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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缭缭可不惯着他们。
来了以后,得知顾知灼还没回来,她索性就在这里等,见到人没事终于安心。
顾缭缭不在乎顾知灼为什么打秦洛,只要侄女没吃亏就成。
她琢磨道:“我们先去你祖母那儿。”
顾知灼乖巧地应了。
太夫人住的荣和堂位于镇国公府的西北面,是一个五进的院子。
走进垂花门,顾知灼有些恍惚地看向院中的长寿松,这是曾祖父在得了这栋府邸后亲手种下的,如今已长得苍劲挺拔,郁郁葱葱。上一世有一晚,长寿松被雷劈了,烧成了灰烬,太夫人直说不详,后来没过两天,镇国公府就被锦衣卫贴上了封条。
祝嬷嬷急急忙忙地迎了过来,笑容满面地福礼道:“大姑奶奶,您回来了。太夫人等您好一会儿了。”
一炷香前,门房的婆子就来禀过,太夫人连午觉都不歇,起来等女儿。
等着等着,等到现在。
顾缭缭让乳嬷嬷把阿蛮放下,一落地,阿蛮就迈着小短腿蹬蹬蹬地跑进了正堂,紧跟着,里头就响起了顾太夫人笑逐颜开的声音:“哎哟,原来是外祖母的小阿蛮回来了。”
祝嬷嬷也跟着笑,忙不迭地吩咐起下人们去拿阿蛮喜欢的果子露和点心。
静得有些沉闷的荣和堂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顾知灼掀起门帘走进去的时候,顾太夫人正把阿蛮抱在怀里,亲亲热热的说着话。
阿蛮不会说话,把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又用胖乎乎的脸蛋贴贴太夫人,哄得太夫人眉开眼笑,就连见到顾知灼进来,也只是不冷不热地说道:“你病好了?”
见过礼后,顾缭缭示意顾知灼先坐下,自己往太夫人身边一坐,不开心地说道:“娘,不是说好了嘛,这件事别提了。”
顾太夫人虎着脸,朝女儿背后拍了一下,这一巴掌看着重,其实拍到背上的时候早没什么力道了:“珂丫头都已经去女观了,我现在念叨两句也不成?”
“本来就是咱们夭夭受了委屈嘛。”顾缭缭抱住了太夫人的胳膊,嗔怪道:“哪有不偏帮自家姑娘,反去偏帮一个寄住的外人的。还什么表姑娘呢?她和我们顾家有什么关系没,这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顾家养了她十来年也算是尽心了,要是不服气,就滚回季家去。”
“娘,夭夭和灿灿都大了,灿灿这趟差事回来也该袭爵了,他们兄妹能当好这个家。您这老太君呀,以后享享清福也就得了,别成天的瞎操心。”
这种话,也就只有亲闺女敢说。
顾太夫人气得一愣一愣的,想骂嘛不舍得,想打嘛就更不舍得了,只能用力把自己的胳膊从她手臂里扯出来,脸绷着生闷气。
她这个闺女护短的紧,心里头就她侄女天下第一好。
可季南珂从小在镇国公府长大,除了不姓顾,和她亲孙女没什么两样,做人做事,都该留一线。
“你就偏袒她好了!”顾太夫人没好气地数落,“都是你们,一个个的,把她惯成了这样。”
闯祸了,就彻夜不归,还装病!
“你看看她……”
顾太夫人的声音刚一扬起来,怀里的阿蛮就仰着小脸可可爱爱地看着她,像是在说:外祖母您在生气吗?
没没!不生气。太夫人生怕吓着了小外孙女,嘴角勉强抽出了一个笑:“……她、她、她很好。”
她违心地说了这三个字,又温声细语地说道:“阿蛮要不要吃桃子,今儿庄子上送了一筐桃来,鲜嫩着呢。”
阿蛮眼睛一亮。她喜欢吃桃子。
太夫人乐呵呵地让人去拿桃子来,还嘱咐了要挑软的:“阿蛮喜欢软桃儿,一咬就有甜甜的桃汁,是不是啊?”
阿蛮咧嘴就笑,露出了米粒牙。
太夫人心里软绵绵的,怎么稀罕都不够,等到下人把洗净的桃子呈上来,她亲手挑了一个最软乎的,给了阿蛮。
阿蛮捧着桃子,眨巴着眼睛,看看顾知灼,又看看太夫人。
太夫人只得又挑了一个:“喏。”是给顾知灼的。
阿蛮也给太夫人挑了,还有自家娘亲的,看了一圈见每个人的手里都有,就满足地笑了。
她小小地咬了一口桃皮,吸吮着里头的汁水,吃得眉眼弯弯。
太夫人都这把年纪,自然也不会捧着桃子咬,就让下人拿下去切成小块。
怀里的小丫头香甜地吃着桃子,大丫鬟掀开门帘进来,屈膝禀道:“太夫人,靖安伯夫人派了个嬷嬷来,求见太夫人。”
顾缭缭的红唇扯出了一抹冷笑。
果然,见拿捏不住她,就自己上门来了!可笑。
“你婆母这人是怎么回事?”太夫人以为是靖安伯夫人不满女儿总回娘家,她不开心地絮叨,“你回来还不到一个时辰,就找上门来了,怎么,没你在,他们靖安伯府就过不下去了?”
