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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婉玉嗔怪道:“什么叫也不知道将来谁会娶了我?你不知道谁知道。
前儿个还可怜巴巴跪在我脚下,求我把自己交给你。
等我真把自己交给你了,你又得了便宜卖乖。”
朱慈炤笑道:“我反悔了,算了,姨娘喜欢嫁谁嫁谁吧。我堂堂汉王殿下,怎么能拿姨娘的终生幸福去做交易呢。
把舅舅拿去联姻就够了,利用起舅舅来我心理负担小一点。”
田婉玉斩钉截铁地回道:“反悔无效,一事不烦二主,我就赖上你了。
反正我已经把自己完全交给你了,你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我绝对不敢有丝毫反驳。”
朱慈炤好奇地问道:“这是为何?”
“你傻啊,我的婚事若落在爹爹手里,只会更不如意。跟着你,反而还好些。
姐姐是嫡长女,打小备受重视。田敦艮是独子,又是爹爹晚年得子,更不用说了,他连名字都是陛下亲自给取的。
我是小妾生的,又排行中间,既不最长,也不最幼,不上不下的,还是个女儿身。
若不是你要掺合,爹爹肯定拿我去联姻权贵啊。
即便现在,若皇帝真要选我入宫,我怕爹爹也会改变主意。毕竟田敦艮在他心里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外面的战局稍稍改观,而陛下又答应给田家世袭罔替的伯爵,这个诱惑太大了,以我对爹爹的了解,他会动心的。”
朱慈炤闻言倒不以为意:“世袭罔替的伯爵?外戚爵位确实有世袭罔替的,其中甚至还有侯爵。
但那都是给皇后家族的啊。就算父皇愿意给田家,周后也不能答应啊。
姨娘了解你自己的爹爹,我也了解我自己的父皇。
所以就算阿爷乐意,父皇那边也办不到。”
田婉玉摇摇头,反驳道:“不是这样的,如果皇后为了离间你和田家的关系,就硬要许诺一个伯爵呢?
就算给不了世袭罔替,让袭两代也够诱人的了。
甚至可以是空头许诺,先许诺了,等我入宫为嫔了,再慢慢安排也可以啊。到时候木已成舟,撕毁承诺都可以。”
朱慈炤思索片刻:“你别说,这一招还真挺狠的。总共也没多少支持我的人,再把田家给我去除,那我的麻烦大了。
最关键是其他支持我的人一看,好家伙,你亲外祖父家都抛弃你了,那我们还支持你个大头鬼啊。
姨娘真有宫斗天赋,我都没想到这一招。
周家背后有吴昌时那样的超级狠人,这种事他绝对干的出来。
先做饭吧,等晚上回去我好好盘算一下,拿出个应对之策来。”
田婉玉笑道:“怎么样,我是不是个旺夫贤内助?”
朱慈炤点点头:“还真是,还真是,如果你不是我姨娘,这么好的女人,我肯定自己收用。
哎,我最近事事顺遂,竟然有些放松警惕了。
不行,我要关起门来过日子了。运气这种东西,必然一阵好一阵坏。
这十几天怎么投怎么有,那按照人品守恒定律来说,接下来就该打铁了。”
“什么打铁,你神神叨叨说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
朱慈炤从背后揽着田婉玉赖了半天,这时候才松开,开始准备炒菜。
离开了朱慈炤温暖的怀抱,田婉玉顿觉有些冷,还有点小失落,便幽怨地瞪了朱慈炤一眼。
朱慈炤不以为意,耐心地炒了四个菜,然后去叫方正化来帮着端菜。
正厅之中,摆了一张圆桌。
几番谦让之后,田弘遇坐了主位,方以智、史惇东西向坐。
朱慈炤作为主陪,与田弘遇相对而坐,负责倒酒。
有了长辈出席,到底便宜许多。
田弘遇率先敬酒,朱慈炤殷勤倒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渐渐热络起来。
方以智见多识广,田弘遇又极健谈,两人聊的甚是投机。
朱慈炤与史惇对时政的观点处处相近,聊着聊着,史惇真有些拿朱慈炤当知己了。
朱慈炤笑道:“先生尝尝这道排骨,我姨娘做的,我给它取名吮指排骨。”
说罢,朱慈炤给史惇夹了一块,然后自己也夹了一块。
“吮指排骨?”
