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萍踪血迹 第三集 第一百零六回 张明岳巧化屠城,僧王爷昏暮遇鬼

作者:相城居士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16-12-17 14:40:20直达底部

 

高速文字首发 本站域名 www.xuanyge.org 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wap.xuanyge.org


随机推荐:失落的安西 大秦:开局以七星灯为始皇长生! 殿下别乱来 三国:从让董卓坐龙椅开始 陛下,你怎么不造反了? 大明:我崇祯绝不上吊 荒年卖身成赘婿,我有空间肉满仓 装傻三年,满朝文武跪求我登基! 

    僧格林沁继续说道:“王其胜,本王爷就实话对你说吧,就算你的哥哥王其昌犯在本王爷的手里,我也是毫不留情、定杀无赦的!我想,当初我杀死贪官赵书升的事情,你不会没有听说吧?无论是何人,只要他沾上了一个‘贪’字,他一旦遇上了我,我也是毫不留情,必欲杀之而后安的!”

    王其胜被僧格林沁这一脚踢得可真是不轻,他挣扎了半天,用尽了全身吃奶的力气,这才好不容从地上站起身来。王其胜心里骂道:“好你个僧格林沁,谁不知道,你是道光皇帝妹妹过继的干儿子?你又不是人家努尔哈赤家族的正宗嫡系子孙,你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人家黄氏家族的一条看门狗而已,竟然还如此专横与嚣张,我就等着看你将来的好下场呢!我拭目以待,咱们就等着瞧吧!”

    虽然王其胜心中如此想,口头上对僧格林沁却不敢有丝毫的不恭不敬,他强忍身上的疼痛,摆出一副奴颜婢膝的姿态,用奉承的好话对僧格林沁说道:“经王爷你踢了下官这一脚,还真把我给踢开窍了。奴才心想,我的哥哥王其昌在阌乡县供职期间,肯定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不过他是他,我是我,我和他虽然是一母同胞,在做事待人诸方面,却有着天壤之别。王爷您若是不信,你就看我王其胜到达阌乡县任内的表现好了,我要是有任何不检点之处,给咱们大清国皇上的脸上抹了黑,你立马将我缉拿问罪,不,你立马将我逮捕问斩,我王其胜就是死了,也毫无怨言!”

    塔哈布用马鞭轻轻在王其胜的屁股上抽打了一下,也专横地说道:“王爷日理万机,没工夫在这里听你说这些没用的屁话!你赶快收拾好你的东西,到阌乡县去办理你该办的事情去吧!”

    王其胜听了塔哈布这番话,不由得使他打了一阵寒战,他马上问塔哈布:“塔将军,就我一个人进城去呀?那你们去不去啊?”

    僧格林沁说道:“怎么,小子,你胆怯了不成?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朝廷派来的父母官,王爷这些军队,就是为保护你们这些人而来的,我们哪有不去的道理?小子,你就把你的心装在肚子里好了,待吃罢早饭之后,我们就一同向阌乡县城开拔!”

    此时,灶头军早已把早餐准备停当,僧格林沁吃罢早餐后,又命人掩埋好死死亡军兵遗体后,便吹起螺号,集合队伍,然后有塔哈布带队,排成一字纵队,僧格林沁骑马居中,浩浩荡荡,跃武扬威的朝阌乡县城进发了。

    白天行军,又是马军,当然就十分快捷,不多时,众人就到达了阌乡县城城墙根下的不远处。这一下,众军兵可是看清楚了,但见城门洞开,城头上的旗帜还在迎风摆动,其中一面黄色大旗,尤为显眼刺目,旗面上书写着一个斗大的“张”字,不用问,此旗肯定是张洛行的黄旗捻军所立了。在大旗的附近,在每杆旗帜的下面,都站有一个身着捻军服装的士兵,他们各持刀枪,腆肚挺胸,虎目注视,昂首站立,奇怪的是,见到有这许多官兵到来,他们却是瞽目圆睁,视而不见,声色不动。

    僧格林沁骑在马背上,仔细观察了半天,忽然一拍大腿,气愤的骂道:“这哪里是捻匪士兵,明明都是稻草人嘛,我们全被捻匪给愚弄、给欺骗了!塔哈布将军,这是张洛行摆的一个空城计!你赶忙派几个士兵登上城头去,把这些滥竽充数,却能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稻草人,统统都给我清除干净!”

