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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宗皋献妓媚君,导以房中术。”
严嵩看着从向文鼎书房里抄出来的一未完结,且是其私人所纂写的野史笔记,念了一句。
随后,他就沉声向文鼎:“你就是这么污蔑君上的?”
“拿了!”
“佥宪开恩!”
向文鼎立即跪了下来。
接着。
向文鼎就道:“老朽只是略微记下一些风闻之事而已,并非有意污蔑君上!”
“你都写成文字,留下你自己的真名了。”
“还说不是污蔑?”
“你告诉我,什么才叫做污蔑?!”
严嵩笑问起向文鼎来,然后将手一挥,成为他观风整俗使执事游击的戚景通带着兵,忙把向文鼎抓了起来。
而严嵩又下令把向文鼎所有书籍文册与笔记都抄走,说是要一一甄别。
向文鼎见此更是痛心,因为这些书籍文册有不少都是他高价收来的孤本,不少还是贿赂翰林在内廷文楼偷的宫藏秘典。
但严嵩不得不承认,湖广的确文教发达,很多文人士大夫都有藏书,书铺也有不少。
严嵩灵机一动,干脆把湖广许多识字的宗室王亲子弟雇佣为幕僚,让他们替自己去查抄,且表示查抄到就有厚奖。
反正,他现在带有十万银元。
可谓财大气粗!
贫困的宗室子弟们很乐意为他做事。
为此,严嵩还特地表示,这是响应圣意,在文化上展开严打。
许多宗室子弟因而闯入了许多缙绅文士家,把什么眷念前元、批判朱明、抨击朝政的笔记和编的野史都找了出来。
“你们这是胡闹!”
“擅闯我私人宅邸!”
致仕御史谢良臣就在看见许多宗室子弟拿着观风整俗使的牌票,闯入自己藏书楼后,气得拿拐杖疯狂敲地,且急得对大吼道:
“来人,把他们打出去!”
谢良臣家奴段安忙跪下劝道:“老爷使不得,他们都是宗室王亲子弟,只是拿钱给观风整俗使干活而已!打了性质就变了呀!”
“那把藏书楼烧了!”
“什么孤本雕板,老夫也不要了!”
谢良臣咬牙说道,还对段安吼道:“快去!要是真让他们查出我那篇文章来,你老爷我就完了!”
段安忙又磕头劝道:“老爷烧不得呀!那个严嵩提前传了令给小的们,说荆州谢氏的藏书楼不仅仅是谢氏的藏书楼,也是朝廷的藏书楼,是皇明的文化之财,若烧了,就是坏国家之本,严打期间,同谋逆处置,谢氏上下皆斩!”
谢良臣听后一怔,随后不由得骂道:“好你个严嵩,你果然比你那学生阴狠!竟如此为难士绅!”
谢良臣随即就晕厥了过去,倒地不起,明显是被严嵩给气晕了。
“令人发指!”
“令人发指啊!”
“上本,得立即上本!”
“湖广文人风气可谓大坏,尤其是缙绅们,污蔑袁公,污蔑陛下,还污蔑先帝!”
“甚至说孝庙子嗣单薄是太后善妒!”
“他们连尊者三讳都不明白?简直大逆不道!”
“太后善妒,虽然是事实,但这是能写的吗?”
严嵩看着一干由宗室子弟们交来的可治罪的当地文人所编野史、所写文章,而不由得连声感慨起来。
……
……
“诸公赶紧想想办法吧!”
“宗室王亲子弟不是这么个用法呀!”
凤栖书院。
正德年间,士大夫于襄阳府庞统故宅所建。
此时。
襄阳一众士绅就因听闻荆州、武昌方向已经轰轰烈烈地展开了观风整俗使掀起的查书查文章活动,而聚集在了这里,一起商讨办法。
致仕按察使邓墨就在书院大堂,一脸焦急地向一众士绅说了起来。
士绅黄文升便在这时说道:“我们本来还想策动宗室子弟去催要禄米,耗尽舒晟和桂萼这些奸臣的库银库粮,让他们没法严打,没法维系新政力量,但他桂萼主动发了所欠禄米和廪食,逼得我们不得不放弃,现在,反而让这严嵩利用这些宗室子弟来观风整俗起了!”
啪!
“怎么这些奸臣一个个都这么奸猾狡黠!”
黄文升接着就非常不忿地把桌子一拍。
“不奸猾狡黠能叫奸臣?”
士绅丁标冷笑着反问了一句,随后就叹息说道:“这是我湖广士林的一劫呀!我们纵容僧尼胡闹,朝廷就严打!我们说袁宗皋与民争利,朝廷就来观风整俗!”
“可以说,当今奸臣真是把天子挑唆得越来越厉害!”
“我们还是看看福建那边吧,只要福建那边让东莱的金矿不再产金,而补财用,像湖广这种大把撒钱以策动宗室似的新政就维系不下去!”
……
……
“啊!”
“啊!”