朱慈炤点点头,然后示范了一下:拿手抓着小块排骨送到嘴里,细嚼慢咽,然后吮吮手指上的油脂,一副回味无穷的表情。
史惇有样学样,也陪了一块,然后赞道:“这排骨肉质软烂馨香,里面的脆骨却酥脆爽口。
口齿留香、回味无穷,叫吮指排骨,还真贴切。
田姑娘这菜做的好,殿下这名取的好,真真是一对妙人。”
史惇是真喜欢这位汉王殿下,温和、洒脱、没架子、不造作。相处起来轻松、有趣。
方以智也是同感,起码比那动不动甩脸子的定王强多了。
四人饮酒聊天,谈谈讲讲快两个时辰,喝的是宾主尽兴。
田弘遇、朱慈炤亲自把两位讲官送出大门外,看着两人上了轿。
送走方以智、史惇,田弘遇便也顺势告辞了:“孙儿,我喝的晕晕乎乎了,直接坐马车回去睡大觉了。
让你姨娘在这里住几天吧,你刚搬过来,诸事一时也难安排妥当,让你姨娘帮你照看着些。”
朱慈炤点点头,又扶着田弘遇上了马车,目送其离开。
终于没了外客,朱慈炤回到小厨房,拿了个碗,从灶台里掏出几把灰,装了一大碗,然后把碗放在食盒里。
又找了几张油纸同样放在食盒里。然后提着食盒快步回到自己房里。
朱慈炤刚往床上一躺,准备先睡会,方正化便走了进来。
朱慈炤吩咐道:“大伴,今天没事了,你歇着去吧。最近我不折腾了,你有时间去把门房安排一下。
不是咱们自己人,不许随意出入王府,以后咱们低调过日子。”
方正化连忙答应了,立即出去安排。
朱慈炤将骆养性送来的两本名册快速浏览一遍,把重要的内容记了下来。
然后用油纸将书册非常仔细地包起来。
接下来便是搬开内室的小书桌,取出一支匕首刨地上的石板。
刨开一块石板,撒上灶灰,放上油纸包,再撒一层灶灰。
最后把石板盖回去,压实,清理表面痕迹,把小书桌搬回原位。
以后读书的时候,坐在桌边,正好脚下踩着的,就是埋着秘密的方位。
大功告成,朱慈炤洗洗手,躺回到床上。然后开始盘算最近的操作。
越想就越后怕,一旦黄河大水把开封淹了,李自成什么都得不到,只能灰溜溜地往南去攻打襄阳。
而清军入关要十月中旬以后。
于是九月中旬到十月中旬之间,会形成大概一个月的窗口期。
这期间局势稍稍向好,朝野上下的信心也会回升。
那时候我不仅会失去混水摸鱼的机会,内廷外朝的权贵们腾出手来,随便踢我两脚、打我两拳的,就够我喝好几壶了。
最近确实有点飘了,差点吃了大亏。
好在骆养性误打误撞上了贼船,不然就凭他安插的那些人把我一监视,麻烦就大了。
至于选九嫔,以前我也小瞧了其中的凶险,竟然还藏着那么一式变招绝杀。
朱慈炤琢磨了一晚上也没想出破解办法,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好在还有大半个月时间,可以慢慢思考对策。
接下来的几日,朱慈炤天天陪着田婉玉、小桃玩耍,这也是难得的快乐温馨时光。
……
三日后,八月二十九。
开封城西北,闯军大营。
李自成坐在中军大帐,身边只有心腹军师宋献策及养孙李来亨。
外面电闪雷鸣、大雨如注。大帐顶上被雨水击打地劈里啪啦响个不停。
李自成简直快要心烦死了。
宋献策还给来个雪上加霜:“闯王,六月的时候明军把朱家寨那段大堤可是全挖开了。
当时雨水少,黄河枯水,上游带下来的泥沙自然而然就把挖开的缺口又堵住了。
但看现在这暴雨的下法,再连续来个七八天,那就完了,肯定大决口,整个开封都要被水淹掉。”
“连下七八天,可能吗?这大暴雨,有一两天也就停了吧?”
“闯王,那可真不一定。前几年连续大旱,一旦开始下雨,也往往就是报复式的,连续不断。”
李自成问道:“如果我们调集数万民夫,紧急把大堤堵上呢?”
宋献策摇摇头:“堵不上,如果是旱季还行,现在雨这么大,还连续不断,怎么堵,根本没办法堵。”
“我们花了两年时间,前后三次围攻开封,难道又要功亏一篑?一旦大水冲了开封,里面的财富全没了,我们不就白围白攻了吗。”
宋献策无奈地摇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李自成吩咐道:“先别管开封了,咱们赶紧移营到地势高的地方去,然后造木筏,造船。保证咱们不会被洪水冲了,再管别的。
你去安排吧,立即就办。”
宋献策领命而出。
李自成考起了李来亨:“来亨,你说应该怎么办?”