    就在塔哈布就要领命而去的时候,王其胜突然跳将出来,自告奋勇的对僧格林沁说道:“王爷,这阌乡县城马上就要归卑职来管辖了,这清除城头上稻草人的美差,就不需烦劳王爷的爱将亲自动手了,就由卑职动手去拆除好了。”

    僧格林沁眼见王其胜自告奋勇愿当此任,不免心中大喜,因此说道:“如此也好。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既然你就是未来的县太爷,这管理和治理县城的责任,自然也就非你莫属了。好吧,本王爷看在你一片忠心的份上,就把这个史无前例的任务交由去完成好了!”

    王其胜得到了僧格林沁的允准后,心中的高兴就不必说了,这毕竟是他上任前的第一个表现自己的好机会呀,又有王爷亲自目睹,这对他今后的擢升提拔都是极为有利的。于是,王其胜招呼随他而来的仆从们,把十几匹马匹交由一人看管,在他的亲自带领之下,迅速走进城门,蹒跚地朝城头爬去。待王其胜一伙人爬上城墙,远远地朝站在城外的僧军马队观看时,止不住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王其胜心中暗想:“城下这数不清的马军,可是为我护驾来的呀,我王其胜可真是太幸运、太伟大了呀!”

    王其胜好不容易熬到当县令的这一天,现在又经过长途跋涉,千辛万苦到达了阌乡县城,眼看就要履任了,又鬼使神差的让他碰到了大清国的王爷,这不是上天有意的安排又是什么?若照此一直走下去,他王其胜能当上大清国的总理大臣也是有可能的!王其胜这样想着,可就有些悠悠然飘飘然起来。他怀着对大清国无比忠诚的信念,亲手动手去铲除立在城头上的稻草人。当他的手拉住稻草人的那一刹那,只听轰然几声巨响,稻草人都变成了炸弹,轰然一声爆炸了!

    城头上突然发生的事情,是城墙下面的僧格林沁等众军兵没有预料到的,他们眼看着王其胜与他的随从们,突然之间全被巨大的爆炸冲击波炸飞到空中,然后又纷纷掉落下来,有的被甩到了城墙外面,有的则被甩到了城墙里边,其状之惨,让人不忍看视!

    僧格林沁被城墙上发生的这一幕给惊呆了,张开的嘴巴,半天都没有合拢。不知过了多久,僧格林沁才从惊愕中缓过神来。他对塔哈布等人说道:“这些捻匪,也实在是太狡猾、太残忍了,他们竟然想出这种办法来残害他们的对手,这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塔哈布说道:“十分显然,张洛行、龚德这一手,是针对王爷您的,好歹有王其胜这个替死鬼替我们挡了炸弹,不然的话,那被炸死的人可就是我们了!”

    这稻草人爆炸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呢?下面就让我们来简单的交代一下。看君们大概还记得,在张洛行、龚德临离开阌乡县城席燕庄村的时候,在打谷场上,龚德曾经附耳低声对萍踪霞客营的战士们交代了些什么,现在可以公开的告诉你们了,龚德所交代的任务中,就包括夜袭僧格林沁的骑兵军营,与传达书信和稻草人爆炸这几件事情。原来,在萍踪侠客营的19个人当中,人人都身怀绝技,个个都有不凡的身手。诸如攀高上房啦,飞檐走壁啦,飞刀杀人啦,手指点穴啦,无钥入户啦,隔窗施放迷魂药啦,等等,真是无一不精,无一不通。更有甚者,甚至还有人能利用草木灰硫磺等物,就能轻轻松松的制造出土炸弹来。此次城头上稻草人大爆炸,炸死新到任、尚未履职的县令王其胜与他的随从们的战例,就是萍踪侠客营战士们的杰作。这制造土炸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脾气异常古怪的张骡子此人。

    在僧格林沁身边,有一位小兵被眼前的这一幕给吓懵了,他用颤抖的声音问僧格林沁:“王爷,你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咱们是绕城而过呢,还是进城居住呢?”

    僧格林沁坚定地说道:“张洛行、龚德以为,他们用这种雕虫小技,就能阻止我僧格林沁的铁骑大军前进吗?休想!我僧格林沁好歹也是经过生死考验的人,想当年,在抵抗英法联军的时候,我一人手执大旗,挺立通州桥头,任凭外寇们的大炮轰炸,枪弹在身边呼啸而过,我僧格林沁当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现在捻匪们想利用这种区区雕虫小技来阻止我的前进,他们也太小看我僧王爷的胆量和决心了。我原先的打算,是一举把张洛行、龚德围剿在这阌乡城中,现在看来他们早就有了准备,而且还做了周密部署。这使我深深感觉到,这张洛行,特别是他身边的那个龚瞎子,绝非是等闲之辈,看来这阌乡县城内还真有故事哩,此次若是不把这个故事的真相全部戳穿,我就绝不离开阌乡县城!”

