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述戈将连漾带回了他的卧房,也不嫌她浑身的泥水,直接丢在了床上。
她始终昏迷不醒,他也无甚兴趣帮她疗伤。
他绕到了一旁的房间,刚坐下,面前就凭空出现了一团黑雾。
黑烟缭绕,逐渐化为人形。
那男人身形精瘦,一身玄衣,戴了面罩,只露出双漆黑吊眼。
“少主,”他哑声道,“属下已在万剑山周围探查,并未发现魔窟封印。”
述戈垂眼看着手中旧剑,头也不抬。
“再往外探十里。”
那魔侍犹疑道:“依尊上所言,封印阵法就在万剑宗,属下不解,为何要往外探?”
现如今人魔两界的通道被九处封印封锁,进入人界需要消耗不少气力。
唯有解开这九处封印阵法,才能完全打通人魔两界的通道。
其中一处,就在万剑宗。
“你莫不是将封印法阵当成了粟米,找出来揉碎便好?”述戈慢笑道,“这法阵的主阵眼在宗内,但几处次阵眼均在宗外。”
“属下愚昧。”魔侍一顿,又说,“尊上传了消息,询问少主可找到了那柄灵剑?”
“回他,没有。”
述戈捏住旧剑剑柄上的一串白玉珠子。
这应当是连漾栓上去的,尾端还坠了条山茶红的穗。
他目露嫌弃,一把扯下,顺势扔到了窗外。
只听得“噗通”一声,玉珠串便沉入水塘。
魔侍斟酌道:“请少主恕属下多嘴,其他几位少君四处寻物,唯恐落于人后。拿那樊愚少君来说,尊上命他寻找雾泽水妖的夜明珠。雾泽水妖凶悍野蛮,但樊愚少君已捉了不下五只水妖,剖腹取珠。所幸那几只水妖造化不够,取出的珠子干瘪无用,可——”
述戈没那闲心听他啰嗦,直接打断:“所以呢?”
他虽神情未变,但魔侍已吓了一身冷汗。
在述戈身边服侍不到一年,他也听说过这位小魔君有多反复无常、心性残忍。
若放在平时,他定然不会以身犯险。
但此事事关魔界储君之位。
魔尊早便放言,十二位魔君,三年后只能存活六位。而述戈连最基本的寻物任务都如此怠慢,怕是还不到与其他魔君相杀之时,就被魔尊赐死。
届时,连他也保不住项上人头。
那魔侍咽下唾沫,斟酌道:“属下以为,寻找灵剑一事,当再抓紧些。”
他正说话,卧房里忽传来些窸窣响动。
魔侍循声望去,脸色微变。
“少主,这小女子刁钻狡猾,又以灵剑下落威胁少主,是否需要属下解决了她?”
述戈一手托着脸,看着他,并未说话。
那魔侍以为得到默许,当即便抽出骨刃,朝卧房走去。
不过迈出三步,一股骇人强压忽从背后袭来。
他难以承受,跪伏在地。
腿骨仿佛被巨石碾压着,他甚而听见了碎裂的清脆声响。
魔侍疼痛难忍,但被封住了嘴,无法出声,只涨红了脸,目眦欲裂。
述戈放下剑,缓步走至他身前。
他躬下腰身,一手掐住他的脖子,轻松往上一提。
“你应清楚我的脾性。”
他轻慢开口。
“若下次再擅自行动,或是对动不得的人出手,便自行了断。如此,也好过受些折磨,可知晓了?”
魔侍已喘不上气,仅能惊恐点头。
除却惧怕,他亦震惊难言。
当日述戈初入魔界,魔尊就封住了他的九成修为,不想仍强大至此。
而他竟还为这样的人担惊受怕,何其可笑!