幽暗黢黑的诏狱里。
伤痕累累的张纶正在受酷刑。
虽然他是东莱州知州,但因为他欺瞒天子,图谋吞下国帑,还交通外夷,欲卖子民,又在给夏言的字据明确提出闽地大族参与此事,所以,天子下旨,锦衣卫可用刑审其同谋。
嗞嗞!
嗞嗞!
火红的烙铁在张纶的身上不停地戳着,审他的锦衣卫陆炳甚至还直接在他裆部踢了一脚,而咬牙道:“你说还是不说!”
张纶鼓着脸,额头青筋直冒,接着又哭丧起来,瘪嘴道:“你们到底,到底,要我说……说什么啊!”
“你的同谋!”
“是哪些闽地大族在参与这件事!”
陆炳把烙铁拿了起来,且沉声问道。
张纶道:“没……没有什么闽地大族!”
“啊!”
陆炳又把烙铁摁了下去:“说还是不说!”
“朱太保,您可知毛骧、纪纲、马顺这些人的下场!”
“我的今天就会是你的将来!”
张纶反而威胁起陆炳来。
“你这威胁没有用!”
“朱三是我的学生,他非常清楚,你说的那些人只是为人主的私欲而得罪士大夫,但他,是为国家的公利而得罪士大夫,如此,他就得罪不了天下君子!只会得罪伪君子!”
“伪君子可怕吗?”
“不可怕!”
“有欲望的终究有可收买可恐吓之处,即便是天子,要被伪君子蛊惑得杀他,但天下君子也必会劝明君为其恢复名誉!”
“人固有一死,但若为公道而死,则死得其所!”
“何况,人活着都有自己的使命,他活着只能为天子尽忠,不然,不死于你们之手,就会死于天子之手!”
已经可以在诏狱里自由行动的王琼这时走到了张纶面前来,背着手说了几句。
“王晋溪?!”
张纶心里大骇!
“先生说的是。”
“我陆炳不才,一颗公心忠心还是有的。”
陆炳这里说着就大声喊道:“上老虎凳!”
“慢!”
“我说!”
……
……
福建。
自从来渊和张纶突然失踪后,闽地的豪族就惶恐不安起来。
他们自然已经猜到这两人可能已经被锦衣卫抓走。
尽管,他们已经先替张纶和来渊养着家眷,以使得这二人不好轻易招拱。
但他们还是怕这两人最终承受不住的。
“来渊还好,他若落入锦衣卫后,大可说是让张纶骗了他!想来,不至于被锦衣卫酷刑对待。”
“但张纶就不一样,他为了替我们获取夏言的信任,留了字据在夏言手里,这就是把柄了,一旦到了天子手里,天子自然就能够堂而皇之地下旨对张纶用刑。”
“现在我们需要担心就是这个张纶能不能挺住!”
致仕侍郎陈良翰就在致仕吏部尚书林俊亲自来见他对他说起相应情况来。
且说,林俊在京师里就猜到自己乡党会盯上东莱矿产,所以他回乡后,就特地问了自己家中亲友,得知自己子林达妻族陈氏参与其间,所以,林俊也就在这些人因为张纶和来渊突然失踪而惶恐不安之时,逼着自己姻亲陈良翰给自己交了底。
陈良翰也就交了底,且在这时还说起了自己的担忧。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林俊不由得说了这么一句。
陈良翰则呵呵冷笑:“当初怎样,今日又怎样,这次东莱的矿,若真难为我闽地士族所有,将会是多大的助力,公应该清楚!”
“你清楚,陛下就不清楚吗?!朝中诸公卿就不清楚?!”
林俊突然严肃地问了陈良翰一句。
陈良翰没说什么。
他比林俊致仕的早,在正德中期就因为不满刘瑾当权而还了乡,对新天子朱厚熜也就不了解,畏惧心也就没有那么重。
再加上,东莱矿利又那么大,利令智昏下,让他即便听闻过当今天子英明非常,也让他有所轻视,尤其是在想到先帝正德也都被人说英明神武,但也并未能把他们怎么样后,自然也就更加没有太小心。
但现在,林俊这么一问,他自不好言说这些原因。
林俊见他不答,也只问着陈良翰:“你们真没有想过,若局势有了这样的变化,应对之策?”
“有过。”
陈良翰回道。
林俊问道:“什么对策!”
陈良翰问着林俊:“公问这么多做什么?”
“自然是给你参详参详!”
“不想被你连累九族!”
林俊沉声道。
陈良翰深呼吸了一口气:“让佛朗机人寇掠闽地,协助我们逃去东莱,然后我们用我们的人口和关系协助他们割据东莱!因为东莱之金矿,他们也很心动!他们在广东吃了亏,也想去东莱开辟新的立足之地!”
林俊听后未言,只在回家后,对其子林达长叹一声:“令翁无可救药了!”
林达道:“那我们林家该怎么办?”
“向天子如实陈奏。”
“我们林家与他们不一样,尚书门第,走私也就罢了,通夷就太不值得了,何况,陛下还说过,为父将来不是没有入阁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