    塔哈布问道:“依王爷的意思,咱们是不是马上进城?”

    僧格林沁摇首答道:“不!几千人同时住进城内,既不雅观,也不现实。还是按以前的老规矩,我带领大部军队分驻在城外,你带领千余人到城内居住,一方面为查看城内虚实,一方面也好趁此把隐藏在城内的捻匪残余势力清除干净,为我军下一步大举剿灭捻匪打下基础。我倒要看一看,是你张洛行厉害,还是我僧格林沁厉害!”

    塔哈布提醒僧格林沁:“以属下的观点,这张洛行虽然难对付,他也只不过是一农夫而已,真正厉害,也真正为张洛行出谋划策的人,乃是有小诸葛之称的那个龚瞎子。据风闻传说,此人眼睛虽瞎,但是头脑却异常的聪明,据传他能算出来,在什么时候要刮什么风,在什么时候能下雨,不用出门查看,就能预算出官军什么时候来,从哪个方向来。在我们的军队中,早已把此人传扬的神乎其神了,依下官的拙见,此人绝不可小视啊。”

    僧格林沁听完塔哈布的这一番话后,用鼻子哼了一声,藐视的说道:“我僧格林沁只相信皇上,从不不相信什么神仙,而且在这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神仙。只要尔等锲而不舍,毫不懈怠,不怕流血牺牲,这最终铲除捻匪的大功,必然非我等莫属也!”

    于是,按照僧格林沁的吩咐与安排,由塔哈布带领一千余人进驻阌乡县城内,而僧格林沁则带领两千人左右分布在城东、城南的十几个村庄中。僧格林沁本人则带领约500人的一支护卫军,驻扎在了城东南一个叫豫灵镇的大村落内。村中有一名开明绅士,姓张名明岳,此人家有良田千亩,人也年过八旬,但是精神矍铄,身体健壮,年轻时曾经考中过秀才,善读古书,通古达今,在村中也算得是个有大学问的人了。

    僧格林沁一住进张明岳的宅院中,他留给老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身形硕壮,敦实有力,说话满口北腔,身边随从众多,气势咄咄逼人,非一般等闲之辈可比。进而又听众随从们开口闭口必称“王爷”,张明岳就断定此人的身份绝非一般了。张明岳心中盘算:“常听人提起,清朝道光皇帝的姐姐一生无出,晚年不得不过继科尔沁左翼后旗哈日额日格苏木百兴图嘎查普通台吉家一位蒙古少年为继子,此人名叫僧格林沁,难道今日住进我家的这位王爷,他就是僧格林沁不成?如果是他,那可真是天赐良机,我今天非要与他攀谈攀谈,看看此人到底是位将才呢还是帅才?或者两者都不是,而是一位徒有虚名的庸才?”

    张明岳老人这样想过之后,即故意找机会,主动接近僧格林沁,无话搭讪,与僧格林沁套近乎。这日中午,待僧格林沁用罢午餐之后,老人就不请自到,一掀门帘,走进了僧格林沁临时居住的房间。

    这时,僧格林沁吃罢午餐后,正独自坐在太师椅上品茗歇息,突见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不请自到,就暗自猜想道:“他肯定就是这家的主人了。”

    僧格林沁见张明岳走进屋来,为表示尊敬,就打破往日的惯例,放下他王爷的架子,主动站起身来迎接。

    僧格林沁虔诚的说道:“老人家,你都偌大岁数了,还亲自登门来拜访本王爷,这实在教本王爷过意不去哇!老人家,快快请坐!快快请坐!”

    张明岳也以礼相还,谦逊的说道:“听说我家住进了一位王爷,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兆头,是我张家蓬荜生辉的好事情啊,不知我家的老坟头啥时候开始冒详烟了,老汉怎么能不高兴呢?如果老汉猜得不错,恐怕阁下必定就是叱咤疆场,震惊当世的僧格林沁王爷了?”

    僧格林沁听张明岳如此夸赞自己,心中不由自主的生出一阵美丝丝的感觉,但嘴上却故作谦逊地说道:“殿下不才,恐怕也是浪得虚名罢咧。本王冒昧的问一句,老翁尊姓大名?仙寿几何呀?”

