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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
裴彦荀的父亲裴溍,是裴彦苏生母裴溯的庶兄。江南裴氏虽为百年望族,到了裴溯这一代仍旧是嫡庶分明。裴溍身为庶子,生来内向谦和,从不参与兄弟们争抢家业的勾当,是以对裴彦荀这个独子的教育,也是让他低调稳重、自保为上。
但裴彦荀生性叛逆不羁,虽然表面上确实做到了父亲要求的“不争不抢”、无心功名,可打小他的心就飞到了族外,一心云游四海、常年与三教九流为伍。
当年,他在临漳偶遇了早已被裴氏家族除名的姑母裴溯和其子裴彦苏,便第一时间违反族规与他们相认。彼时的裴溯母子身处困顿、生活难以为继,裴彦荀即刻雪中送炭不说,之后更是一直慷慨解囊,为他们提供了丰厚的生活。
按照裴彦荀自己的话来说,他从很小起开始混迹江湖、见识远比寻常人广博得多,也早早便看出了裴彦苏非池中之物、必有一飞冲天的一日,因此不吝于不断在这位私生子表弟身上投资,还因为从小便混惯了江湖的一身圆滑,打通了关系、为裴彦苏解决了参加科举的名籍问题。
眼下,看到了这封偶然得到的书信,裴彦苏虽然开口问他,但裴彦荀明了,状元郎心里其实已然有了答案。
“天家到了永安公主这一辈,儿郎从‘木’,女郎从‘女’,唯一的例外,便是冀北你未过门的妻子,”但裴彦荀仍旧是要代替自己的表弟,将话说出来,“陛下为她起名‘月桢’,一笔一画,都是为了体现陛下为了纪念他与元后卢氏伉俪情深而煞费的苦心。”
裴彦苏用那骨节分明的长指捻着那墨迹浸染的纸条,薄唇紧抿,眸色肃然,裴彦荀所讲之事他虽然早已知晓,可眼下却依然听得认真无比。
“‘桢’者,筑墙所立木柱、社稷重器也。”裴彦荀与裴彦苏四目相对,喉头上下滚落,“陛下不仅为永安公主用了这儿郎才能使用的‘木’,而这‘桢’字所蕴之深意,更是饱含了无限的爱重和期待。相较而言,陛下的其他几名皇女,名字倒是没这么多讲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从二公主到五公主,闺名分别是‘月娴’‘月妍’‘月姗’和‘月婵’……”
见裴彦苏眸色一暗,裴彦荀顿了顿,仍旧继续自己的言语:
“皇家子女的姓名、出生时辰、生母等等,都会有专门的族谱记载,皇女的名讳个个都有案可查。至于‘月音’……这个名字不仅从未出现过,而且也并不符合永安公主这一辈起名的规则。冀北,你又何以推测,‘月音’是一个人名,且还是与公主有关之人?”
自己与这位永安公主的种种,裴彦苏不好向表兄明说,便只将那信纸折好收好,重新起了话头:
“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嫁祸那潘素一事,这封信无从追查,暂且放下。不过,这次表兄你不会单枪匹马与那潘素周旋了,公主又向我举荐一人,可堪重用。只是……这位韩嬷嬷曾在公主身边出现过,为了不让潘素怀疑到公主身上,表兄你那非凡的易容术,怕是又要派上用场了。”
听到表弟再次夸赞自己引以为傲的易容绝活,裴彦荀不无得意,先是拍了拍胸脯保证包在他身上,之后又忽然想起什么,低笑道:
“还在邺城时,也有不少流言说冀北你与大公主之情.事,颇有攀龙附凤之嫌。我虽不齿这样的酸妒说法,但以我对你的了解,要让我完全相信你对大公主只出于男女情爱,凭良心讲,也是不大可能。”
说到此处,裴彦荀刻意轻咳了一声,方才继续:
“潘素当初先是设计毒杀公主的表兄卢据、后带着卢据的人头投降漠北,害得那卢据的头颅被漠北蛮夷做成了酒碗,公主对他恨之入骨,本就是人之常情……即使公主明显出手陷害潘素、为其表兄报仇,旁人即便看穿了,又能如何?就连易容换身这样的小事,你都已为公主思虑周全,看来,冀北对这位永安公主的情意,远非我这个孑然一身的男儿所能想象的……”
从前,裴彦荀虽然偶尔揶揄他与公主,但从来点到即止,如今这个冒着巨大风险悄悄跟着他来漠北闯闯的表兄,说话倒是比过去更直接了。
“表兄辛苦,表兄为冀北所做的种种,冀北都牢记于心。表兄明察秋毫,什么都瞒不过表兄的这双慧眼,”熟知自己的这位表兄最喜听人夸耀才能,裴彦苏轻车熟路,“公主孤身一人跟着我远嫁到这漠北,当初也是我向陛下开口求娶的,护她周全本就应该。”
至于情意,倒确实微妙得难以捉摸。
***
因着机构简单、人员稀少,也少了许多中原汉地人们交往的弯弯绕绕,由大周降将潘素来料理处置和亲的永安公主带来的嫁妆一事,第二日便正式启动。
除了那尊几乎是无价之宝的释迦牟尼十二岁等身像外,其余与公主同行千里来到幽州的数车财物,原本便应该分为三份:
第一部分,留给公主自用;第二部分,充入乌耆衍单于的私库以随时征用;第三部分,分发给左右贤王、单于的几个阏氏和王子。
至于每个部分分什么、怎么分,都由潘素决定,这其中可以做的文章,可是多得数不胜数。
潘素自冀州兵败投降漠北之后,这两三个月来既没有得到任何差派,同时也一直处在惊惶和忐忑之中。听闻乌耆衍单于新认了个由汉女生下的王子,那王子又将大周弘光帝的掌上明珠大公主带来了漠北,潘素便第一时间求见,想要亲自向公主说一说自己当初不得已的苦衷。
奈何公主态度坚决,那王子也对他的拜帖视而不见,潘素更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谁知柳暗花明,当那任命的通知传入他耳时,他便暗自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办好这个差事。
不过,世人皆以为他擅长精打细算、才能以小博大攒了万贯家财为仕途开路,但其实只有他知晓,多年来替他张罗内外的,一直都是他的贤妻郭氏,如今他一个人来到漠北,面对这艰巨的任务,又该如何盘算呢?
