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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严笙歌已经恢复得很好了,虽然没有二十几岁时的水灵,身子却渐渐地丰满起来,看上去也是风韵犹存。
锦夏说道:“小姐又变年轻了。”
“唉,还是老了。”严笙歌照了照镜子,长叹了一口气。
“不不,至少年轻了十岁。”锦夏是个实诚的姑娘。
严牧歌因此对我更加另眼相看。但我不再允许他的靠近,他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过些日子就会好了。很多个夜晚,我看到他在清冷的月光下舞剑,形影相吊,一练就是好几个时辰。我知道,他在用这种方式发泄自己爱而不得的情绪,他需要一个出口。
锦夏会过来提醒严牧歌早些休息,也会跟我在暗处唠嗑。
“我家公子自令丘山回来之后,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吗?”
“不是,他现在像是藏了许多心事,以前会跟丫头们说说笑笑,现在冷若冰霜,洛雪因此哭了好几回了。”
“洛雪,那丫头还好吗?”
“挺好的,就是不敢见你。”
有时候严牧歌会远远地看着我的窗户出神,当我看向他的时候,他还呆立在原地不动。他站在树影下,披一身银色的星光,看上去风流倜傥,帅绝人寰。三月的桃花开了,粉色的花瓣沾满了他的衣襟,落到了他的脚下。
他大概是希望我朝他走过去,哪怕是一小步都行,他就有了再次往前的勇气。但是我不会,我不想与严牧歌扯上瓜葛,格木为了严笙歌停留在长安整整十年,最后换来了乌次尔的无情追杀。严笙歌呢,现在靠着一口真气吊着,虽然谁也无法解释她的病与格木是否存在直接的关系,但是正如严牧歌所言,如果没有遇到格木,她的人生不会如此凄惨。
至少,不会承受如此沉重的思念。
格木与笙歌的相遇,是一场劫难。虽然彼此说着死而无憾,但是知道底细的人,谁不潸然泪下呢。
我不想走格木的老路,有些感情,当断则断。人妖殊途,是祖祖辈辈用血泪教训总归出来的一句至理名言,谁想要挑战,谁就要承担后果。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是我们火浣鼠族的赤焰传人,每年的浴火节,我得在幽木广场准时出现,散播赤焰之光。
那是我们赖以生存的赤焰之光。它已经有了颓靡之势,我还得去昆仑山寻找答案。长安,只是我旅途中的一个驿站,我不能做太多停留。
在严牧歌的引荐下,我终于有机会见到日理万机的圣上,这段日子以来,圣上明显已经焦头烂额,南方叛乱加剧,北方虎视眈眈,他已经疲于应付。对于我提出的千年盟约,圣上明显有些敷衍,但他还是履行了承诺,给了我一纸盟约。
看着盟约上鲜红的印鉴,我如获至宝,顿时觉得在令丘山所受的一切苦难都很值得。算起来,这是长安给我的意外惊喜。但愿人族与火浣鼠族都能信守承诺,世世代代友好下去。严牧歌自请去西北巩固边防,但是圣上没有答应,他需要严牧歌给他完成一些特殊的秘密任务。平时继续在潭州府衙任职,有召再回长安。待严笙歌生下孩子后,严牧歌就要返回潭州。
看得出来,严牧歌的身份是一个谜,但我不想深究。人族的事情纷乱繁杂,我已心力交瘁。
终于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严笙歌诞下一名健康的男婴。
“哇呜——哇呜——”的啼哭声响彻在严府别苑的上空,久久没有散去。严牧歌激动得像是自己当了爹爹,感叹着这是生命的奇迹。
只是,产婆出来后,对着严牧歌重重地跪下,说已无力回天,现在小姐回光返照,有话快说!
