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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相爱的丈夫阴阳两隔,历经两世的冲刷记忆却仍然鲜活,如同决堤的潮水,将她卷进悲痛织成的蛛网里无法挣脱。
被他横来一手打断,冯玉贞哭得晕乎乎的脑子倒是清明了些,想起屋子里还站着小叔子,平白叫人家看了场笑话。
思绪回笼,勉强收住了情绪。她抽抽噎噎地接过帕子,胡乱擦了擦,把眼泪一股脑全不客气地抹上头了。
擦完才后知后觉,手里这张蓝帕子恐怕是小叔子贴身的东西。讪讪放下要递回的手,打算回去给他洗干净。
她心情虽慢慢平复,但毕竟大哭一场,胸口有种被抽干的空洞感。腿脚蹲的发麻,使劲扶着桌腿才站起来。
正要合上首饰盒带走,手下动作一滞,冯玉贞盯了两秒,上下翻找一番,视线在桌上左右逡巡,仍然没找到。
最特殊的那支簪子丢了。
之所以一开始没想起,因为这支簪子的来历被冯玉贞刻意遗忘了。
那天崔泽拎着射来的貂去镇上卖貂皮,他到家的时候,冯玉贞恰好还在二姐家逛亲戚。他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跑去林中捡柴,这才平白遭了大难。
跌跌撞撞跑回来,迎面撞上冯玉贞,那张已经发紫的脸上只来得及露出很欣喜的笑,捂着脖子上的两个血洞,半句话都说不了。
用沾血的手颤颤巍巍从怀里掏出来一支白玉簪,这也是崔泽送她的最后一支簪子。转眼间丈夫就直僵僵倒在地上,冯玉贞只顾着慌乱呼救。
现在人已经走了,与他相关的一切东西就变得格外珍贵,却不知道当时手足无措下随手扔在哪儿了。
她翻找的功夫间,一直被忽视的崔净空开口:“嫂嫂可是在找这个?”
青年眸光定定,手里躺着的赫然就是那根玉簪。
冯玉贞莫名有些难以启齿,手脚不安。
即使崔净空只字未提,却像是被他用一双乌黑沉冷的眼睛,从头到尾目睹了独属她和崔泽两人的亲密。
“哪儿找着的?”
“桌子底下。”
她装作无事点点头,掩饰性地往后拢了拢碎发,耳垂发烫。
*
屋檐下的腊肉不见踪影,大抵是被什么鹰鸟或者狐狸叼走了。碍于容量有限,他们只能把近期急用的东西打包带走。
冯玉贞在插上门的那刻生出犹豫,无论怎么看,山里的屋子似乎都明显要比村西那个破砖房好太多,可仔细一想,也有不小的隐患。
譬如崔泽在时,每晚都要在屋前生火,每月搁四五天就绕着墙根浇雄黄酒、烧艾草以驱散蚊虫走兽,半夜偶有风吹草低便惊醒,起身查看。
但是现在只剩冯玉贞一个人了。她既没有靠山吃饱的生存能力,也缺乏独自过活的勇气。
寡妇门前是非多,她目前也只有紧紧依附小叔子才能得到一条可能的生路。
两个人一人一个包裹,趁着时候早赶紧下山。可中午还炙热火烤似的阳光慢慢隐去威力,抬头却见飘来一团厚重的乌云。
湿气渐重,冯玉贞的跛脚因此隐隐作痛,但是她和崔净空两个人都没有停下的意思。
才刚刚走到中途,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眼下真正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天色阴沉,山林间树木枝条摇曳摆动,冬日的枯黄叶子簌簌掉落,吹到两人的发顶和脸上。
起风了,风势很大,这场雨来势汹汹。
冯玉贞胸口剧疼,崔净空原本还和她并肩,见她越发吃力,就走到前面领着她。
初春的风倒不至于冻得跟拿刀子割肉似的,但一股冷风径直钻进嘴灌入肺里,刮过五脏六腑,一口气没有喘匀,不得不停下脚步。
崔净空仰头,只见乌云如同披着漆黑甲胄的大军压境,云层最低点几乎要把远处的山尖压垮。电光闪烁,沉闷的轰隆声荡开,似有雷公躲在云里擂鼓。
他果断地下了结论:“不能再走了,我们找个地方避雨。”
崔净空望向捂着胸口的冯玉贞,“还能走吗?”