不过,幸运总是眷顾他,就在他拿着和亲使官孟皋送来的名册,暗暗抓耳挠腮之时,有两人的突然到访,正好解他的燃眉之急。
这两人一男一女,男的满脸络腮胡,嘴角有一颗黑色的肉痣,小眼睛滴溜溜转,无不透着精明;女的严肃干练,容貌平平、眼角嘴角细纹横生。
两人俱是四十多岁的模样,都操着一口德州官话,自称是郭氏留在德州铺子的管事夫妻,因为曾受了郭氏的大恩,故而一听说潘家遭难,便火速赶往邺城,并且受郭氏之托,不远千里来投奔潘素。
潘素投敌叛国后,弘光帝即刻将潘家上下全部捉拿,男子凌迟、女子没入贱籍,而他们二人恰在朝廷的人来之前见到了郭氏。两人都是商户,自然没有通天的手段能将潘家人救出,于是这两个月内想尽了办法,跨过周境、克服了层层阻碍,方才顺利到达幽州,将郭氏最后的亲笔转交到潘素的手上。
潘素与发妻郭氏俱是德州人士,离开德州后这些年里,郭氏所经营的生意他也很少过问,遑论认识郭氏手下所有的人。但圆滑狡诈的潘素自然不可能听信这两个不速之客的一面之词,直到他见到以郭氏私章为火漆封印的手书后,方才彻底相信了这二人。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郭氏确实曾在被捕前托人向潘素送了家书,只是那封家书被他面前乔装易容的裴彦荀辗转获得、一直收着以备不时之需,而他现在看到的这封,其实是萧月音模仿了郭氏的笔迹和口吻,重新写的。
萧月音自然不会蠢到擅自去动那封郭氏的家书,将把柄白白送给裴彦苏。韩嬷嬷才刚与化名“曹彪”的裴彦荀碰头、见到那封早已被拆开过的家书,便借口公主想看这郭氏放什么厥词,将家书带走。顺便,也将曹彪早已伪造好的另一封顺走了。
对比了原文和曹彪伪造的家书,单从技术上来说,伪造之法已至炉火纯青,几乎以假乱真。只是在萧月音看来,若是按照曹彪伪造的内容所写,郭氏对潘素投递叛国、害死潘家上下一事全无怨言,满纸都是对潘素的热念和叮嘱的话,她必不会在家中束手就擒,而是想法子将两个儿子一并带走到幽州与潘素相会。
而郭氏的原文,则几乎通篇都在斥责潘素的无耻行径,可这二人毕竟同床共枕十余载,又是一起从低位慢慢爬起来的人,若郭氏确乎对潘素断情绝爱,则根本不会有这封家书的存在。是以,在书信的最后,郭氏仍然叮嘱了潘素几句,无非是保重身体、莫要牵念之类的话语,这等复杂的情愫,也只有同为女子的萧月音能懂。
潘素为人奸猾,看到那曹彪伪造的书信势必起疑,萧月音又深恨潘素,自然不会让他见到妻子死前的亲笔家书。所以思索了片刻之后,她也模仿了郭氏的笔迹和口吻,又重写了一封家书,只是斥责之语更甚更烈,并且在信尾的叮嘱关切后,又补上一句“在黄泉路上等着夫君”的话,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韩嬷嬷看着萧月音一点一点翘掉那曹彪伪造的家书上的火漆、将重新写好的书信放入,又默默刻了一方与郭氏私印一模一样的小章,再次火漆封印,方才接过被偷梁换柱的家书,小心叮嘱道:
“公主,奴婢此去潘素身边,要乔装易容,这几日便再不能在公主身边伺候了。公主万事小心为上,必要时须得自保,不必考虑奴婢的安危。”
萧月音则将那封曹彪伪造的书信放在烛火上点燃,一字一句回道:
“嬷嬷保重自己才是,这几日我都只蜗居房内抄经,只静等嬷嬷的好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