    张明岳朗声回答:“小老儿姓张,就是弓长合二为一的张字,复名明岳,就是光明的明,山岳的岳,就是寓意明月照耀山岳之意。王爷问到小老儿人生几何?敝人生于乾隆辛丑四十六年,今已枉活八十四岁矣。虽然说早年时也中过秀才,却是碌碌一生,无所作为。回想起来,真是不无遗憾啊。”

    僧格林沁故作惊诧的说道:“老人家,你何必过谦?俗话讲,年老经验多,阅历深,年老是一宝么。”

    张明岳又问僧格林沁:“听说僧王爷也是出身寒门,少时亦历经磨难与坎坷,不想现在却贵为王胄,头顶光环,富贵荣华,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如果单用幸运二字来形容王爷的今天,恐怕也难尽其表了。”

    僧格林沁说道:“在外人看起来,这王爷是贵为天子的门人,又集荣华富贵于一身,这是何等的荣耀与风光!其实不然啊,本王爷现已五十五岁矣,正是颐养天年的时候,可是因为国家兵燹四起,人民陷于水深火热之中,我还得替皇上分担国忧,整日里骑马奔驰,不得安生,天天被累得筋疲力尽,寝食难安,这些难言之苦,又有何人知道呢!”

    张明岳随声附和道:“是啊是啊。小老儿虽然身居荒村野坡,但也并非孤陋寡闻之人。闻知王爷自督师以来,倾心硕望,鞍马劳顿,呕心沥血,景仰公忠者,非一朝一夕也。今日幸得王爷亲聆训诲,共论时艰,也是三生之幸事耳。欣闻旌麾又欲南指,奉命专征,窃喜交谈光仪,恨不能执鞭负弩,跟随王爷以征天下,也实一憾事耳!”

    僧格林沁说道:“本王爷闻知中原群贼纵横,犹如燎原烈火,大有越烧越旺之势,如不及时铲灭,中原何安?国家何安?朝廷何安?在本王看来,贼势猖獗,非贼之不可平也,患在统率乏人,政出多门,事权不能专一;再加上地方大员分兵自制,各地官吏又各存畛域之见,致使不能戮力同心,全力扫除也。”

    张明岳看出,僧格林沁虽然自恃骄横,却也透露出他的无可奈何,底气不足,给人以余日西下,花落去之感觉。想到这里,张明岳决定再用话来试探一下僧格林沁此时此刻的心情。

    张明岳说:“俗语说的好,大也有大的难处。想你僧王爷贵为皇胄,又有铁骑军数万,真可谓一呼百应,万马驰逐之势,在外人看来,这是何等的威风与风光?哪里知道,原来你王爷也有你王爷的难处啊。不过,今幸大纛遄临敝县,各方节制,提纲振领,定当所向功成也!”

    不想僧格林沁听完张明岳这番话后,连连摇首叹息道:“老人家,你年逾八旬,乃德高望重之人,在你这尊真佛面前,我也就用不着再说虚话假话了。你哪里知道,我僧格林沁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哇哇。虽说我的麾下确实有万余名虎贲骑兵,但是偌大一个中原,贼势披猖,兵力仍然不敷应用。就拿今日在阌乡县城头爆炸一案来说,一个刚到任的县令,还未来得及履职,即被当场炸死,至今我却连一个捻匪的影子都没有见到,你说气人不气人?”

    张明岳故作惊讶的说道:“朗朗乾坤,清平世界,在光天化日之下,在你僧王爷的眼皮子底下,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奇哉怪哉,可怕之极哉!请问你僧王爷,你打算怎样来处理这一事件呢?”

    僧格林沁不以为然的说道:“怎样处理?要知道,我的铁甲骑兵也不是吃素的,我已经派军队在城内搜索,实在不行,那我就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歹徒了;要是再不行,我就学秦始皇的办法,来他一个屠城就是了!”

    听了僧格林沁这段表白,张明岳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心中暗想:“看来这个僧王爷的确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子民百姓乃国家的栋梁基石,皇帝坐在金銮殿上,每天有群臣拱卫,一声令下,山摇地动,那是何等的风光与威风!可是在中国历史上,从来就没看见哪个皇帝能长久坐在皇帝的宝座上,若究其原因,可能会有千条万条,但是最根本的一条,就是因为波浪汹涌,致使航船倾覆。若没有了庶民百姓,哪里还来的你这位王爷吆。你一个王爷,难道连这样简单的道理也不懂吗?这真使人感到惋惜!”

