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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龙衙地下通道错综复杂,领路的御龙卫来来回回动了不少机关。
期间那名御龙卫还特意领着江清月,路过了关押镇远将军府张大少爷的牢房。
也不过是从栅栏外面路过时探了一眼,正用着刑呢,双臂被两个御龙卫轮流用油皮鞭伺候,浸了水的粗布一层层压在悬空的膝盖上,腿已经完全变形这辈子都走不得路了。
因着是边疆回来的武将,胸腹还按照穴位图,用签子粗的针刺着阻碍气血运行的大穴,这般便是想提着气忍痛都忍不了。
江清月欣赏了一番他的惨状和哀嚎,然后轻笑着夸了一句:“当真悦耳。”
等江清月一走,两个御龙卫在云生的眼神示意下揍得更起劲了。
一声声哀嚎送着江清月往前走,后又看到了吕家一并收押的女眷。
她们倒是没被用刑,全都挤在一个铺着杂草的牢房里互相依偎着。
更被用刑的那些相比,阴冷的地宫里她们互相挤着还能取暖,好受的不是一星半点。
江清月平淡地扫了一眼,没什么多余的神色。
正要继续往前走时,吕大夫人突然跌跌撞撞扑过来,隔着栅栏朝江清月用力伸手,若不是被云生一脚踩住,险些就能拽住江清月的衣摆。
“啊——我的手!”
江清月听到喊叫回过身,目光冷淡麻木地看向吕大夫人。
“救救我,我认得你,你是九皇子身边的江丫头,三年前一次春游,我还同你说过话!你救救我!”
江清月似是没印象,挑了挑眉疑惑道:“我同你,说过话吗?”
吕大夫人一看有门道,连连点头面露希冀:“说过的!当时春游赏花,在最大的那棵桃花树下,我还夸你长得好来着!”
经吕大夫人这么一提醒,江清月想起来了。
没错,吕大夫人是夸过她的容貌。
下一句,吕大夫人就问起她长得是像爹爹还是像娘亲。
可明明那日春游之人都知道,她是被宋少傅从江南捡回来的,提及爹娘摆明存了欺辱她身世无依无靠的意味。
江清月回想了一番。
她当时不过是冷下脸色,说不记得了。
结果就被一群官家夫人们暗讽,说她不懂与长辈交谈的规矩,白白将话落在了地上。
“救救我!江丫头你救救我!”
江清月回过神,骤然笑得嫣然可爱,走到了吕大夫人跟前缓缓蹲下身。
“您知道这是哪吗?”
“御、御龙衙。”
“那您猜,我为什么在这呢?”
“这......”
江清月瞧着她哑口无言的样子实在令人发笑,面上的纯真都要装不下去了。
“我来告诉您吧。您进御龙衙,是为了赎罪。我来御龙衙,是为了讨你们的罪。”
说着,视线转向她身后还衣着鲜艳,金锁银镯一应齐全,约莫六七岁的胖乎乎的小孩。
上下打量片刻后,蓦然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真可爱。”
“我当年钻狗洞时,都不及她这般可爱。”
说罢一声淡笑飘出,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别跟江清月说什么祸不及子女。
当年她险些被杀时,她又何其无辜。
且祸不及子女有个前提,那便是惠不及子女。
刚刚那七岁孩童身上穿戴皆非凡品,吏部尚书府比当年她江家的户部尚书府所抄财产不知肥了多少倍,吕府贪污受贿的证据都能比人头落地快一步昭告天下。
更何况他吕家吃着从江家身上扯下来的血肉才有的如今地位。
吕家作为江府一案的主谋之一,害的她江家覆灭除她无一人留存于世,那他们就谁也别想好过。
慕容怀从江清月身后的一处阴影缓缓走出。
望着她挺直的孤傲的背影,神色似有几分追忆,脑中回想着当年的情形。
她从杂院的洞里钻出时的担惊受怕,他在马车上看得真真切切。
她藏身在杂物堆里蜷缩成一团,抱着膝盖瑟瑟发抖的模样,他也记得十分清晰。
她发现了他的马车,踉跄着跑到他跟前,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地仰头望着他,声音怯懦又祈求着喊他哥哥。
她用力扒着马车的窗棂,犹如抓着救命稻草,泪珠欲坠不坠的惹人心怜。
那日的一切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的阿月分明可爱的紧。
这吕家肥胖的小崽子如何能比。
慕容怀扫了一眼吕家那名七岁的孩童,又厌恶地飞快移开眼神,抬腿放轻脚步,隐匿身形追着江清月走去。
上下阶梯一转,没走几步路,江清月就到了吕禾枢的牢房前。
似乎是知道等着她会亲自来审一般,吕禾枢此时还全模全样。
只是不复宫宴上的意气风发,衣着头冠皆凌乱,整个人颓色尽然。
江清月眼神一扫,御龙卫就利落地打开了狱门。
锦履踏着杂草缓缓靠近,吕禾枢茫然地抬起头,面露困惑看向背着光的江清月。
“你是谁?”
御龙卫进牢房将石壁上的火把全部点亮,吕禾枢盯着江清月仔细看了一番,这才惊恐辨出。
“你是今晚刚刚册封的凝安郡主!可这里是御龙衙,你为什么出现在这?你,你究竟是谁!”
御龙卫搬来一张椅子擦了擦,江清月一身血污也随意坐下,上好的茉莉花茶呈上,被她捧在掌心暖着冰凉的手。
“呵,瞧着不傻,反应却不怎么样。”
吕禾枢先是大为震惊地看着御龙卫对她的恭敬,后又呆滞地盯着江清月没个完。
云生见他目光极为冒犯,手指捻动着从墙上抠下来一块松土,弹指糊进了吕禾枢的眼睛。
“眼珠子就算是不想要了,也不得盯着我家小姐这般无礼。”
吕禾枢流着眼泪揉了半天,嘴里吱吱哼哼的动静就没停过,听得江清月一阵心烦。
“吕禾枢,这些年在边疆过得不错吧?”
吕禾枢终于揉好了眼睛,视线模糊地看向她说道:“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是谁?你和汪玄策又是什么关系!你们为什么要冤枉我和我爹!”
“冤枉?”江清月愣了一下,当即气笑:“居然会从你口中听到冤枉二字?”
吕禾枢听到江清月的语气也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抓住什么翻身的把柄大喊:“如何不是冤枉!那些通敌叛国的信件全是假的!全是污蔑!”
江清月先是嗤出一声,而后便笑得不能自已。
手中的茶重重撂在桌上,江清月起身走到吕禾枢面前,缓缓半俯腰身。
“吕禾枢,你可还记得你这骁骑前锋将的盔甲军印,是怎么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