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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让从两姐妹口中得知,姐姐名叫苏西,妹妹名叫莉莉,似乎在哪里听过。
她俩的故事简单而悲惨:她们的父亲是第一个被绿龙杀死的人类。在绿龙眼中,人类无疑是弱小的猎物,所以在捕食时不会立刻把人类杀死。喜食活物的绿龙会优先从不那么重要的部位开始吃起,猎物的哀鸣声能让它更有食欲。
人们找到两姐妹的父亲时,他的尸体正挂在树上,目不忍视,许多人当场呕吐。好在脸部完整,人们为他整理遗容,将他的头颅带回灰石堡安葬,让家人能见到他最后一面,剩下的惨烈部分则当场烧掉了。
两姐妹的母亲承受不住打击,精神和肉体都显著消沉下去,在女儿们的照顾下,于寒冬来临前闭上了眼睛。人们答应这位可怜的母亲,会将她的两位女儿抚养长大,好好安排她们的婚事。
阿斯让将这对姐妹昨日傍晚送来的礼物交还回去,两姐妹疑惑的目光让阿斯让很是难受。
谣言的发酵总是快速而迅猛的,而灰石堡又是圣都与总督府直辖的一个小小的边境军镇,不到半天时间,镇民便都传说,尊贵的魔女和她忠实的仆人马上就会消灭那头盘踞在森林中的食人恶龙,还要用恶龙的血治好乔伊的父亲,叫大家要赶紧筹备好谢礼。
于是便有了两姐妹上门送蛋的那一幕。
姐姐还以为是自己的蛋少了,又或者是被嫌弃了,便心急如焚地扯着阿斯让的衣服,连声询问魔女大人喜欢什么样的礼物。
对此,阿斯让能说什么呢。他蹲下身,安慰两姐妹说,魔女不是不喜欢你们的礼物,而是并不需要你们的礼物,屠龙是魔女的责任。
姐姐相信了,可妹妹却不信,她还是像昨天那样躲在姐姐身后,歪着小脑袋,瘪着嘴说道:“骗人。”
是啊,虽然这么想,但阿斯让还是口是心非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妹妹不说话了,姐姐生气地轻揉她的脸,叫她不要调皮胡闹,妹妹呜呜哇哇,从姐姐的魔掌中挣脱出来,说我没胡闹,水汪汪的眼睛瞪得老大,在姐姐与阿斯让之间来回转悠,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原来两姐妹的姨母,也是一位魔女,现在归于阿斯让和法莉娅的那个小木屋,就是这位魔女曾经的居所。
并且,这位魔女还在某天夜晚造访过这里,妹妹因为睡得浅,被两人的争吵声吵醒,听见母亲乞求魔女出手,杀死那头残害了她丈夫的恶龙,而魔女却对此不以为然。
“如果我被关进那间木屋时,你曾来看过我,我当然会帮你的……但现在,我只想欣赏你的惨状。我的好妹妹,如果不是我这两位外甥女还有成为魔女的可能,我不介意让你的表情更加痛苦。”
妹妹对那晚发生的事情记得尤为清楚,因为在魔女发现她已醒来时,她被那魔女恐吓说,要把她关进那个可怕的屋子里。
……
魔力会传递情绪。
最近这段时日,法莉娅感觉自己愈发焦躁了。
当她最初来到这间屋子时,那股时隐时现的微弱魔力便让她感到难受,残余魔力中蕴含着的阴暗情绪让法莉娅忆起过往,深感不快。
这里的人们对魔女抱有敌意,可这又有什么所谓呢?她的身边已有阿斯让陪伴,干嘛要和一个无名无姓的魔女共情,给自己找不快?
忽然想清楚这点后,法莉娅随手一挥,将屋内残存的魔力气息彻底抹除。这股微弱的魔力气息已经存在了十数年,因此处理起来相当容易。
但……法莉娅的心还是静不下来。
为什么?是因为这里的生活与自己尊贵的地位毫不匹配吗?可自己不是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不是吗?被艾芙娜阴阳怪气说活该去北方食雪时,不是还反驳了一嘴“我乐意”吗?
然而想到此处,法莉娅却忽然破防了,因为她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受不了这种贫苦生活了,可恶,自己就算被流放,也应该是在白银城之类的大城市里享受才对,这全要怪阿斯让,没错,全要怪……他怎么还没回来呢。
手里的书没了味道,法莉娅偷偷瞥了眼窗外,还是一个人影都没。
我最近是不是太信任他了点?
要是他偷偷跑了怎么办?
……我怎么会这样想。
不,纵观历史,被家奴欺瞒的魔女也是大有人在,她们自诩御人有方,最终却被那些最为信赖的奴仆背叛,身上被捅二十三刀。
“记住,绝不要向魔女效忠。”
我和阿斯让才相处多久,阿斯让又和他的斗剑奴导师相处了多久。我、我都默许他爬上……但他却还是会因为区区一枚硬币与我置气。
他真的把我这个主人放在眼里吗?
法莉娅耳畔忽然响起蒂芙尼的低语:
“呵呵,法莉娅,明白了吧,人心最是难测,你以为自己的养父母爱你,但他们看重自己的命更胜于你,而你呢,你也是一样啊法莉娅,你以为自己爱他们,但你却为了活命,对他们做了什么呢?看看你的脸,法莉娅,都是血,来,抬起头,我给你擦擦。其实这没什么,我们都是人,都是魔女,人哪有不自私的?魔女又哪有不自私的呢?法莉娅,明白这一点,你就能变得更加强大。”
法莉娅。
法莉娅。
法莉娅!
“法莉娅!你知道自己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吗?你……太情绪化了,遇事无法冷静,太容易受人引导……所以,才会被蒂芙尼影响,第一步走错,第二步就跟着走错了。艾芙娜是你的榜样,你要学会收敛自己的脾性,这样你才能走得更远,不会再犯下无可挽回的过错。如今你已披上镶金法袍,我也没什么可再教给你的东西了,但它可以,我将这本《箴言》赠予你,你要时常翻看。”
法莉娅深深吸了口气,把老师斯泰西赠予的《箴言》书拿上桌,看了几页,感觉没什么意思,上面的东西自己早就了熟于心,根本就不管用嘛。
这时她忽然一怔,有些扭捏地走到床边,双手一拎被褥,轻轻闻了闻,似乎大概可能的确有股让人安心的味道。
嗯,就是有,法莉娅想,我说有就有。
得去找阿斯让,这地方不太对劲。为什么一直以来都没有注意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