    想到此处,张明岳决定设法来开导开导这位僧王爷。

    张明岳说道:“听僧王爷方才的一番叙述,我老夫对王爷屠城一说颇有歧见,不知僧王爷想听老夫说否?倘若说后惹怒了王爷,王爷能治老夫的罪吗?”

    僧格林沁回答:“老人家,你这是说哪里话来!我僧格林沁在你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面前,也只是个晚辈而已,长辈若是有话,那就敞开心扉,但说无妨,即使有冲撞本王爷之处,我也会完全原宥,不施追究的!”

    张明岳兴奋地说道:“你真不愧是咱大清国的王爷!常言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细数中国历史,凡为明君者,无不是大度能容人之人,即所谓宰相肚子里能撑船即是指此。僧王爷身为皇亲贵胄,岂是庸臣宰相所能比?僧王爷既然听得进去逆耳之言,那老朽我也就不用着再遮遮掩掩了,我可要实话实说了!”

    僧格林沁说道:“老人家言之有理,我僧格林沁也只好洗耳恭听了。老人家,你可知道,现今的大清朝,似乎就像航行在大海里的一条破船,怎经得起狂风恶浪的袭击,水击浪溅,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据本王爷了解,目前徐州、宿州之间官军不过万人,近又因缺乏饷银不得不大加裁汰,所存无多,如此区区兵力,何以能与数十万之敌抗衡?朝廷又囿于陋见,山东之兵不能越境协剿,如此一来,这聚剿捻匪的重担,就只有我僧格林沁一人承担了,我实在也是有苦难言啊。”

    张明岳对僧格林沁的这番话,迅速在脑海中进行了推敲,觉得他的话并无虚假之处,因此就放开胆子对僧格林沁说道:“据老朽所知,张洛行每每出动,动辄以数万数十万之众计算,就官军而言,即令是全部精锐一起出动,也不过区区两三万人之众,以此区区两万之兵与张洛行来对抗,何以能稳操胜券?况且,平心而论,官军这区区两三万之兵,其中也并非尽是精锐呢?再说河南的兵力,名义上号称万余,而其中多系新募之兵,没有经过训练,就匆忙被躯至战场,一遇捻贼进攻,即未战自溃,还何谈护国卫民乎?真是苦哉哀哉也!”

    僧格林沁忽然觉得,他面前这位老人,绝非等闲之辈,从他的言谈举止来看,很可能就是一位深藏不露的世外高人啊。想到此处,僧格林沁对面前的这位老者又多增加了几分尊崇与信赖之感。

    僧格林沁对张明岳说道:“张老伯,看来你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世外高人啊,从你老人家的谈话中,我断定你对军事和目前的战场形势,都有独到的见解,那我可要拜你为师,向你请教了。以本王爷多年的制贼经验来说,这捻贼之所以难治,就因为他们并无固定之所,他们好像每时每刻都在游走,东南西北到处流窜,单找官兵防守的薄弱环节,来搞突然袭击。可谓飘忽而至,疏忽又窜,所到之处,如入无人之境。数年以来,他们好似不知沟壑堡垒之可恃,专心致志与官军野战来抗衡。故此使官军疲于应付,战果却寥寥矣。”

    张明岳听完僧格林沁的话后,一丝不被人发现的笑意,浮现在他的脸庞。这可能是会心的笑,也可能是讥讽的笑,总之是不怀好意的笑。其实,张明岳心中想的却是:“你们大清朝自打进关后的第一代皇帝顺治起,就已经在风雨飘渺中勉强支撑了二百余年了,也该到了要改朝换代的时候了!”

    张明岳这时更加露骨的对僧格林沁说:“僧王爷,你贵为黄胄,又被大清国皇帝封赐为王爷高位,你自然就对大清国抱有极深的感恩之心了,恨不能肝脑涂地,以命相报。但是你想过没有,自打道光爷庚子二十年经受鸦片战争以来,大清国已是日渐衰败,国力逐渐颓废,人心向背,一年不如一年了。若究其根源,还不都是因为朝廷的软弱无能,一味的仰洋人的鼻息而度日所造成的吗?于是乎,这才有了辛亥咸丰元年间粤人洪秀全的反清造反运动,和继之而起的淮河岸边的农民反清运动,从此以后,便连年兵燹四起,烽火炽燃,国无宁日了。王爷,请你冷静的想一想,若不是咱们朝廷的日益腐败,哪会有这许多乱子发生呢?”

