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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愧?不,老夫一点都不觉得羞愧。”
嵬名宏图见叶定边等人一脸的恼怒之色,却是面色平静。
带着一抹微笑,轻摇了摇头。
“敢问诸位,若是在战场之上,尔等明知是一个凶多吉少,必死之局面,你们大靖的督战皇子却不顾多方劝阻,逼迫尔等出战,你们是去还是不去呢?”
他此话一出。
叶定边等人的脸色倏然一变,而后近乎是同时看向了永盛帝。
永盛帝则是微微凝眉,一言不发。
“那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若我大靖督战皇子非是最高长官,自是不能听其一家之言。”
“候将军的意思,若是这督战皇子是最高长官,那便要带领大军送死咯?”
“老夫何曾这般说过!若当真是送死的局面,老夫必定死谏,我死没什么,却不能让我大靖万千将士无故丢了性命!再说,我大靖皇子还没蠢到明知必死之局,还要硬来的地步。”
“好!”
“候将军此番话说的掷地有声,令老夫佩服!老夫也羡慕大靖无有这种昏聩皇子。可是我党项却出了这等人才,老夫虽是死谏,却硬是被其裹挟,不得不做自己不想做之事。”
“这般情形之下,老夫尽了一个臣子的本分,再求一条生路,似乎也情有可原吧?”
永盛帝这时突然开口。
“你的意思今夜之事,并非你所想做,而是那李元玉强行逼迫你如此做?”
“陛下圣明!”
嵬名宏图微微屈身,又拜了一拜。
“陛下,外臣而今年过半百,于党项也颇有才名,算不得是那等毫无眼光和战略之人。又岂会看不透今夜这般莽撞之举乃是纯纯的送死。”
“未成行之前,老夫曾经数次劝谏三王子殿下莫要行此铤而走险之事。然,此次我党项出使大靖,所谋划之事,十之八九尽数失败。三王子殿下本欲借此机会增长威望,获我国主青睐,却眼见要无功而返,一切泡汤,他自是心急如焚。”
“如此,才有了今夜之举。毫不夸张的说,三王子殿下未谋未来国主之位,近乎压上了一切,自不可能听从外臣劝谏。而外臣又有一些见不得光的把柄在其手中,故而……”
嵬名宏图没有再说。
但永盛帝与其他诸人却大体明了了所有事情。
简言之。
这次李元玉出使大靖,本是想要借此积累自己的政治资本。
却不曾想冒出一个叶玄出来,将党项的所有谋划几乎尽数给破坏。
而李元玉眼见要无功而返,最终选择了铤而走险,逼迫这位党项国主顺从其义,谋划了今夜的种种事情。
只不过这一番谋划最终还是以失败而告终了。
叶玄望着神情落寞,摇头叹息的嵬名宏图,眼眸却泛着精芒。
不得不说,嵬名宏图这一番陈述的确是天衣无缝,一切都说得通,更是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被人逼迫的形象。
可是他却没傻到尽信的地步。
堂堂党项国主,谋划了夺取羌族故地,侵吞南诏国的第一号人物,会被一个不过二十岁的小子给左右?
骗鬼呢!
不过他也没当场戳穿对方。
因为他已经看清,今夜的重点已经不是要不要杀这谋逆的老匹夫了。
而是那尚还世上的太子殿下。
这时,一道冷哼传出。
叶玄转头,便见永盛帝冷哼了一声。
眼眸带着一抹冷意和锐芒说道:“嵬名国师,你莫不是把朕当做三岁小孩子,那李元玉虽是党项王子,可你却也是威望树立已久的国师,你们的国主视你为亲兄弟。朕听闻你们都到了食同桌寝同室的地步,足可见你在党项国地位超然,又岂会真的受李元玉那小子的摆布?”
嵬名宏图不慌不忙。
“陛下,外臣所言句句属实,非强行开脱。”
“若是在半月以前,外臣之言,这三王子自是不敢不听。但半年前,外臣做的一件事,不仅失了国主的信任,也将自己逼入了无比尴尬的境地。而今外臣在党项国,早已不复当年之威望了。”
说完,其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哦?那朕倒是要听听了,能够设计夺取羌族故地和南诏国的人,怎么将自己的威望丢失的。”
“此事说来话长!”
嵬名宏图又是苦笑一声。
随即开始讲述。
十五年前,永盛帝开始对外宣布要休养生息之际。
尚未成为国师的嵬名宏图窥见了党项国发展壮大的机遇期,于是便进言党项国国主谋取羌族故地,南侵南诏的计划。
党项国主本就有雄心壮志,两者一拍即合。
再加上嵬名宏图的确展现出了其超凡的谋划能力,遂被封为国师。
十五年时间。
靠着步步为营,党项对内改革,发展经济、军事和农业,渐渐积累国力。
对外则与大靖、突厥修好,不再轻启战端。
同时暗地里派人前去羌族故地用金钱收买当地的土司和官员,最终在五年前几乎兵不血刃的将羌族故地夺取。
而后他们又将目标盯上了南诏国。
利用相同的操作,先渗透收买,后兵临城下,将南诏也给吞了下来。
先后吞下了羌族故地和南诏国,在加之党项国的铁鹞子军团也增加了数倍,以至于让党项国朝堂自国主到官员都有了一种天下无敌的错觉。
于是近一两年时间,党项国朝堂蠢蠢欲动,欲继续对外扩张。
而剩下可以扩张只剩下了三个方向。
向西,经由河西走廊,进入西域诸国。
然西域诸国多沙漠,资源有限,回报不足,自是朝堂无人支持。
剩下的两个方向,一个北方突厥,一个东方大靖。
突厥历来战力强大,党项在其手中数次吃亏,甚至丢失土地。
党项朝堂之上争持了许久,至今未有结果。
但大靖方向,虽也有一些反对之音,觉得大靖休养生息十五年,必定国力越加富足,兵强马壮,不可侵扰。
但更多的则是认为,大靖军队历来战力拉垮。
虽有天下最为丰饶之土地,最为精良之装备。
然将帅水平差强人意,士兵战力拉垮,不足为惧。
当是开疆拓土的主要方向。
这一观点,在党项朝堂从国主到官员支持者占多数。
而嵬名宏图自不是这般认为。
他向国主进言:大靖虽看似有诸多弱点,实则却是一头酣睡的雄师,不仅人口众多,疆土广袤,更是有着九州天下半数还要多的财帛之力。
一旦党项真的选择与大靖开战,大靖上下一心,党项将有灭国之风险。
只可惜他这一番话并未得到重视,甚至还被朝堂之上对其有敌视的贵族和官员攻讦。
半年时间,嵬名宏图又数次劝谏。
党项国国主却早已经被夺取羌族故地和南诏国的胜利冲昏了头脑,渐渐的对其失去了信任。
加之先前其有意自污,纵容其妻收受贿赂,更是招致了上至国主下到百姓的厌弃。
其在党项国内的政治地位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至于这一次,之所以能够随同一起前来出使大靖。
乃是他努力请求的结果。
目的就是要探一探大靖的虚实,验证自己先前猜测是否属实。
毕竟,不管如何,自己身为党项国师,即便是国主再昏聩,被奸臣蒙蔽双眼,身为臣子,他都有尽忠死谏的责任。
“尽忠死谏?哼,嵬名国师也敢说出这四个字,先前你出卖你们的三王子,可是不要太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