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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家皇商大肆招商进货和雇佣人员的事,的确让不希望朝廷垄断海利的大户恨的咬牙切齿。
广东潮阳门辟港。
咚!
梁储的家人梁瑞,就在牙子方宗武的陪同下,来到了在码头等活的百姓这里。
随着一声锣响后。
方宗武就高声对这些卸货工高声喊道:“有北溪来的新船找人卸货,有没有来应雇的,每担货给一钱银元!”
“有!”
“方爷,真是一钱银元一担吗?”
“包饭吗?我们好久没吃东西了。”
许多码头卸货工的头目站起身来问道。
方爷言道:“包饭,干活期间,米饭管够,隔一天一顿荤食!第一顿全荤!”
“那我们干!”
这些卸货工闻言大喜,纷纷走过来,跟着这方宗武一起到了他开在这里的牙行,然后方宗武就带着这些人跟梁瑞画押签了契书。
很快。
这些人就被带到了这里预先订好的酒楼,胡吃海塞起来。
而这些卸货工刚吃完没多久,数艘大沙船和大帆船就出现在了门辟港。
这些卸货工便在梁家人的组织下开始把大沙船的货卸下然后搬到大帆船上。
而这些船上都挂着“奉旨经营”的旗帜,还挂着写有“顺德梁氏”的灯笼。
“爹,这就是梁家的船,他们把我们的买卖都抢了,还重新让这里等活的人有了饭吃!”
“这些人背后的宗族都没法阻止他们,我们陈家也有人在这里面干活。”
以户科左给事中回乡丁忧的广东潮阳缙绅陈洸此时也正在自家楼上,看着这一幕,而听自己儿子陈柱说着这事。
陈洸听后脸色阴沉下来:“这么说,没法以倭寇来犯的名义组织这些人闹事了!”
“是的,想趁乱阻止陛下严厉禁海是不行的了。”
陈柱说道。
陈洸听后沉默良久,然后叹了一口气,说:
“当今陛下太厉害了!居然想到用这一招对付我们沿海大户,现在就看巡视东洋的事成不成了!”
陈柱听后问道:“如果成了怎么办?”
“如果成了,就上疏奏请开海!”
陈洸说道。
陈柱听后大惊:“开海?”
陈洸则苦笑说:“开海让朝廷与商贾百姓共得海利,总比让朝廷只和这三家皇商独得海利强吧?”
“开海至少我陈家还能继续放利给那些走私商,现在我们放利给谁?给顺德梁家吗,人家缺钱肯定也至少找陛下借贷!”
“父亲说的是,只是即便真的开了海,也不能如以前一样赚得多了。”
“至少这些潮阳的走私商不用交钱找我们这样的缙绅人家求庇护了。”
“家里人口又越来越多,两个弟弟要成亲,三个妹妹要出嫁,新出生的几个后辈也还需要添几个丫鬟服侍,少了这笔收入,就收支难抵了,而您将来要起复也还得预备打点吏部和科道的银子才行。”
陈柱说道。
陈洸听后颔首:“你说的没错,再寻别的财路吧!”
“要想不犯皇纲王法,儿子实在是不知道还有什么财路。”
“广东的田本来就不多,能投献的都投献了,商路上也是一样,基本上都是几个大家族的,我们惹不起。”
“父亲,朝廷怎么就不体谅一下我们大户的难处?”
陈柱说到这里就问起陈洸来。
陈洸看了自己儿子一样,然后道:“也罢,我明日去顺德拜访一下梁公,问问他,陛下到底是什么心思!”
“梁公是忠臣,陛下不考虑我们大户的难处,但梁公总会考虑一下陛下的安危,再这样逼迫下去,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狗急跳墙的!”
陈洸说后就拧起眉头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朱厚熜严加禁海,又整出皇商制度,垄断海贸,还派官兵巡视东洋,宣威外夷,以稳海疆。
这一套组合拳,自是让沿海大户们恨得咬牙切齿之余,又毫无招架之力。
但同时,他们又不愿意节省开支,让自己和家人的物质和精神待遇减少一些,也就只怪天子不体谅他们大户的难处,又美其名曰担心这样下去会让大户们对天子的怨气越积越深,而最终依旧会影响天子的安危,不利于皇室内廷与天下安宁。
可谓是风水轮流转。
之前是要天子节约财用。
现在轮到要沿海大户们节约财用。
而朱厚熜也知道整分配制度的改革,的确难免积怨于人。
毕竟切蛋糕这事,你多一块,别人就会少一块。
但朱厚熜现在就得先切蛋糕,才能有实力做大蛋糕。
不然,让天下之利,尤其是眼下这海利只被权贵豪绅垄断,那这巨大的海利,就只能作为权贵豪绅们竞奢比阔、广造园林、广蓄奴婢的资本,而不能作为促进生产力、拓取外部资源的力量。
所以,这些沿海大户怨愤归怨愤,担忧归担忧,但皇商大举进货雇人,跟随巡视船队出海,代替他们和名下走私海寇已成事实。
闽浙沿海,几乎每天都有皇商的大船出没收货,而使得这一带没有因为海防司严加巡海而显得萧条。
如此,不仅仅是沿海靠在海贸中出力的底层百姓在谋生上没有受到影响,上游的供货商和手工业生产者也没有因为朝廷严加禁海而在谋生上大受影响,甚至因为朱厚熜让张鹤龄和张延龄来南方放低息贷而提高了生产力,把生产成本降了下来,增加了利益。
砰砰!
“给我打!”
“宋侍郎家的打行又如何,我们建昌侯府怕过谁?”
“不准百姓贷我们建昌侯的低息款,就是违抗圣意,不准我们助民!”
张鹤龄的家人张兰这一天就在湖州南浔镇开的自家钱庄门前,让自家养的家丁把几个来阻止本地百姓来借贷的缙绅爪牙打得满地找牙,甚至当场直接打死数人。
而也因此,南浔镇的金融秩序得以维护,百姓们也就得以继续在张家的钱庄借到低息贷。
南浔镇的缙绅们只得跟着降利息。
但同时,南浔镇的缙绅也同南方其他缙绅大户一样,对张鹤龄和张延龄的恨与日俱增。
恰在这一背景下,朱厚熜这里在嘱咐严嵩把陶谐等罪恶以话本戏剧的形式宣教于民时,他就收到了都察院左都御史王时中呈上来的题本。
题本覆奏说,山西巡按御史马录查得太原卫指挥使张寅乃山西妖贼李福达假扮,且武定侯郭勋、寿宁侯张鹤龄、建昌侯张延龄有交通此逆贼。
朱厚熜看到此题本后皱起眉头来,他知道李福达这个案子,也知道这个案子依旧突然出现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所以,朱厚熜就将黄锦传了来,吩咐说:“传元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