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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士澣这边虽然来势汹汹,但宋江却死死咬紧牙关,看着远方同时与梁山十几名头领厮杀的莫易。
实际上,莫易也没想到,自己留下关胜的举动,无意间给梁山造成了巨大困扰。
有道是刀枪无眼。
战场上谁杀了谁都不奇怪。
但是,梁山偏偏是一个宋公明靠着个人魅力、手腕,以义气和天命为核心搭建起来的团体。
宋江确实是一代人杰。
官军、山匪、水贼、逃犯和豪强硬生生被他攥成了一个拳头。
可如今关胜被莫易放在马背上以后,梁山众头领打起来就别提多难受了。
论排位,这还是自家哥哥呢,刀枪挥舞之间都得躲着关胜。
而关胜又是个身长八尺有余的魁梧汉子。
他横在马背之上,梁山将领的攻击有许多次倒是被关胜挡住的。
这些人本来就不是莫易对手。
如今对面还更新了防具,打着就更难受了。
转瞬之间就死了火眼狻猊邓飞、锦毛虎燕顺。
宋江也知道这么下去梁山必败,如今唯一正确的选择就是不管关胜死活,强行围杀莫易。
往日里,吴用总会在宋江为难时出来替他解围。
这次吴用却没开口。
因为他说也没用,他只是个军师,这种突破团队底线的事必须得老大开口才行。
但宋江立在帅台上,扪心自问。
他要为了取胜而舍了自家对天盟誓的兄弟嘛?
恍惚之间,宋江突然想起了当年还道村玄女娘娘托梦授予自己三卷天书之时说过的那四句天言:
“遇宿重重喜,逢高不是凶。
北幽南至睦,两处见奇功。”
宋江本以为天言之中提到的“宿”“高”指的是宿元景,高俅二人。
遇宿重重喜这一句已经应验了,逢高就更不是凶了。
可现在宋江又对自己之前的猜测产生了疑问。
因为高俅实在有些拉胯。
宋江还是小吏时就瞧不起高俅,自觉若是他宋公明有高俅的际遇,定能胜他十倍。
天言这般重要,里面捎一个高俅,是不是有些辱没玄女娘娘了?
假如,逢高说的是他在这高山之上呢?
那“不是凶”?
宋江内心缓缓动摇了起来。
他已经上过一次梁山,难不成今日又要上一遭太行?
宋江内心煎熬犹疑之际,战况还在向着梁山不利的方向推移。
杨士澣乃是自正北冲入。
他没有莫易的本事,受九宫八卦阵余势影响,有些转向。
本想着直冲宋江,却莫名其妙绕到了后军所在。
守在那里的矮脚虎一个照面就做了杨士澣锤下亡魂。
曾经在十字坡上卖人肉包子的母夜叉孙二娘和菜园子张青二人还想挣扎。
杨士澣倒也干脆,一人一锤,各自碎了半边身子,也算是别样恩爱了。
莫易这边已经是带着关胜将梁山马军冲得七零八落。
宋江满脑子都是玄女娘娘,尚未反应过来,吴用却已经先明白了。
战机稍纵即逝,现在杀了关胜也没用。
“铁牛!”
他大喝一声:
“带人护着哥哥入林!快!”
再晚一会,他们中军就要被莫易和杨士澣给前后包抄了。
李逵是个手脚快过脑子的人,当即也不管许多。
带着鲍旭、项充、李衮等人将宋江、吴用、公孙胜护在中间,拧身就走。
中间有梁山自家人拦路,他眼都不眨一下,抬手便是一斧。
九宫八卦阵实际上只破了两阵,莫易虽然已经有了胜势,但梁山余力尚在。
若是宋江振奋,亲自带人顶上第一线。
这种感情深厚的部队一旦开始拼命,万军血战。
那任谁来也只有硬生生杀崩了他们这一个取胜办法。
偏偏宋江没上第一线不说,吴用直接拿自家士卒作盾,用来拖住莫易。
一时之间,莫易倒也没能继续向着宋江突进。
但令吴用不安的是,莫易似乎也没有要追他们的意思。
李逵带着自己手下的五百先锋步军护持宋江入林。
他们沿着解珍解宝兄弟先前探出的小路艰难走了一阵。
听着喊杀声逐渐远去了,宋江似是才反应过来,眼一红,哭喊道:
“众兄弟……”
他连第四个字都没能喊出来,就听林中一声啰响,撞出四五百军士来。
这些人俱是黑旗黑甲的精锐府兵打扮,当中簇着一将。
“宋江哪里走!”
宋江等人急去看,却见是个背弓带箭,提一柄梨花枪的女将。
“嗯?”
梁山跟着跑出来的头领有神行太保戴宗一个。
他曾去过汴梁探听情报,当即惊呼道:
“哥哥,此人便是那女飞卫,陈老希不是说她已死了么,怎地会在此处。”
同为宋江腹心之人,小李广花荣是个明白事理的:
“莫管她是女飞卫还是女陈音了,便是女后羿,我也拖得住她,尔等带哥哥快走。”
宋江等人又开始奔逃。
他们一路上只管捡林密的地方去走。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重新见得一条无人山路,方才松了口气,互相撑持着继续前行。
一边走,宋江本就红着的眼睛一边就淌下眼泪来:
“花荣……”
这次说了两个字,众人便见得山坳处起了烟尘。
莫易破阵时未曾出现过的田彪此时带着一支人马,迎面堵住了宋江。
“哥哥快走!”
赛仁贵郭盛和小温侯吕方拼命顶了上去。
宋江只得再度狼狈转入林中。
这次他们再不敢停下,直走到次日天明,万般戎嚣俱不见了踪影,齐齐躺倒。
此时尚是冬季,众人不敢直接躺在地上,都彼此倚靠着休息。
公孙胜靠在一棵松树边上,不住喘气。
宋江和吴用则是靠在一起。
他历来笃信天命,先前遭了两次埋伏,如今已经不敢轻易开口了。
宋江只是默默流泪,却还是听见有马蹄声响起。
他已经绝望了,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可宋江似乎命不该绝,他只听一人操着大名府口音问道:
“你们是哪里的官军,如何到了此处?”
宋江猛地抬头去看,发觉纵马而来的,竟是四个青年。
他看这四人马背上还挂了狐兔,估摸着应当是上山打猎的豪强子弟,当即松了口气。
保险起见,宋江还是没敢说实话:
“不瞒这位公子,我等乃是沁阳押运粮草的兵丁,于太行陉撞上了敌军,方才逃到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