冯玉贞白着脸点了点头,崔净空换了方向,两人快步朝西边行进。天色压抑,他们速度也愈来愈快。
可跛脚经不住这样疾走,踩在松软的泥土上没立稳支住,她失去重心,身子朝一侧径直摔下,左脚踝处重重一折,骨骼发出清脆的错位声,再也站不起来。
恰在此时,昏黑的天际渲染下,酝酿许久的大雨终于倾盆而下,犹如密集的雨幕,黄豆大的雨珠落在叶面上弹起迸溅。
崔净空扭头的功夫,寡嫂半身倒在地上,额发微湿,左腿软绵的狼狈情态就映入眼底。
关键时刻,他像一头身形矫健的豹子,回身蹲下,展臂揽过她的腰肢和腿弯。
不顾她下意识的惊呼和反抗,把人轻轻松松地抱在怀里,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抱着她长腿立刻跑动起来。
冯玉贞窝在青年怀里,显得人很小一团,双手撑在他胸膛上,很努力的想要拉开些距离——因为太烫了。
不管是喷洒在耳侧的气息、还是牢牢搂着自己腰和腿的手,哪怕隔着厚厚的衣物,她都觉得过分烫了。
遗憾的是,她所做的努力全作废了。因为左脚踝疼痛难忍,像是小刀插进骨头缝里旋转。
疼得没有多余的力气,只得无力地全然倚靠着他。耳朵贴在对方胸口处,因为跑动而砰砰加快的心跳声传入鼓膜,一声比一声鼓噪。
崔净空速度明显提高不少,淋雨跑了没几步,山洞出现在视野里,顺利躲进去后,他把人放下来,嘴上才追了一句“冒犯了”。
这时候说冒犯还有什么用?抱都抱了……
何况对方本意是帮她,要是把她撂在外面不管也不是干不出来,恐怕现在还算干爽的自己早成了流落野外的落汤鸡,哪里还有理由蹬鼻子上脸埋怨他。
实际她也已经没那个精力去应对了。
冯玉贞靠坐在凸起不平的石壁旁,屈腿抱住伤处,额头上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嘴唇白的可怕。
见她这副难受至极的模样,崔净空往下一瞟,女人的小腿呈现怪异的弧度,应该是方才摔倒时崴了。
凑近低下头:“我看看。”
“不……”
心里陡然一颤,冯玉贞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女人家的脚怎么能随便给别人看?他又不是懂医术会正骨的大夫。
“我是要为嫂嫂正骨,绝无什么旁的心思。”
轰——
冯玉贞睁大了眼睛,几乎生了几分羞恼。
她,她什么时候怀疑崔净空这些有的没的了!
单从礼法上说,自己都是崔净他的长嫂,民间自古就有长嫂如母的说法。
即使只比他大了两岁,也是对方不折不扣的长辈,怎么就没头没尾绕到这个上面来了。
可他气势冷峻,眼神沉着,一本正经的模样很有些说服力,好像心里半点杂念都没有。
目光复杂地瞧了一眼那张还在往下滴水的俊脸,冯玉贞百口莫辩,又怕他冒出什么惊世之语,只觉得脑门和脚踝两处疼一块去了。
她扭过头不去看他,眼不见心为静,干脆闭上了眼睛。
青年将女人的裤脚解开,又把绣鞋半褪,冬日臃肿的衣物被全数堆积在腿弯上,一截细白的小腿,连带着半边金莲就暴露在湿冷的空气里,在山洞里几乎发着莹润的光。
向下,原本细直的形状好似被外力所致,骨头突兀地以不自然的弧度抵住肉皮,凸现在一侧,好像要破皮而出。
现在脚踝处又肿起一个泛红的大包,有碍观瞻。
但崔净空只面无表情盯了片刻,继而出手握上了眼前白皙的小腿。
这段寂静太煎熬,他手心不知道是汗还是雨,温热潮湿的大掌抚上的瞬间,冯玉贞只觉得自己汗毛竖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条腿下意识向上抬了抬,想要摆脱对方的桎梏,却纹丝不动地被攥在他掌心。
崔净空掀起凝在她小腿上的眼睛,深瞳幽幽,几乎能从他眼里看到自己此时微微畏惧的神情。
他敏捷地把女人的左脚夹在自己两膝之间,修长的身体俯下,几乎把纤弱的寡嫂覆在身下,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到她发白的唇边。
“疼就咬我。”
冯玉贞还没反应过来,崔净空的右手放在肿起的脚踝上,用力反向一推,陡然间猛烈的痛感袭来,眼前一黑,她吃疼张嘴,一口咬在嘴边那只手的虎口处。
等对方卸去力道,她歪着脑袋躺倒,头枕在包袱上,胸口起伏不定。
虎口上被她结结实实咬出一圈深深的印子来,带出几缕血丝,但崔净空并不在意。
他垂着头,目光游弋,令她秀气的脚踩在自己大腿上,手指慢条斯理地顺着裸/露在外的脚后跟勾了一圈,提着半褪的罗袜套上去。
女人的小腿还因为隐隐余痛在细微的颤动,一层薄薄的皮肤下,似乎能感受到温热的血液静静的流淌。
掌心停留片刻,贴在触感柔滑的小腿内侧攀上,指尖伸进裤管里勾住,沿着膝盖一路把堆积的布料拽下,绑好裤腿。
此时女人出了一身汗,侧头躺倒,碎发汗湿,径直黏连在雪白的颈子上。她眼神涣散,显然还没有从疼痛里缓过来。
所以,只好劳烦贴心的小叔子费心费力伺候她,任由他肆意抬高腿,任由他细致入微地为她套上罗袜、绣鞋,穿上所有他方才亲手为她脱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