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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俊切齿不已地控诉着这道废弘治旧条例的谕旨。
一时。
他还不禁因此双目垂泪。
毕竟这道旨意的杀伤力太大了!
廖堂也颇为怅然地苦笑说:“咱家都想跟着去哭庙了。”
“先帝啊!”
“我们有罪,不该让你绝嗣啊,呜呜!”
而汪俊听了廖堂这话,更是彻底破防,也就直接跪在地上,真的还呜咽哭泣起来。
……
“先帝啊,您在天之灵看看吧,朝中奸臣废了您安邦定国的善政啊!呜呜!”
“您难道不应该让他们遭天谴吗?!”
应天镇淮桥北的明道书院。
以惠宗文为首的士子也在看到这份最新谕旨后,而在这里的儒庙祠堂,继续设孝宗灵位哭了起来。
不过。
他们刚哭着,一大批勇卫营的官军就在牧童葛正的带领下冲了进来,这些官军以张斌为首,直接把这些士子抓了出来。
惠宗文大惊,不由得大声问着那少年:“你是哪里的刁顽牧童,竟出卖我们这些相公,你不想活了吗?!”
“你们欺负我去农社没回来,就抓了我娘,逼着我娘给你们做饭,还让家奴打了我爹!”
“你们都该死!”
这牧童突然也泪崩了,而咬牙切齿地叱责起这些生员。
话说。
大明的士子素来有强索地方百姓为自己服役的习惯。
不少士子还会把拒绝为自己服役的百姓骂为刁民,而会把自己镇压这些“刁民”的行为,写到自己笔记里,还引以为荣,比如历史上的徐霞客。
甚至,不少明朝士子到清初也反动习性不改,所以清初竟发生过十几个举人因见一民妇貌美而将其轮奸而被全部处斩的大案。
总之,历史上的许多士大夫,严格来说,毕竟也都是地主阶层,所以在三观上还是和现代人不同。
真正底层的百姓在他们眼里自然不会怎么被当人看。
话转回来。
惠宗文听这牧童说后,才注意到了“农社”的概念。
“农社?”
他不由得心中疑惑,不知道何时冒出来这么个组织,毕竟他素来只听过文社、诗社,而且他自己就加入了一个文社。
“好小子!不枉我帮你找一晚上的牛,介绍你加入农社!你为农社立了大功!”
张斌这里则夸赞起牧童来,且说着就把手一挥。
于是。
惠宗文等士子就被摁跪在了地上。
“亵渎先帝!欺君罔上!图谋不轨!”
“杀!”
而张斌接着又说了一句。
于是。
一排火绳枪被点燃火绳后,就顶在了惠宗文等士子脑门上。
而惠宗文这时竟因为还沉浸在对“农社”这个新组织的好奇中,也就忘了死亡的恐惧。
惠宗文甚至还挣扎着侧脸骂起那牧童来:“你们庶民,乃被治之辈,怎能有社?你们这是在造反!是在做贼寇之事!”
砰!
但惠宗文刚骂完,就因脑海中弹,而倒在了地上,一声不吭起来。
砰!
砰!
其他士子也纷纷脑袋中弹,脑浆崩裂。
尽管有士子开始求饶,但也难逃一死。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勇卫营是奉旨在特殊时期维持纲纪,可以先斩后奏,所以也就不需要走问罪流程。
当然。
勇卫营是官军,也不会乱杀人。
处置这些人的理由自然是张斌说的“亵渎先帝”和“欺君罔上”还有“图谋不轨”。
证据也是现成的,就是他们私奉的孝宗牌位与祭文,以及农社相应指证人的供词,将来依旧可以归案刑部和大理寺,算不上是枉杀。
张斌这时就已把这些罪证都抄拿在手,且在让这书院的人报了这些人的名姓后,就让书院的人收了这些人的尸。
这些人的家奴也都以同谋者被处死。
牧童葛正自然因此大为吐气,忙去把他那被打的伤痕累累的娘救了出来,且说道:“娘,农社请来了勇卫营,勇卫营救了您!”
“这农社这么厉害吗?”
葛正的母亲又惊又喜。
葛正则点了点头,很自豪地道:“当然!”
