我一直把你当作我的女儿。”
那天晚上,他牵着她的手,她跟他回了家。
晚上他躺下,深夜的时候,他感觉有人打开了他的房门。这是他熟悉的声音,当她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曾经伴随着他的每一个夜晚。可是,自从落儿十一岁以后,他严肃地告诉她以后不能再这么做,她就再也没有在晚上进来了。
可是今晚,她又一次在夜里来到了他的房间,不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而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少女的芬芳在他的床上散开,他想起身点上蜡烛让她回去,却感觉到柔软的唇瓣贴上了自己的嘴唇。
她吻住了他的唇,接着在他耳边道:“我不想做你的女儿,我想做你的女人。”
他一惊,想推开她,却触碰到了少女皮肤光滑的触感。在她披着的一件外袍之下,竟是不着寸缕!
“落儿,你不能这样。”他叹息一声,“落儿,你这又是何苦……”
一点一滴咸涩的液体落在他的肩膀上,她埋首于他颈间,“寒瞳。”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平时,他都要她叫他爹爹。
“寒瞳,你抱紧我,好不好?”她的身体在瑟瑟发抖,“我好冷,你抱紧我……”
他抱紧了她,他身上的温度渐渐传递到她的身体上。
这一夜,他就只是抱着她,什么都没有做。
天亮时,落儿在他怀里睡着了。他给她盖好被子,想下床,她却伸手攥住了他的衣角。
“不要走。”
原来,她没有睡着。
“你不要我?”她神色悲戚。
他叹了一口气,“落儿,你这是何必。”
静默过后,终于,她缓缓松开了手。
深秋时节,落叶纷飞,落儿面无表情地对媒婆说:“李公子的亲事,我答应了。”
她没有告诉寒瞳。
当李家的聘礼都送过来时,他才知道落儿应允了李家的婚事。
他问她:“落儿,你喜欢李公子么?”
她摇头。
他俊眉皱起,“那你为什么要嫁给他?”
她默默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说:“我去给自己绣嫁衣了。我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成为他的妻子。”
他的心一震,接着,目送着她转身离去。
成亲那日,她穿着一身红嫁衣,格外美丽妖娆。她盖上盖头,门外喜婆的声音响起:“姑娘,轿子来了!”
她伸出一只手,让他牵着。
他先是一愣,接着,接过了她的手。
当她将手放在他掌心中的时候,就像小时候,他牵着她的手,沿着道路旁边的柳树一直走,有时柳絮飘到她的发间,他会伸手温柔地为她拭去。他们一直走到清水河畔,看过日暮和晚霞,也看过流星划过夜空。
她曾经在那刹那星辉闪过的瞬间默默许愿,她想就这样被他牵着一辈子。可是如今,他依旧牵着她的手,却是为了将她的手亲手放进另一个男人的掌中。
上轿之前,她听见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落儿,你一定要幸福。”
突然,眼泪就汹涌而出。
她想上轿,却发现自己的手还在被他紧紧地攥着。她掀开了盖头,只见他的神情有些落寞,却被刻意掩饰。
在这一刻,她后悔了自己的任性,她后悔了自己因一时赌气而应下这门亲事的冲动。
可就只是一瞬而已,突然一只粗糙的手掰开了他们的手,是喜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走啦!”
他们被硬生生分开,这一刻的犹豫,就以这样一句粗暴的打断而告终。
洞房之夜,李郎挑开喜帕,却只见佳人在盖头下泪水满面。他吓坏了,以为发生了什么,她却摇摇头,正想说话,突然听见外面有些喧闹,似乎是喜婆的声音——
“寒瞳公子,你不能进去,雪落姑娘已经过了门了……”
她心一惊,站起身来,不顾李郎的惊愕打开了房门,就看见他有些微醺的容颜。今夜,他怕是喝了很多酒。在平时,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时候。
不知怎么,心口似乎有什么东西,像潮水一般蔓延开来,将他们二人吞没,而其他人,新郎、喜婆、宾客,甚至是夜风吹动红烛的声音,都一下子消失在了黑暗中,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二人,面对着彼此。
她以为他会有千言万语对她说,他也以为自己会把藏在心底深处的千言万语说出口。
可是,却终究没有。
他们彼此相对,他却只开口说了一句话。
他说:“落儿,我带你回家。”
她努力扬起唇角,想笑,眼泪却掉了下来。
落儿,我带你回家。
从十年前,他将她带回去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认定,有他的地方,才是她的“家”。
她投入他的怀中,他紧紧抱住了她,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他牵起了她的手,离开了李府。
李府的人反应过来以后,自然是要去追他们,他牵着她的手在夜里一路跑着,跑过路边的那一排柳树,一直到柳树的尽头,清水河的河畔,他们停了下来,她指着天空对他说:“你看,流星!”
流星划过天际,夜幕中一道美丽的弧线仿佛将他们二人与身后的一切隔绝成两个世界。
在这一刻,仿佛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就只剩下了彼此心跳的声音。
以及,从彼此掌心中传来的温度。
……
待江南落尽最后一场雪,春日伊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