顾缭缭向顾知灼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说话。
她往太夫人的身边挪了挪,搭话道:“还真就过不下去了。”
对上太夫人狐疑的目光,顾缭缭斟酌着用词,冷笑连连:“他们这府里过得,连一根老参都找不出来了。”
“靖安伯夫人就盯上了女儿陪嫁里的那根三百年的老参,要我拿出来给孙姨娘生产时提气用。”她没瞎说,这是前天的事。
太夫人惊住了。
孙姨娘是大姑爷秦溯的妾,一个妾生孩子竟然还敢惦记主母的陪嫁?
她这辈子还没见过这般没脸没皮的事。
“这老参是爹爹当年特意给我寻的,去年阿蛮高热的时候,就是靠几根参须吊着小命救了回来。她倒好,一张口就要一整根。我不给,孙姨娘成天这儿不舒坦,那儿不舒坦的瞎折腾,靖安伯夫人就要我去守着她生孩子。”这是昨天的事。
顾缭缭扬眉道:“娘,您说,这能应不?”
“当然不能!”太夫人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们靖安伯府竟然敢这样作践你!”
“对呀。”顾缭缭面沉如水,“我没理他们,靖安伯夫人竟直接带人来开我的小库房。”这是今天的事。
“正好夭夭来找阿蛮玩,就去给我出头,不小心轻轻‘推’了一下秦洛,结果,靖安伯夫人非说夭夭把秦洛的手打折了,逼我拿出老参给秦洛压惊。娘,您也不想想,秦洛都快要及冠的人。夭夭多大,能把他的手给打折?”这是瞎编的。
十句真话里掺着一句假,假的也就变成真的了。
太夫人间或问了一句:“秦洛要及冠了?”
当然没有,秦洛好像十六岁吧。不过,这会儿,顾缭缭肯定地点了头。
太夫人已是变了脸色,用力一拍案几,怒骂道:“混账!秦家这破落户,连你的嫁妆都敢动,穷到连脸皮都不要了!”
三百年的老参是难寻,可只要花得起银子,一百年的怎么都能买得到吧,又不是靖安伯快死了,非得三百年的老参来吊命!
顾缭缭默默点头,是挺穷的,从老伯爷到伯爷,都惯爱一掷千金买些附庸风雅的破烂玩意,掷了这么些年,如今就连一金都快掷不起了。
她认真道:“娘,靖安伯夫人以为大哥战死,女儿我在娘家就无依无靠了。夭夭给女儿出头,靖安伯夫人没占着便宜,就没脸没皮的跑来告状。”
顾太夫人眼中冒出火星,用手指着那来禀的大丫鬟,声色俱厉道:“你去传话!我说的,就算是我家的灼丫头打的又怎么样,灼丫头怎么不打别人光打他秦洛,难道这还不是秦洛的错?!”
顾知灼:“……”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顾缭缭把太夫人哄得一愣一愣的,乍一听这话,差点没憋住笑出来。
她好像有些领悟到了和太夫人的相处之道。
顾太夫人还不消气。
从前求娶的时候,靖安伯府多殷勤。
结果,韬儿战死后,就变了脸,开始嫌弃起阿缭没生下儿子,先是塞了个表妹当姨娘来恶心人,现在更是变本加厉,连阿缭的嫁妆都惦记上了。
这要是秦溯现在在面前,她真想一巴掌呼过去。
阿蛮吃完了桃子,乖乖地从太夫人的膝上爬下来,找乳嬷嬷净手去了。
等到净完了手,顾知灼冲她勾了勾手指,小丫头乐呵呵地跑了过去,笑得无忧无虑。
她抱起阿蛮放在膝上,顺着太夫人的话说道:“姑母,您就带阿蛮在家里多住些日子呗,省得回去瞧人脸色。他们那府里整日里闹哄哄的,靖安伯夫人不是嫌东就是嫌西,咱们阿蛮多受委屈啊。”
“他们秦家不稀罕阿蛮,咱们稀罕呀。祖母,您说是吧?”
这话明显说到了太夫人的心坎里,她连连点头:“灼丫头说的极是。阿缭,你就和阿蛮在家里住下,他们秦家不稀罕阿蛮,我稀罕!我们顾家稀罕!”
太夫人一锤定音道:“就这么决定了。”
顾缭缭迟疑了一下,在女儿无拘无束的笑脸中,点头应了。
顾知灼垂了垂眼帘,把丫鬟刚端上来的果子露递给了阿蛮。其实在发现是秦洛后,她特意没有留手,为的是让姑母和靖安伯夫人闹翻,这样才有借口把人留下来。
姑母和阿蛮不能再待在秦家,不然,阿蛮会死。
上一世就是这样的。
她的小阿蛮只活了三岁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