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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赵府如往日一般平静。
直到五更过了,管家见老爷一直不曾出门,忍不住去书房敲门,书房内全无反应。
他推了下门,门竟然开了。
“老爷,夫人?”管家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朝里面喊。
书房里静悄悄的。
又喊了几声,依旧没有人回应,他迟疑着走进书房,绕进内室。
刚迈步进去,他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腥臭味,管家心头一惊,快走几步,发现地上有大滩的血,还有沾了血的脚印,那脚印很小,似乎是几岁孩童留下的。
他上前掀开遮得严严实实的床幔,看见床上并排躺着三个人。
老爷和夫人,中间还有文奇小少爷。
只是,这三个人中,只有文奇小少爷脸色正常,正在均匀呼吸。其余两人,脸已失了血色,而脸部以下,露在被子外的脖子,只剩下一根骨头。
管家只看了一眼,就惨叫着跑了出去,出门前还不慎摔了一跤,摔得满脸是血。
“老爷死了,快去报案——”
京兆府听说死的人是左佥都御史,便直接让人去刑部上报。
很快,刑部派人去了赵府,带队的官员正是薛明堂。
薛明堂听到京兆府上报时,只听说死的人是赵铭和他养的外室,等他到了之后才知道,赵铭的父母也死了。
现在整座府邸,唯一能做主的,就只有尚未出阁的二姑娘赵闻月。
赵闻月一觉醒来,听说爷奶和亲爹一夜之间全部死光,整个人都是傻的,见到薛明堂的时候,脸上也没有了往日的欣喜。
“薛……薛大人,我爹他到底出了什么事?”赵闻月惶惶不安地问,似乎把薛明堂当成了救命稻草。
“本官正要带仵作去看尸体,还请赵二姑娘稍等。”
薛明堂没有在赵闻月这里浪费时间,让人叫来了赵府中勉强有些用处的赵府管家,让他带着他们去赵铭的书房,另外又派了一队人去赵铭父母那里验尸。
管家只是靠近书房就忍不住想到刚才的画面,根本不敢进去。薛明堂也不强迫他,让两名下属在门外守着,带着仵作和其余几人一起进去了。
管家跑出来的时候,只记得主子死了,完全忘记了赵文奇还在里面。
薛明堂见到躺在两具尸体旁边熟睡的男孩,那男孩脸上还有一道很深的刀口,不过已经不再流血了,他忍不住皱眉,偏头吩咐道:“把那孩子叫醒。”
一名刑部司吏上前,拍了拍赵文奇的脸,赵文奇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他还没弄明白自己为什么是在爹的书房醒来,转头看见躺在床上的父母,叫了声:“爹、娘。”
他正要伸手去推没有反应的爹娘,那刑部司吏眼疾手快地将他抱了起来。
赵文奇被下了一条,腿上不住挣扎,他的脚恰好勾住了被子,那被子被带着掀开了。
被子下,两具被剔成骨头的尸体并排躺着,五脏还留在原来的位置上,只是身上的肉没了。
并不是消失了,而是被整齐地码在他们身下。
这样惊悚骇人的场面,饶是见惯了生死的刑部仵作都捂住了嘴,更别提才几岁大的赵文奇。
他短促地尖叫一声,随即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大人,这孩子?”小吏询问薛明堂。
薛明堂看着床榻旁被脱下的幼童尺码的鞋子,又看了眼赵文奇的脚,开口道:“对比一下屋里的脚印。”
很快对比结果就出来了,那些血脚印就是赵文奇留下的。
“把人带出去看好了,等验尸结果出来再说。”
“是。”刑部司吏领命把赵文奇抱了出去。
薛明堂的目光在那两具被剔成骨架的尸体上扫过,眉头始终紧皱。
他留下仵作验尸,让下属在内室里寻找其余证据,他自己则来到了外面的书房。
