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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玉璋看看傅渊,又看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周夫子,只觉得自己小小的脑壳承受了太多,脸上的表情无辜极了。自己就是个旁听生而已,还没正式开蒙呢,有必要追问自己的学习进度吗?
傅渊都给这小子气乐了,“方才在宫里,不是很得意吗?还敢和太子殿下吵嘴,现在怎么就成了鹌鹑?老实交代吧,都学了些什么?”
周夫子的表情也很是微妙,双手抱臂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傅玉璋,也想知道这么个小不点儿到底偷偷摸摸学了多少东西。
傅玉璋见装可怜没用,又眼巴巴地看向傅怀安,哥哥捞捞!大齐好哥哥傅怀安浑然没有辜负傅玉璋的厚望,立即上前一步挡在了傅玉璋身前,昂首挺胸道:“璋哥儿本就聪明,我写大字,他在一旁看着,都认识了!”
哦豁,破案了,原来是你小子偷偷给弟弟开小灶呢!
傅渊偏头看向周夫子,周夫子眉头微挑,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千字文》,翻开第一页,往傅玉璋面前一放,“念念看。”
傅玉璋觑了一眼周夫子的脸色,老老实实开始念,“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周夫子平静地继续往后翻,进入状态的傅玉璋也一直不停,顺畅地往下念。
等念到“肆筵设席,鼓瑟吹笙”八字时,周夫子平静地神情终于有了些许波动,似笑非笑地看着傅玉璋,“世子还未写到这里,你倒是背得流利。”
傅渊登时向傅玉璋投去诧异的目光。
傅玉璋的表情无辜极了,“哥哥从头到尾念过一遍给我听呀。”
周夫子默然,而后幽幽地对傅渊说道:“侯爷,以此来看,怕是小世子开蒙的时间还晚了些许。”
傅渊面上镇定,实际也陷入了迷茫之中:安哥儿当年也是如此吗?莫非真的是自己耽搁了孩子?
傅怀安却很是大方,“无妨,那会儿我还小呢,爹娘也不知道。现在进学也是一样的,反正课业也不难,一下子就能记住。”
这话说得就很扎心了。
傅渊和周夫子无言以对。
周夫子也没那么羡慕嫉妒傅渊生了两个神童儿子了,瞧这架势,多闹心!
傅渊更是无奈,我一个普通人,不知道神童的厉害,当真是委屈你们兄弟二人了哦!
周夫子又继续考傅玉璋,傅玉璋读完大半本《千字文》后就不肯再开口了,累得吨吨吨连着灌了两杯饮子。周夫子问的再细一点,傅玉璋就报以无辜的眼神:我确实会背,但真的不知道意思呀~
周夫子了然,收了书,笑着对傅渊道:“小公子记性绝佳,只不过年岁小,只能鹦鹉学舌记下来,并不能真正通读。”
傅渊点点头。傅玉璋眼神大亮,期待地看着自家亲爹:没错!我还小!还不能理解书本意思,不用这么早开蒙!
然而傅渊冷酷无情地无视了傅玉璋期待的目光,对着周夫子抱拳,“日后,璋哥儿也要麻烦子敬兄了。”
“侯爷客气了,我本就是侯府的西席,合该教导二位公子。”
傅玉璋瞳孔地震:天塌啦!有没有管管这等丧心病狂的家长啊,竟然让一岁多的小孩儿学习,太可恶了!
傅渊一看傅玉璋的眼神就知道这小子指定没憋什么好屁,还不知道在心里怎么骂他呢。
傅渊当即道:“太子殿下还让你们同写信,告知他你们的念书近况。这信,你们哥儿俩可得好好写。”
呈交给宫中的东西,便是一片纸都疏忽不得。两个儿子还每五天就得给太子殿下写一封信,饶是傅渊性情沉稳,都忍不住有些头疼。
这大概就是生了两个神童的幸福的烦恼吧。
傅怀安却对给太子写信一事兴趣高涨。这也不奇怪,长平侯府就两个孩子,傅怀安年纪小,不管再怎么天才,小孩子的天性就是喜欢和同龄人玩的。看看傅怀安对傅玉璋就知道了,头一次当哥,傅玉璋要什么傅怀安都给。要不是傅玉璋本身品质过硬,高低得被宠成侯府一代霸王。
太子正好比傅怀安小一岁,客观条件上表达能力比傅玉璋更强几分,傅怀安对同龄人的好奇和亲近这不就来了?