严笙歌还是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临终前,她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孩子,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安静地走了。
严牧歌给孩子取名严从谨,希望他日后做一个认真的人,不马虎不草率,踏踏实实地走好人生的每一步路。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收拾完行李,向严牧歌辞行。
严牧歌张开双臂,拥抱了陈莫,感谢他对于舍妹长久以来的照顾。然后,很自然地过来拥抱我。
众目睽睽,我没有拒绝他。
“十八年后,我会来这里找从谨,你要好好活着,别到时候看不见你。”
“十八年后?”严牧歌表示时间有点长,他接受不了,“到那时我已头发花白,步履蹒跚,怕你认不出我。”
“要不就每十年过来一次吧,谨儿是我的侄子,我自然是要照看着的。”
“十年?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年?”严牧歌还是不能接受。
“每年?那不可能,我来来回回路上都要许久,而且,我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去做。等我学会了御剑飞行,我就可以自由来去。”
“那得是什么时候,你还不如去借悟空的筋斗云。”
“这恐怕的点为难,君子不夺人所爱。”
“你要好好的,薇儿,你一定要记得这儿有你的一个侄子,还有一个我,我们在这里等你。”
“我还会回来的——”
我回过头,看到远处的灯火明明灭灭。已经走出很远了,严牧歌还在晚风中向我挥手。
陈莫默默地跟在我的后面,不发一言。清风徐来,空气中弥漫着海棠花的味道,拐角处娇艳欲滴的石榴花竞相开放,马蹄声“哒哒哒哒”,回荡在大街小巷里。
长安街依然热闹熙攘,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
“五月了,幽木谷的蔷薇花也开了吧。”
“我没有去过。”陈莫说道。
“有机会我带你去,不过幽木谷不许外人闯入,我得先去请示族长。”
“你不嫌弃我昼伏夜出了吗?”
“哈哈哈哈,你还记仇。时间过得真快,我离开幽木谷快一年了。陈莫,这些日子以来,为了严笙歌,我们耗废了太多心血,也耽搁了太多时间,我要替格木谢谢你。”
“薇儿,别跟我客气。”
“陈莫,你是不是有心事?我发觉你沉默了许多。”
“人族的世界太聒噪,他们爱计较,爱争个你死我活,我想静一静。”
“可我觉得他们才是活得最真实的,有血有肉,激情恣肆。”
“既然你喜欢这里,为什么不留下来。”
“格木留下来了,结果呢。”
“你害怕了吗?”
“是的,我害怕像格木一样不得善终。”
“严牧歌,他怎么样?”
“他?一个为朝廷办事的鹰犬。”
“你这样评价他?似乎有失公允,人族有人族的规则,他必须要有自己的坚持。”
“不然呢?我该使用什么样的词汇去形容他,雷厉风行,风流倜傥,貌赛潘安?”
“情深意重。”
“嗯?”我顾左右而言它,“夏至快要到了吧,我得先回幽木谷一趟,你呢?”
“我,我跟你回幽木谷,哦,不,我回天崖洞,正好与你同行。”
“你不去昆仑山了吗?”
“我想跟你一起走,长路漫漫,有个伴总是好的。薇儿,你不要总是独自来去,这样很危险。”
“我现在可以自保了,就算是修纯阳来了,我也不怕,他已经没有银花镜了。”
“我听说了。”
“这么遥远的事情,你也听说了?”
“对,我知道你们在令丘山发生的一切。”
“你有透视眼?”
“当然不是,人族就是这样,喜欢添油加醋,夸大事实,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你到底听说了什么?”
“他们说修纯阳与徐渐离为了你决斗在令丘山下,打了三天三夜,直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这谣言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为了我?你信吗?”
“不信,徐渐离一介文弱书生,别说三天三夜,就是三个时辰,他也支撑不住。”
“还是你聪明,别听风就是雨的,陈莫,你说,人与妖,会有故事发生吗?”
“严笙歌与格木,不就是有故事的一对吗?只是可惜,他们都已离开这个世界。”
“格木可以不死的。”
“你恨乌次尔吗?”
“……”
“他告诉我,他回了幽木谷,他在那里等你回去。”
“如果我不回去,他又要领了乌略尔的命令过来追杀我吗?”
“你还是没有放下,格木有错在先,按乌次尔的立场,格木背叛了你们火浣鼠族,十年未归,他必须要个结果,不然无法向族长交待。”
“他是我的哥哥,我的亲人,我的心里很痛。”
“我明白的,薇儿,让痛苦随风,都随风飘散吧,原谅一切。”
“我还没这么伟大呢,我不是神,跟你不一样。”
“你已经很了不起了,你为了你们族人,做了许多的努力,这么多年来,乌次尔一直致力于修复与人族的关系,可是他连圣上的面都没有见到,更别说签订千年盟约了。”
“可是,我听说,这一纸盟约,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至少有个安慰,到时候要是人族挑起事端,你们也可以争取到更多的支持。”
“你会支持我们吗?如果我们被压迫被追杀被毁灭,你会怎么办。”
“我祈愿这四海八荒和平清朗,我会护住你的。”
“只有我吗?”
“是,我只能以个人身份护在你身边,我不想让我们夸父族卷入任何争斗。他们当中有许多神智未开,一旦卷入纷争,将会万劫不复。”
“谢谢你,这样,就已经足够。”
披星戴月,风餐露宿。陈莫带着我抄了近道,期望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幽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