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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安大军的粮草辎重确实是走汉水运回了,一则是为了刻意避开官军拦截,二是锡义山匪军撤得匆忙,营中又没有足够的牲畜大车来运输粮草辎重,而汉水多渔船商船航行往来,于是单安很轻易便率军掳得了六七十艘大小船只运输辎重。
张辰之前率军伏击刘进万灼率领的两万军队时,当时匪军随行携带着粮草辎重大车,这便给张辰造成了一个思维误区,认为这次单安大军西撤必然也有粮草辎重队伍。
当张辰意识到自己判断失误后,他立刻率领军队火速向南疾赶,他一定要赶在辎重船只顺利上岸汇入匪军大营之前,彻底摧毁这批后勤辎重物资。
骑兵沿着小道一路向南疾奔,当天晚上便赶到了郧乡县汉水码头处,一般船队就是在这处河口进上岸卸货,最后通行均州各地。
而郧乡县就在码头以北三十里外,一个月前,张辰便是率军坐船从这里登陆。
由于单安大军西撤必经郧乡县,故而张辰一路不敢率军直走官道,需得处处小心匪军遣出的斥候,免得暴露了行踪。
是日,张辰让军队在距离码头数百步外的树林内隐秘歇息,望着不远处空荡荡的码头,眉头皱成一团,从时间上计算,船队早应该已经抵达这里了,但现在他们却没有看见任何踪迹。
这时,一名将领走上前低声道:“都指挥使,郧乡县城空无一人,这码头也是风平浪静,匪军应已过境。那些粮草辎重会不会已经上岸,随匪军送往郧西去了?”
“不好说,万一是船只缓行水流不济呢?先等一等种朴的消息再说罢!”
种朴花了足足一天一夜的时间,带着一队骑兵正沿汉水北岸往反方向探查,快骑必然赶得上航行,按马匹脚力来算,水路百里内的动静基本便可以断定船队的动向。
半个时辰后,种朴终于率领骑兵回来了,只见他上前抱拳道:“启禀都指挥使,沿途均未发现匪军的船队和粮草辎重。”
张辰点点头,那么现在就有两个可能了,要么是船队还没有抵达,要么就是刚刚那名将领猜中了,船队早就卸货继而东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在远处监视的士兵终于发现一支船队从东面缓缓驶来,它们张着船帆,凭借风吃力地顺流而来,张辰立刻下令军队隐蔽,以免被匪军发现。
夜色的月色格外皎洁,将整个大地铺上了一层银色,数百步外,张辰清晰地看见一支由七十艘平底拖船组成的船队驶入了汉水,拖船的吃水线很深,意味着船队上满载着各种物资。
内河上的船只有几种,一种是双橹大船,船头和船尾各有一根长橹,每根橹由八名船员划动,一艘船则需要十六名船员划橹,这种船在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上清晰可见,其实就是以人为动力,一般用作客船,用作货船的成本太高。
还有一种是三桅大船,靠风吹船帆航行,这种船主要在黄河或者长江上航行,水面宽阔,风力强劲,适合用船帆,在小河航行也可以接受拉纤。
再有一种就是什么都没有的拖船,完全靠人力拉纤,这种船只一般都是结成船队航行,摊薄每艘船的拉纤成本。
匪军的拖船其实是第三种,想必他们事出紧急征不到好船,又为了方便航行,才临时特地加了桅杆,显得有点不伦不类,但每艘船足可运载五百石的货物。
船队靠近码头三四里距离时,许是受地形与气候影响,河面的风力突然锐减,船队渐渐无法靠风力航行,很快便搁浅靠在了乱石滩边,接下来只能靠纤夫拉纤,于是船上的护卫士兵纷纷上岸,临时充当纤夫,拉拽着船队继续向西航行。
这时,种朴低声对张辰道:“这些物资烧掉了有点可惜,不如把它们沉入汉水中,待战事结束可以再捞起来用,白白便宜京畿禁军不如给咱西军......”
张辰又仔细看了看船队,似乎粮草和其他兵甲物资是分开运输的,他便点点头:“粮草烧掉,其他物资可沉入水中!”
种朴大喜,他就知道张辰没那么迂腐,待船队走远,张辰一挥手,士兵们便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
在距离码头不到一里时,骑兵骤然出现河边,他们兵分两路,种朴率领三百骑兵向充当纤夫的士兵杀去,张辰则带领其余骑兵一起向船内放箭。
拉纤的匪军士兵被突然杀至的官军骑兵吓得魂飞魄散,他们无处可逃,纷纷跪地求饶,种朴没有让骑兵杀他们,而是喝令他们将船只拉到岸边。
这时,骑兵们箭如雨发,船上船夫纷纷中箭,侥幸没有被射中也各自跳水逃命。
船队很快被拖到岸边,种朴带着士兵跳上船去搜查船只,不多时回来禀报:“前三十艘船是各种兵甲物资,后面船只全部都是粮食。”
张辰当即下令将船队分开,后面船队泼上火油,开始放火烧船,前面船只则由数十名水性很好的士兵推到河中央,凿通了船底,将三十艘船全部沉入了汉水河底。
河面上烈火熊熊燃烧,就俨如一条火龙浮游在水面上,张辰默默注视着一艘艘拖船被烧穿船底后沉入水中,足足烧了半个时辰,随着最后一艘船被烧毁沉入水中,河面上的最后一抹火光消失了。
“回郧西县!”
骑兵们已经遣散了三百拉纤的匪军,他们纷纷调转马头,跟随张辰和种朴向西北方向继续奔去,目标郧西县,此刻章楶正带着神卫军和乡兵混合而成的万余人马,依令坚守郧西县城,静静等待着单安大军的来临。
......
种锷步步为营,蓄势待发多日后,两次夜袭一气呵成将匪军剩余的主力逼回老巢。
熙宁元年十月初八,单安大军盯着郧西城墙上密密麻麻的官军后,徘徊了不过半日忍痛摒弃了收复郧西县城的决定,而张辰也察觉匪军军阵人人思归战意旺盛,最终打消了出城硬拼的想法。
最后万余匪军主力绕过县城退回了锡义山大寨,而付策和汤焕也带着五千残兵成功潜回了山寨,锡义山匪军这一路西撤,唯有那位为了援救付策放弃兵权的孙雷,连同麾下千余人尽数被种锷大军歼灭。
这时,种锷率领的一万五千大军已经齐齐杀到郧西县城外,正式与张辰的军队汇合。
“卑职张辰拜见种帅!今日特向种帅交回神卫军令!”
眼下锡义山匪军已经全部缩回山寨,外围州县全数收复,只待最后一战。
张辰向种锷深深行了一礼,郑重地交回了前番章楶转交给他的令箭,这也意味着他的“军都指挥使”一职已经告一段落,重新做回他的小参军。
两人虽是第一次见面,但种锷的言行中却对这位立下奇功的后生不吝赞赏与亲近,只见他重重拍了拍张辰的肩膀,捋须由衷赞道:“张参军不愧是咱西军的好儿郎!
尽管在年岁上你比阿朴还小,统兵之能却并不稚嫩,完全可以独当一面,谁能想到你入西军不过一月?呵呵,真是教我又惊又喜!国有良将,大宋之福啊!”
“多谢种帅赞誉,卑职......离种帅的才能还差得远哩。”
张辰是由衷之言,其实他先前率军直插均州完全是将自己置于险地,若不是种锷大军在前方牵制单安主力,又利用锡义山后方大乱的时机,默契地遣出援军两面夹击,焉能一招便出奇制胜!
何谓沙场老将?何谓百战名将?这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