    僧格林沁被张明岳这番激烈的言辞说得一时间目瞪口呆,哑口无言,半天没有再言语。僧格林沁知道,张明岳这番推心置腹的话,句句都说的是实情,句句也都说到了点子上。但是,自己是大清国钦封王爷,虽然说自己不属于大清国皇家的正宗血统,而现在也与大清国有不可分割的亲缘关系了,难不成我僧格林沁也举起反清大旗,成为朝廷的反叛不成?不能,这绝不可能!我僧格林沁绝不会做这忘恩负义的事情!自从我被清朝皇族重用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决定了我与清王朝同呼吸共命运的结果。我僧格林沁今生今世,生是清王朝的人,死是清王朝的鬼,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是无法再改变的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僧格林沁才从迷茫中缓过神来,他对张明岳说道:“张老爷子,自从我僧格林沁官居高位以后,每天所听到的尽是些恭维与奉承的话语,没有哪个人胆敢在我的面前说句真心话,这几十年来,你是我碰到的第一个敢于在本王爷面前敢于向我说真心话的人,对于你老人家的坦诚与大胆,我僧格林沁打心底里向你表示感激。这叫我想起了一句话: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哇。可是我也不能不遗憾的告诉你,即使摆在我面前的是一条错误的路,我面前是一个无底的深渊,抑或是一个深不见底的火坑,我也得义无返顾的走下去,直至我生命的终点,这就是我僧格林沁早已注定的命运!”

    这时,反倒轮到张明岳老人沉默了。是啊,人生处处是羁绊,不是名利,便是地位,不是房产,便是金钱,再不就是美色的诱惑,欲望的吸引,总之,人生处处皆羁绊,每走一步皆遇困难,就看你如何看待,如何应对,如何去处理了。总而言之一句话:人生中要尽可能的做到尽善尽美,完美无缺,要不然可要给自己留下无法拭去的遗憾了。

    在经过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张明岳老人终于又开口说话了:“看起来,耀眼的光环只是表面的东西,人一旦被名与利的光环罩住了眼睛,尽管在外人看起来有无比的光彩亮丽,变幻莫测,还时时吸引着那些追逐名利的人,去拼死继续往光环里面钻。可是待人们一旦真正进入到了光环里面,你这才发现,呈现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漆黑一片!哪还有一丝一毫耀人眼目的光亮?可是,这时你已经被被外面的光环套得牢牢的,无论如何想挣脱,也是无济于事了,此时你才感到后悔,可是还有什么用呢?到了这时,你才深切地意识到:要么随光环一起转动,要么待体力耗尽,与它一起消失!尽管你大声呼喊:‘让我回到光环外面去吧,我想过以前那种平淡无华的生活!’但是你会发现,一切都已经晚了!”

    僧格林沁对张明岳说道:“老人家,你老说的可实在是太好了!我僧格林沁的地位虽高,权利也大,但却很少能被外人所理解。你老人家刚才说的什么光环啦,旋转啦等等这些东西,我听起来很是吃力,你能不能说的更直白一些,这样我听起来才会感到轻松!”

    张明岳说道:“老夫认为,在你僧王爷身上,最大的光环,莫过于王爷这个称号,最大的桂冠,亦莫过于王爷这个称号,有了这种世袭罔替的权利,你全身从头到脚,无不被光环所笼罩,它们才将你压得喘不过气来,它们会驱使你勇往直前,一刻也不能停留!一旦停下了脚步,你就会认为,这是对皇上的不忠不孝,大逆不道!老夫不是讲你不应该拥有这些称号,我只是说,一个人,一旦他背负过多的荣誉与权力,非但起不到好的作用,反而会阻碍他的独立思考,自由发挥,你之所以感到有压力和心力交瘁者,无不都是这些东西给你造成的!”

    僧格林沁问张明岳:“老人家,那么以你的意见,我该怎么办呢?我总不能将这些荣誉与权利舍而弃之吧?”

    张明岳说:“非也!老夫不是不让你拥有些荣誉称号,更没有要让你放弃权力的意思,而是要叫你把它们放在一个适当的位置,不必天天背在身上,积重而难返,成为自身的负担!”