薛明堂走到门口,吩咐守门的下属不许任何人进来,然后关上了书房的门。
他与赵铭相识之初,将贴身玉佩留给对方做信物,如今需得尽快找到,而且以赵铭的谨慎,说不定还有其他的准备。
薛明堂边想着,目光开始在书房内逡巡。
从知道赵铭被害,他就一直心神不宁。
明镜司盯得紧,他并不想多此一举的立刻处理掉小林氏,但赵铭却迫不及待地要求他履行两人的约定,帮他除掉小林氏。
再加上花朝节那日小林氏对他姐姐出言不逊,他便动用了雪针蛇,之后也将首尾清扫干净,没让明镜司查到线索。
小林氏死了有一段时日,果然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异样,本来他以为一切结束了,谁知还是发生了变故。
很快,薛明堂找到了书房中的两个暗格,一个隐藏在挂画后面,一个隐藏在书架后,被一堆书挡着。
第一个暗格里放着一个匣子,里面有一摞银票,几锭金子,底下还压着几张地契。
另一个暗格里,则放着一个木匣子,里面装着一摞信。
薛明堂拿出那一摞信,果然在中间的一封信里摸到了东西。
信封里装着他给赵铭的玉佩。
他将玉佩取出来收好,又忍不住怀疑赵铭会不会写下什么对他不利的证据塞在这些信封里。
就在他考虑要怎么处理这些信件的时候,守在门口的小吏突然大喝一声:“来人止步。”
薛明堂脸色一变,下一刻,紧闭的书房大门碎裂,同时一个木匣子飞向门外。
屋内与屋外两人隔空对过一招,木匣炸裂,里面的信碎成无数片在空中飞舞。
薛明堂将微微颤抖的手背到后面,面色沉静地走了出去。
书房外,与他交过手的封旸站在最前,身后一队明镜司卫。
“封千户,这是什么意思?”薛明堂语气中带着质问。
“赵家的案子,我们明镜司接手了。”
薛明堂面色一沉,语气铿锵:“没有这样的规矩,案子已经由京兆府上交刑部,若不想下官插手这桩案子,还需刑部下令。”
“本官下令,不行吗?”
就在薛明堂与封旸僵持的时候,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明镜司卫迅速列成两队,让出一条路来。
白休命一身暗紫色广袖直裾长袍,长袍上隐约可见暗色龙纹,随着他的行走若隐若现。
他今日并未上衙,而是得知赵家出事刚从明王府赶过来的。
“见过白大人。”薛明堂深深低下头,“既然是白大人想要查此案,那下官立刻带人离开。”
“离开?”白休命看着满地的纸屑,“在薛大人解释清楚,你毁坏案发现场的信件意欲何为之前,怕是不能走。”
薛明堂立刻解释道:“下官以为是行凶者闯入,随手将摆在书房中的木匣子当成了武器扔了出去。此乃下官之过,下官愿意领罚。”
“这么说,是封旸惊到了薛大人?”
薛明堂额前冒出冷汗,他敢与封旸对上,却不敢对这位镇抚使不敬,并非因为白休命的身份地位,而是因为对方的修为足以碾压他。
“是下官的错。”
“既然错了,薛大人就暂且留在这里反省。”
白休命说完,朝着书房走去。
这时候,刑部的仵作已经验完尸了,发现走进来的竟然是明镜司的人,不由面带诧异。
封旸上前询问:“验出什么了?”
那仵作立刻将查验结果说了出来:“启禀大人,这二人死于活剐之刑,奇怪的是下手之人每一刀的角度与力度都是相同的,即便是最厉害的刽子手也做不到这一点。”
“大人?”封旸转头看向白休命。
白休命问:“死的那个女人是谁?”
“是赵铭的外室,最近赵铭过继的儿子,就是他与这名外室的私生子。”
“知情人有多少?”
“应该还有赵铭的爹娘,他们也死了。”
白休命沉吟了一下:“派人去找林氏的坟,挖坟开棺……拘魂。”
“是。”封旸立刻派人出去。
“还有……看住季婵,待案子查完,本官要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