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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马融如此轻松的神态,袁树深吸了一口气。
“不需要过问,不是不允许过问,马氏门生也遵奉您为老师,老师何故区别对待?若不过问这件事情,弟子心中良知过意不去。”
“良知?”
马融呵呵笑道:“你有良知,其他人也有,可是,术,你可知道为什么有人对此不满,却无能为力呢?”
“还请老师指教。”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驱。”
马融缓缓道:“礼崩乐坏,人心不古,世风日下,物欲横流,这是现状,而你所言的良知,显然,只有少数人拥有,少数人的良知,如何对抗大多数人的欲壑难填呢?
民间有俗话,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天下所有的良知加在一起,也填不满深深的欲壑,如你所言,为师的确是可以作出规定,纠正此风,但是那又如何呢?纠正一人,就能改变大多数人吗?
他们在为师这里享有公正,可他们不可能总是在为师这里求学,为师护的住一时,护的住一世吗?等他们离开,或返乡谋生,或进入仕途,眼见世间物欲横流,又该如何接受?
术,这天下,并非是书中的天下,天下没有那么多的道德君子,来求学的门生们,为师所能传授给他们的重要一课,就是世间险恶,豺狼虎豹遍地皆是,一不小心,则粉身碎骨,对他们来说,提早经历一些事情,有好处。”
袁树听后,深吸一口气。
“老师所言,弟子不敢苟同。”
“为何?”
“物欲是人心的空洞,良知则是心中填充此空洞的产物,二者同时存在于人心中,也同时存在于人世间,老师见过多少物欲,又见过多少良知?怎么能断言物欲多而良知少呢?”
“???”
马融眨了眨眼睛,一时间居然愣住了。
他没想到袁树居然会这样回答他。
而袁树见马融愣住,则继续开口。
“仁德如周公、孔子,也要穿衣吃饭购买物件,也有物欲,罪恶如夏桀商纣,亦有恻隐之心,老师为何笃定物欲多而良知少?老师为何认定之后便坐视物欲横流而毫无作为?这难道不是助纣为虐吗?”
多少年了,也没有人对马融发起过如此直接的问责,上一次好像还是几十年前,这让很有些既视感。
但是,说他助纣为虐?
这一点,他不能苟同。
“术,你并未真正进入仕途,不曾了解当今大汉官场上下究竟已经到了什么地步,为师所说,句句属实,并非虚妄,你之所言,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弟子在家中亦曾听闻家中长辈提及此事,并非不知道官场艰难、人心险恶!”
袁树缓缓道:“正是如此,良善之辈才应该挺身而出,改正世道,否则,良善之人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坐视恶人肆虐、鱼肉天下,那这世道就彻底烂了,无可救药!”
“想要改正的人是有的,但是,只有个别人想要改正,又有何用?”
马融摇头叹息:“有人能想要改正,纵使一时占据高位而改正,人亡政息,又回归原点,乃至于更甚从前,术,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不止一次。”
“这种人便是英雄,便是人间的脊梁!”
袁树怒道:“世人应当感恩,应当铭记,应当追随其脚步前仆后继!而不是如老师这般扼腕叹息,而后冷眼旁观,最后发出一声喟叹,叹息人力终有限、螳臂不可当车!”
马融眼睛一瞪,顿时怒从心中起。
“竖子!安敢如此无礼?”
“老师可以尽情责罚弟子,但是话,弟子必须要说!”
袁树毫不退缩,梗着脖子硬钢道:“遇到仁人志士奋勇拼搏而不上前帮助,是胆怯,胆怯人人皆有,不可耻,可耻的是明明胆怯,却还要嘲讽奋争之人不做安安饿殍、犹效奋臂螳螂!如此,与助纣为虐何异?”
“竖子!竖子!安敢如此胡言乱语!”
马融真的生气了,啪的一声把面前桌案拍响,怒道:“来人!来人!把这竖子给我叉出去!叉出去!”
门外的马家仆人们走了进来,看着须发皆张的马融,又看了看一脸怒意的袁树,不知所措。
马融是家主,家主的命令当然要听。
但是袁树身份尊贵,动他,他的京兆尹老爹会怎么看?
到时候袁逢生气了,马融肯定没事儿,他们几个可就惨了,万一被当作替罪羔羊,下场一定不会太好。
于是他们面面相觑,不知到底该如何动作。
马融眼见他们不动弹,更加愤怒,怒拍桌案道:“你们在做什么?速速把这竖子与我叉出去!”
袁树回头看了一下这几名仆人,眼中寒意令他们不寒而栗。
“郎君,这……这可是袁公子……”
“你们!”
马融看着胆怯的仆人们,更加愤怒,便又要怒骂,骂了几声,声音却越来越小,怒气越发的不足,仿佛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满脸怒意的袁树,伸手指向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少顷,他的手臂颓然落下。
“你出身富贵,自然可以肆意妄为不担心旁人报复,但是,术!并非所有人都有你这般的出身,你有袁氏家族做后盾,可其他人呢?他们没有你那般好的家世!他们没有!他们会死的!”
“所以弟子没有驱使他们冲锋陷阵,而是自己一个人站在了这里。”
袁树摇头道:“弟子正是因为知道自己有后盾,所以才自己直面老师,有后盾的人不挺身向前,难道要让没有后盾的人出去送死吗?今日如此,以后,也会如此。
遇到不平事,弟子自当身先士卒,若有人报复,尽管冲着弟子来!有人想要杀人,尽管冲着弟子来!他们只要站在弟子的身后紧紧跟随弟子就好,其他的一切,弟子来解决!”
“你……”
马融面色再次大变,十分错愕,似乎完全不能理解袁树为什么要这样做。
可袁树偏偏就这么说了。
替弱势群体说话,替弱势群体出头。
这样做,又能得到什么呢?
“术,你为何如此做?如此作为,你能得到什么?”
“弟子心中也有欲望,而且非常大,但是弟子心中亦有良知,也非常大。”
袁树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弟子知道,德不配位,必生灾殃,不行善事,必遭天谴,弟子非常羡慕老师的奢侈生活,向往不已!所以为了如老师这般奢侈享受,为了花天酒地妻妾成群,弟子必须要做点什么!
如此,弟子才不会死于非命,如此,待弟子老去,才不会有一个如同今日弟子这般的人站在自己面前怒骂弟子不知廉耻!弟子不仅要享受一生,也要美名流传后世!所以,现在必须要挺身而出!”
“你……”
马融闻言,愣了好久好久。
他愣是没有想明白袁树这是在骂自己还是在骂他。
亦或者……
自己和他都被骂了?
这一愣神间,马融心中的怒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看着袁树的眼神极其复杂,以至于袁树都不知道那眼神里头到底包含了多少意思。
看着,有一丝丝羡慕,有一丝丝嫉妒,有一丝丝向往,有一丝丝怒火,还有一丝丝……羞愧?
整个场面顿时就像是凝固了一样,除了呼吸,谁都没有动弹哪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