再说了,远程交笔友诶,多好玩!哪个小孩子能抵挡住这个诱惑?
反正傅怀安每天都期待满满地记下自己所学的内容,就等着傅渊上朝的时候带给太子。
傅玉璋因为还不会写字,可以不用动笔,但也被傅怀安要求动嘴皮子,口述自己的学习进度。
傅玉璋一个头两个大,故意嘚瑟自己神速的学习进度——
诶嘿,我这几天已经把《千字文》全都背下来了哟,殿下您学到哪儿了?
让你坑我,看我不卷死你!
傅玉璋想到肥嘟嘟的太子看到信后气鼓鼓地主动开卷,心情便格外畅快,只觉得提前开蒙也不是什么不开心的事儿。
反正傅玉璋现在年纪小,周夫子也就让他背背书,绝对不可能丧心病狂到让他写大字。看看傅怀安,也是四岁才开始尝试拿笔写大字。
开蒙其实也没有傅玉璋想象中的那么辛苦,只是从原来的旁听变成了每天接受半个时辰周夫子的一对一教导。
背背书而已,目前周夫子还只是让傅玉璋多背书,不求甚解——以他现在的年纪和阅历,理解了其中的道理才是怪事。
傅玉璋就每天开开心心地背上几页书,然后高高兴兴地口述给傅怀安,让傅怀安写在给太子的信上。
等到早朝的前一天,哥儿俩终于将一封鼓鼓囊囊快要把信封撑破的信交给傅渊——没办法,傅怀安刚练习写大字不久,还不能很好地控笔,写出来的字有半个巴掌那么大,可不就要多写好几张纸吗?
傅渊看着自己手中鼓鼓囊囊的信封,面色如常地收了下来,“明日早朝后,我便将信交给官家。”
傅玉璋狐疑地瞅着他,“爹,你不会偷看小孩子的信吧?”
傅渊的神情也快裂开,没好气道:“父亲看儿子的信,能叫偷吗?给太子殿下的信,我当然得看看你们是不是写了些不该说的话!”
说完,傅渊直接当着傅玉璋二人的面打开了信,一字一句地看了起来。
傅玉璋见亲爹被自己一个问句气到孔乙己上身,不由摸了摸鼻子,明智地闭嘴,眼睁睁地看着无良亲爹光明正大地看小孩儿书信。然后傅玉璋就发觉,亲爹的神情越来越微妙,眼神从信上挪到了自己的身上。
傅玉璋立即站直身子,一脸严肃,超大声道:“我和哥哥绝对没有瞎写东西!”
傅渊抬手扶额,确实没有瞎写东西,但这一句句嘚瑟,以太子殿下那个不服输的性子,怕是要立马吵着多背书。
上书房夫子,危!
傅渊隐隐觉得有些不妙,总觉得面前乖乖巧巧的幼子指不定又憋着什么坏水,冷不丁再给他这个老父亲送点“惊喜”。
傅玉璋瞪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眼中满是无辜。傅渊心中有再多无奈,也都散了,软下心肠,“写得不错。”
太子殿下该是官家头疼的事儿,自己儿子高兴就行。
傅玉璋顿时得意挺胸,拽住一旁傅怀安的胳膊,“哥哥写的,特别特别厉害!”
傅怀安被傅玉璋这么直白地夸赞夸得脸都红了,不好意思道:“我的字写得不好,和夫子比差远了。”
傅玉璋亲哥滤镜三千尺,“夫子年纪大,哥哥才刚练字,哥哥最厉害!”