话说。
由于朱元璋给大明定的税基非常低。
故而,即便是到如今的嘉靖朝,正税与火耗、役钱等加起来,许多百姓都交不了价值一两银子的税。
因为按照历史上后面推行一条鞭的情况,在一些杂税较重的地方,一亩田每年需要交的赋役钱合计加起来也不过需要白银一钱五分。
所以,底层百姓大多交的是实物,很少交白银。
毕竟他们的总税也到不了几两银子,往往去换白银的成本都要占去很大一部分税赋,自然也就多缴折色。
只有中等以上的人家才喜欢交白银,因为这种人家多有除农业外的其他产业,可以换取不少白银。
这也就使得,折银比例调整,并不伤及底层百姓的利益。
尤其是那些田亩数小于五亩的贫农,因为他们的总税都到不了一两银子。
其实,这种贫农,在人多地少的江南才是占大多数。
而且,清丈也对他们很有利。
因为清丈可以把胥吏强行诡寄在他们身上的田赋消除掉,使得他们这些小民可以真正体验到朱元璋定性的低税率福利,即每年哪怕用银子缴税都缴不了一两。
这也是历史上张居正清丈天下田亩后,江南的经济能进一步腾飞,大量贫农财富增加,使得明末土地兼并最严重的时候,每科进士都还有不少贫寒子弟的原因。
毕竟清丈后,在江南这种商业发达的地方,一个小户妇人都能用一个月织布换得白银完成家里的缴税任务,使得纯农业收入完全成为多数小民的剩余财富,而让他们可以送子弟读书。
正因为此。
在南直,跟着哭庙的士民,皆是士族和富户子弟,再有就是依附他们的家奴以及地痞流氓。
而普通乡下贫农和城市普通雇工没有参与哭庙的积极性,也没有参与抗议缴税的积极性。
甚至……
他们很多连孝宗皇帝都不知道是谁,甚至总督朱希周都不知道。
所以……
他们也不知道孝宗皇帝在士人眼里是很值得怀念的“圣君仁主”,而朱希周也是士人们恨不得以抗税来要求朝廷除掉的“奸臣”。
他们甚至在听到谕旨说废掉弘治雇工犯雇主以谋逆罪论处的事后,甚至还觉得孝宗不是什么仁君,可能还是很坏的君主。
他们甚至也早就因为朱希周来当总督后允许他们自家子弟考吏员的开创之举,而觉得朱希周可能是个为他们穷人家子弟前途考虑的好官。
只是他们的意见经常被无视。
当然。
他们常常也无视自己的意见。
这也就使得,他们只有在被逼急了造反,而被骂成贼时,才会有更多人注意到他们。
好在……
勇卫营在回营后,周尚文根据朱厚熜的谕示,利用勇卫营官军积压已久的怨气,开始让勇卫营官兵去发展这些被无视了的底层百姓,而也学文人士大夫立社,创建出农社、工社乃至联合普通商贩建立出商社来。
因为勇卫营有刀有枪,还有天子拨的经费,再加上,勇卫营的官兵们现在也认识到来江南不放下身段联合百姓不行,也就使得这些农社、工社乃至商社发展的很快,也在很短时间内变得很有作用。
主要表现就是,拥有暴力的勇卫营负责肉体消灭反对者。
而这些农社、工社、商社人员负责情报收集与打探,乃至掩护勇卫营,以弥补勇卫营对江南人生地不熟和外地口音难以完全消除的问题。
勇卫营得到的是为朝廷维护了纲纪和秩序,也出了心中被南直士子欺侮与污蔑的恶气。
而普通农工商得到的则是阶级仇恨被报,顺便被减少了剥削。
这样一来,也就使得惠宗文这些在别处哭庙的士子很容易被发现到。
“就是他们!”
“他们在这里哭庙!”
句容县城。
一城内儒庙里,在士子屠栋等带领下于这里哭庙时,就有工社织工董原带着一干勇卫营官兵来了这里。
而屠栋等自然也就被逮捕。
且屠栋也同惠宗文一样,在知道是工社这个组织在坏自己这些士子哭庙之事后,颇为惊怒,不由道叱问道:“谁让你们成立工社的,你们贱役卖力之辈,也配有社?!”
啪!
牟鹏则直接给了这屠栋一脚:“陛下说能有,他就能有!”
砰!
牟鹏说完就给了屠栋一铳。
接下来。
像惠宗文、屠栋这样因为哭庙而被处决的士子经常发生。
因为勇卫营自从组织了农社、工社、商社后,就在江南底层百姓的帮助下,仿佛自带了卫星探测系统,基本上可以定点打击。
而且。
不只是哭庙,发揭帖,张檄文的许多号召江南士民不要缴税,不要开市、不要开工一起逼迫朝廷处死朱希周的士子也因为农社、工社、商社的出现被勇卫营的官兵迅速发现且逮捕,然后予以处决。
这就导致,江南许多市镇罢税、罢工、罢市的声势受到很大影响。
当然。
农社、工社、商社的现在还不多,因为勇卫营开始发展这样的组织还没多久。
所以,在遍地文人社团的江南,短时间还是难以彻底阻止江南士族富户哭庙抗议、拒绝缴税、要求朝廷杀朱希周的行动。
但随着农社、工社、商社增多,必然是能彻底阻止的。
只不过,京师现在还不知道农社、工社、商社开始压制江南士族富户哭庙抗议、要求朝廷杀朱希周的事。
京师的人基本上才知道江南士族富户因为有百姓被贪官催征时打死而哭庙抗议、拒绝缴税、要求朝廷杀朱希周的事。
“陛下,臣吏科右给事中闫鸿风闻,如今江南人人哭庙抗税,皆因东南总督朱希周包庇江宁知县林廷贤,纵容其盗卖官粮与严催税赋,才激起民愤,如今为息民愤,收民心,使政清人和,故臣请斩朱希周!”
“陛下,臣云南道御史杨恩,呈江南民妇戴罗氏供状抄本一份,劾东南总督朱希周过度执行折银比例调整与清丈之政,而使底下官吏催征甚严,酿成人祸,明显是有意破坏新政,变新政为苛政,可谓居心不良,理当诛之,以平民愤,护卫新政!”
“臣附议!请斩朱希周!”
……
所以,在嘉靖元年腊月中旬的一天,在江南的事刚才传到京师不久,朱厚熜视朝之时,就开始有科道言官的乌鸦们开始攻讦朱希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