    僧格林沁说:“话说到这里,我似乎听懂了你话中的含义。什么冠冕堂皇的称号,什么听起来十分吓人的头衔,这些东西说到底还不都是些外在的东西?真正的含义应该是诚诚恳恳的做人,老老实实的做事,不贪污,不腐化,两袖清风,一身正气,这样等自己的生命临到终结的时候,他才能做到光明正大,一尘不染,含笑九泉矣。”

    张明岳没有再围绕这个问题继续发表意见,他将话锋一转,继续说道:“要说咱们这个大清国,从第一任皇帝顺治帝起,历经康熙、雍正、乾隆三代,还称上太平安宁,只是到了咸丰爷这一代,可就日渐颓废了。究其根源,皆因奸臣弄权,奸佞当道所致。于是乎,就出现了贪官污吏一手遮天,耍弄权术,瞒天过海,一手遮天,处处以假象来欺骗皇上,民人有冤屈无处申诉,这才有了反叛朝廷事件的发生;兵燹四起,民不聊生,这一下可就忙坏了这些文武大臣了。要是不然,你僧王爷如何能千里奔驰,来到阌乡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呢?”

    经过长时间的交谈,时间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这时,忽听得大门外有砰砰砰的敲门的声音,张明岳正要起身前去开门观瞧,忽然被僧格林沁给拦住了。

    僧格林沁说:“你老都偌大年纪了,这种杂差小事,那还敢烦劳你老人家大驾亲为呢?来人,快到门口去看看,是什么人在敲门?”

    护卫小兵竹马领了僧王爷的命令后,即迈开矫健的步伐,几乎像一阵风似的,三步两步就来到大门近前,他一伸手,将两扇巨大的黑漆大门由外向内,只听呲呀呀一声响动,两扇黑漆大门便被他拉开了。

    大门打开后,在暮色苍茫之中,出现在护卫小兵竹马面前的,竟然是他似曾相识、却又不认识的三位“贵妇人”打扮的“妙龄女郎”。

    小护卫竹马感到奇怪,在这夜幕即将来临之际,为什么会有三位夫人来访呢?难道她们是张明岳老人家的家眷不成吗?

    小护卫竹马止不住问了一声:“你们是何方来客?到此来是要找什么人?”

    站在最前面,年龄稍大一些的“妇人”回答:“小兵蛋子,你可真是有眼无珠,这才隔了还不到一天的功夫,你怎么就把本将军给忘记了呢?我到这里来还能找谁,不就是来找咱们的僧王爷吗!”

    小护卫竹马更加感到奇怪了,心中暗想:“你们哪里知道,咱们这位王爷可是不近女色的,暮色都要降临了,你们还来献此谄媚,明明是不怀好意吗!”

    想到这里,小护卫竹马走向前去,伸开双臂,就欲将“她们”推到门外去。

    没想到前面的那位妇人勃然翻脸,举起右手,在小护卫竹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狠狠在他的脸上抽了一记耳光!口中还不依不饶的大骂道:“好你个狗眼看人低的小杂种!你竟敢阻止本将军来面谒僧王爷,我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你赶快躲在一边去,让本将军进去!”

    小护卫竹马无端挨了这一记耳光,心中正生闷气呢,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又是一名堂堂正正的军人,他哪里能受得了这种窝囊气?不由分说,他就拉开了架势,准备与那位“夫人”一比高低。可是他刚一出手,伸出去的胳膊就一下子被那“女人”抓了个结结实实,只见妇人稍一用劲,小护卫竹马的双手就被她倒剪背的拧在了一处。小护卫大叫一声:“你哪里来的野婊子,竟然还有如此大的力气?轻点!轻点!疼死小爷了!”

    坐在堂屋里还在海阔天空、东拉西扯的僧格林沁与张明岳老人,听到院落内的气氛有些不对劲,预感到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僧格林沁伸手拽出佩剑,张明岳手端茶杯,双双急匆匆皆从屋内来到了院落内。二人一见院内的情形,一时也都被弄懵了。

    那“妇人”一见僧王爷到来,便将拧住小护卫竹马的双手松开,然后双手并拢,向僧格林沁深深施了一个万福,尽量把粗嗓门捏得紧紧的,装作一副淑女的姿态,对僧格林沁说道:“末将突然造访,惊了王爷的大驾,是为大不敬,还望僧王爷多多原宥才是!”

    僧格林沁用疑惑的眼光紧紧盯着面前这几位贵夫人打扮的女人,用怀疑的口吻问了一句:“妇人,夜幕即要来临,几位都是何方女神,不知你们找本王爷有什么事情?”

    妇人回答:“哎!这是怎么说的,我说我的僧王爷呀,你老人家是不是老糊涂啦,还不到一天,你怎么就连跟随你马前鞍后十余载的我都给忘记了呢?”

    听完妇人的这一席话,僧格林沁就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僧格林沁加重了语气,问道:“本王爷公务在身,日理万机,没功夫与你们这些贱女人胡搅蛮缠,本王爷最后警告你们,如不马上离去,我可要开杀戒了!”