述戈松手。
“若无要紧事,再无须出来。”
威压瞬间消失。
魔侍瘫软在地,喘气不止。
冷汗浸了满背,许久,脑仁的跳动才渐渐平息。
他哽了哽喉咙,声音嘶哑:“属下听令。”
-
连漾醒来时,头疼得厉害。
入眼的床帏十分陌生,她恍惚片刻,才记起这是述戈的卧房。
她唤出系统:【小统,述戈去哪儿了?】
【宿主,你可算醒了!】系统语气焦灼,【他刚出去不久,好像在和什么人说话,但距离太远了,我听不清——倒是宿主,你流了好多血!】
连漾虚弱抬手,捂住了脖子。
很疼,掌心一片湿黏。
【没事,看着吓人而已,要不了命。】
系统:【那宿主,现在该怎么办?】
连漾运转内息。
确定灵力恢复后,她强撑着起身。
【先回去,我太累了。】
【那不告诉述戈他要的东西在哪儿吗?】
【东西?】连漾一顿,【那只是骗他的假话。】
系统惊讶:【假话?】
【嗯。当时我没法使用灵术,只能出此下策。】
【那你怎么知道他在找东西?】
【猜的。】连漾简言,【他修为颇高,剑法也与万剑宗大相径庭,还敢不加遮掩就在宗门杀人,怎么可能是为了修炼才入宗门?想来,必然是有所图。】
系统担忧:【那若被他发现是在骗他?】
【这事之后再说罢。】
想起述戈,她就心有烦闷。
今天这两剑,她必会讨回来。
她踉跄下床,拿出一张瞬移符,直接回了自己的寝舍。
回去后,她往伤口处丢了两个止血诀,便眼睛一闭,倒头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
朦胧间,连漾感觉到有人在拿温帕子帮她擦脸。
动作时轻时重,弄得她极不舒服。
她不快推开,但很快,那温帕子就又贴了上来。
还有人在她耳畔小声道:“别躲,我轻些。”
那人没说假话,力度果然放轻了不少。
她被擦得睡意沉沉,刚要睡死,唇上便抵来温热的触感。
像是水。
她正口干舌燥,便顺从地饮了口。
随即就被苦得咂舌。
原来是药。
连漾别过脸,连唇也抿紧了,再不肯喝。
但那人仍不放弃拿汤匙撬开她的嘴。
反复几次,连漾的昏沉劲儿也消了大半。
她半睁开眼,床边人都没看清,就凶巴巴道:“苦死了!我不喝!”
“苦?怎么会呢,我特意加了甘草。”
这声音有些熟悉。
连漾又将眼睛睁得大了些。
恍惚片刻,她终于看清了那人。
竟是述星。
她有气无力地问:“你怎么来了?”
述星别开视线,不太自然:“随便来看看。”
连漾觉得眼眶都在发烫,但也不妨碍她看见他那染红的耳尖。
“那你是来看我的吗?”
她发了热,再凶,嗓子也比平时软了许多。
述星听得耳根有些痒,越发不自在。
他紧拧起眉,攥着汤匙的手都快掐红了。
“你救了我,我总不能不管你——你先把药喝了。”
“不要。苦。”连漾往被子里缩了点,头昏脑涨的,“我睡会儿就行了,用不着喝药。”
“不可能。”述星就着汤匙喝了口药,“哪里苦了?”
“小少爷,”连漾蔫蔫提醒,“那汤匙是我用过了的。”
一口药还没来得及吞下去,述星瞬间僵住。
她没说这话时,他并不觉得有什么。
可目下,他的视线却不受控的落在了她的唇上。
沾了汤药,她的唇便如春叶点水,见着盈盈水色。
应当很软——方才替她喂药时,不消用力,就能压出浅浅的印子。
脑袋里陡然冒出许多从未有过的念头,乱七八糟到述星脸颊涨红。
他抬眸,却发现连漾也正看着他。
因着发热,那双眼晕进些许潮红,慵懒地朝他抛出银钩儿。
述星手指微颤。
喉结一滚,他便将口中的药尽数咽了下去。
没剩丁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