李来亨答道:“继续劝降吧,而且给出更好的条件。
只要里面的人愿意出城,给他们口粮,放他们平安离去。只要不把金银财宝带走就行。
就连周王、巡抚、总兵,咱们都可以放走。
能堵住黄河洪水更好,不行咱们就带着金银珠宝撤走。
这样一来既可全阿爷仁义之名,又可得到实实在在的财富。”
李自成摇了摇头,重重叹了口气:“你想的太好了,他们不会走的。
你是不知道紫禁城里那位崇祯皇帝有多刻薄寡恩。
这么说吧,如果黄河大水把开封冲没了,周王和文武官员实在没办法守了,这时候逃走,没问题。
但你现在让他们放弃抵抗,出城逃命,事后就等着被崇祯清算吧。
领头的那些巡抚、判官、总兵等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全家都得被连累。
所以他们只能咬牙硬撑,你把嘴皮子说破了都没用。”
李来亨无言以对,半晌才问道:“以后打下北京,阿爷打算如何处置崇祯皇帝?”
李自成不假思索地答道:“他要是活着,被擒或者投降,就封他为宋王。”
“若是死了呢?”
“那就封太子为宋王呗。”
李来亨追问道:“若是皇帝和太子都死了呢?”
李自成被逗乐了:“那就改封定王为宋王。”
李来亨刨根问底:“那若是定王也死了呢?改汉王为宋王?”
“你好像对汉王很感兴趣啊?”
李来亨答道:“不是说汉王外祖田家是咱陕西人嘛,所以我才多问问。”
李自成摆摆手,轻笑道:“不是,田家是四川仪陇人,陕西那是误传。”
李来亨好奇地问道:“阿爷,您怎么知道的?”
李自成笑道:“你忘了,我当过驿卒。人来人往的,那些在驿站歇脚过夜的官差,大家晚上一起喝几杯水酒,天南海北地聊聊,我能听到不少消息。
陕西、四川两省相邻,我接触过不少四川的官差,听他们讲过田家的事不是很正常嘛。”
李来亨赞道:“果然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阿爷真是什么都知道。”
李自成被拍的十分舒服,继续笑道:“汉王的外家是四川人,以后我也赏他几个四川美女,封他做安乐公。
然后在宴席上问他:安乐公,颇思蜀否?”
李来亨接话道:“此间乐,不思蜀也。”
李自成也被逗得开心了几分:“不过这人非要做汉王,可见是有想法的。
你看什么定王,我连调侃他的兴趣都没有。
汉王嘛,明显是想学昭烈帝。有这个志气,不管成与不成,我都能高看他一眼。”
李来亨又追问道:“阿爷若在汉王的位置上,您打算往哪跑?”
李自成不假思索地答道:“我往汉中跑啊,汉高祖做汉王时,占的不就是汉中嘛,那可是个好地方。
只要我有五万大军守汉中,没十五万大军你打不进来。
运气好的话,外面强敌在别处绊住,顾不上我,我还可以从汉中出兵,去攻占四川。
只要占住了四川,那就有机会了。
就算没读过书,总听过说书先生讲三国吧。
占住四川,收服云贵,然后把大军屯驻于汉中。
魏国那么强,打了好几十年吧,才把蜀汉灭掉。
先别说打仗了,魏国光是往汉中运粮运兵,就累吐血了。
你是不知道那山路有多难走。
汉王要是选汉中就藩,我就更高看他一眼。”
李来亨询问道:“难道选东南不行吗?”
李自成被彻底逗乐了:“哈哈哈,定王、汉王这两人,谁选东南建藩,我就看不起谁。
你想想,东南的实力强吗?”
“强啊,东南是大明最富庶的地方。”
“那不就对了嘛,你看看咱们,把开封打成什么样了,把河南打成什么样了?
河南一旦完了,大明的局面就快崩了。
都到这个地步了,你看东南那帮人有出钱吗?有出粮吗?有出兵员吗?有支援河南吗?
那帮人连唇亡齿寒的道理都不懂,巴不得整个北方都不要了。
崇祯裁撤驿卒之后,我跑去甘州当过兵,做到了把总。
作为陕西甘肃的边军,我太懂东南那帮士绅老爷们在想什么了。
就算大道理你不懂,岳飞你总知道吧。你就看看东南那帮士绅老爷们,哪个跟你岳飞岳武穆北伐了。”
李来亨也乐了:“这么说孙儿就懂了,最近跟着宋先生学了点东西,孙儿还知道辛弃疾、陆游,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李自成笑道:“哪个亲王要是去了东南,就没有‘告乃翁’那一天了。”
……
与此同时,襄阳城中,左府。
左梦庚捧着几份军报,急急忙忙走进书房。
左良玉正躺在摇椅上,蒙着头睡大觉。
气得左梦庚把锦被一掀:“爹啊,别睡了。又好几份军报来催您出兵了,都火烧眉毛了,您就知道睡睡睡。”
左良玉硬是被吵醒了,不高兴地嘟囔道:“爹,您是我爹。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再苦再难我肯定给你把前程安排得妥妥当当,用得着你天天催吗。
跟催命似的,嚷嚷来嚷嚷去,我头都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