听得傅怀安自信心爆棚,期待地看着傅渊。
摸着良心讲,这种大号蒙童体,傅渊实在夸不出来。但一大一小模样相似的两个聪明可爱的儿子用同样亮晶晶的眼神望着自己,傅渊这个当爹的意志瞬间也就没有那么坚定了,立即点头道:“这字确实写得不错。”
傅玉璋更加得意,抱紧了傅怀安的胳膊,“我就说哥哥最厉害。”
傅怀安矜持地压了压嘴角,但快乐还是从眼角眉梢溢了出来,看得人心中更是一阵发软。
第二天早朝过后,景朔帝特意留下傅渊,让傅渊与他一同去了文德殿。
文武百官心下都是一愣,完全猜不准景朔帝的心思,不知道景朔帝为什么突然对傅渊这么亲近。
不少心思活泛的大臣心里便琢磨开了:莫不是长平侯沾了他两个神童儿子的光?上回长平侯携两个儿子进宫面圣,没几日,官家也同皇后和太子穿了一回亲子装,羡煞后宫诸位嫔妃与皇子。如今后宫嫔妃,但凡有孩子的,都给自己和孩子做了亲子装,差点累坏尚服局的宫女。
这么大的阵仗,大臣们不可能不知道。就连他们家中的年轻妇人也都请绣娘着手做新装,一看,全是亲子装。这股风气隐隐还有传向民间的趋势,一些富商人家已经穿上了亲子装,有成衣铺捕捉到了商机,已经摆出来了几身亲子装。不得不说,大齐的商人们,商业嗅觉一级棒。
傅玉璋也算是无意中引领了一回潮流新风尚。
尤其是那家中有稚童的,生母更是不约而同的给他们做了傅玉璋同款。比起亲子装,她们更爱称这身衣裳为“神童装”。
知道这一切的傅玉璋:……
算了,你们开心就好。
傅渊并不大关心这些吃食衣裳方面的事情,到了文德殿后,便恭敬地呈上了兄弟二人的信。
景朔帝看着那几乎要撑破信封的信,略微有些诧异,好奇地接过来,打开一看。
要不怎么说景朔帝仁厚呢,对着这笔稚童体,景朔帝还能真心实意地夸道:“这字当真不错,比小六小七的字写得强多了!不愧是神童,样样出众。”
“官家过誉了。”
景朔帝兴致勃勃地翻着信件,越到后面脸上的笑容越大,忍不住打趣傅渊,“也是难为你,两个神童儿子,性子竟然完全不同。”
傅渊恰到好处地露出了看到知己的目光,苦笑道,“官家果然明察秋毫,臣这两个孩子,一个沉稳,一个跳脱,便是前头养了个神童,后头这个也不能照搬先前的方法养。”
景朔帝不由哈哈大笑,“龙生九子,各不相同。朕的九个儿子,同样性情不一,也没少让朕头疼。”
正说着呢,殿外就响起一阵蹬蹬蹬的声音。
敢在文德殿门口这般的,必定是太子。
傅渊躬身侧站,果然看到太子圆滚滚的身子费劲地从高高的门槛上滚下来,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景朔帝,声音洪亮,“父皇,我的信呢?”
鉴于目前太子还是半个文盲,这封信是由景朔帝转述给太子听的。
听前半段时,太子神情平静,连连点头。待听到后半段,太子顿时跳脚,一把揪住景朔帝的袖子,“父皇,我也要早日背完《千字文》!”
景朔帝很是欣慰,“那你可得多用功。”
太子用力点头,“我才不会落后于傅玉璋!”
堂堂太子,学识不如一岁稚童,颜面何存!
太子就这么卷了起来。景朔帝很是满意,伸手将太子抱在膝上,温声笑道:“待你识字多了,便帮父皇来念奏折吧。”
傅渊迅速低头,全当自己不存在。
过了两天,内侍将太子的回信送来侯府,傅怀安和傅玉璋打开一看,上面用超大号字体写了八个字:孤也背完了千字文!
是绝不认输的犟种太子的语气没错了。
傅玉璋冷哼一声,心道这才到哪儿呢,看我继续卷你!
于是这三人便你来我往,书信不断,互相卷了起来,学习进度一日千里。
周夫子震惊着震惊着也就习惯了,甚至还主动给傅怀安和傅玉璋上了点难度,特别想知道神童的极限在哪里。
景朔帝和上书房的夫子们也很欣喜:太子勤奋好学,真是国之幸事!
景朔帝一高兴,大手一挥,又给了兄弟俩一大堆赏赐。
赏赐进了长平侯府,大臣们才知道这里头的门道,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嫉妒傅渊了:长平侯你怎么回事?身为武将接连生了两个神童儿子也就算了,怎么正值壮年就能沾年幼的儿子的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