    妇人一听僧王爷此话,竟然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僧格林沁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起来:“王爷,你千万不可如此!常言道,不看佛面看僧面,你就可怜一下属下跟随你这些年的情份上,不要对属下如此绝情好嘛?”

    僧格林沁更没好气的说道:“混账东西!你开口一个属下,闭口一个属下,回想我僧格林沁几十年的军旅生涯中,我实在想不起来,我哪里来的你们这样一些不伦不类的属下么!”

    那妇人一扭屁股,突然从地上站起身来,扭捏作态的说道:“我说我的个好王爷唻,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呀,我们货真价实,就是您的属下吗。你再仔细看看,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僧格林沁手执佩剑,小心翼翼的走到妇人近前,围着她举目细看,看了半天,仍然一无所获。僧格林沁对张明岳老人说道:“夜幕已经降临,本王已是老眼昏花,实在是看不清这位妇人的真实面容,你赶紧命人点一支蜡烛来,让我再仔细观瞧观瞧!”

    张明岳赶忙命家人去点上蜡烛,手护着闪烁的烛光,来到僧格林沁身边,将蜡烛递到了僧格林沁的手中。

    僧格林沁一手端着烛台,一手护着烛光,几乎是贴近妇人的脸蛋,上下左右,前前后后,几乎照了一个遍,这一照不打紧,看倒是看清楚了,可看完之后,几乎没把他恶心得呕吐出来!原来,就在僧格林沁手举烛灯,仔细查看的当儿,有四位女侠正隐身在墙头上小声窃笑呢。这四位女侠非是别人,她们正是一手导演这场恶作剧的副营官婉闹,以及程帼秃子,刘三姑与柳荷花四人。

    僧格林沁这一次到底看清没有?他看到的又是什么呢?借助蜡烛灯光的照射,这一下僧格林沁可是看清楚了。但见此妇人:

    发髻高挽颅顶盘,巍峨瞻望曰飞仙;

    柳叶细眉似弯月,梳绾鬟结巧盘旋。

    油头粉腮泛珏光,绫罗绸缎裹身上;

    牡丹花蕊舄面绣,扭捏作态似狐仙。

    胭脂点唇似火红,面目狰狞恶魔凶;

    王爷看罢诧不已,竟把烛灯摔地平!

    僧王爷不看还罢,这一看好似看见妖魔一般,他被吓得倒退了几步,镗啷啷撒手把手中的烛灯丢在了地下,要不是身子靠在了墙壁上,可能真的就被吓倒了!

    僧格林沁气急败坏的问那妇人道:“你开口闭口自称是我的属下,可我看过你的梳妆打扮之后,看你们个个都男不男、女不女的,我啥时候有过你们这样一群四不像的属下呀!”

    那妇人此时也有些不高兴了,她放下脸子说道:“我的个王爷唻,你老人家可真是记性没有忘性好哇,那我就实话告诉你好了,我就是你骑兵营的参将营官塔哈布呀,这一下你该想起来了吧?”

    僧格林沁一听那人自称是塔哈布,使他感到既惊讶又突然,心中还升起几分恶心的感觉!他的气可真是不打一处来。僧格林沁心中暗想:“塔哈布哇塔哈布,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装扮成这副模样来吓我!这成何体统?当着张明岳这位老秀才的面,你让我僧格林沁这位王爷的脸往哪里搁呀。你如此恶作剧,如果不对你严加惩处,你叫我今后还如何来带领我的铁甲骑兵?”

    就在僧格林沁即将传达命令,招呼门外的贴身护卫来收拾塔哈布的时候,忽听得那位小护卫竹马问塔哈布道:“你说你就是塔哈布将军,那我来问你,你身后的那三位又是什么人呢?”

    未等塔哈布说话,三人中稍微年长的一位说道:“我叫乌善,今年三十二岁,是塔哈布将军的贴身护卫!”

    另一个紧接着又说道:“我叫乌美,今年二十八岁,我也是塔哈布将军的贴生护卫!”

    第三个也不示弱,马上又回答:“我们三个人是亲弟兄,我是老三乌仁,年龄最小,今年芳龄二十二岁,我们三兄弟去年刚刚由土默特旗来到军营,我们都是塔将军的贴身护卫也!”

    僧格林沁听完三兄弟自我介绍后,心中那个气呀。我把你们这些不知廉耻的家伙,你们不但打扮成这种不伦不类的怪模样,还开口闭口之乎者也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高速文字首发 本站域名 www.xuanyge.org 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wap.xuanyge.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