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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望叫了好几声,院子南面房间的窗户开了一半,一个东西咻地飞出来,林望灵巧地侧身闪躲,那东西直直穿过院子咚一声撞在对面一间屋子的门上,是个长柄木勺,掉在地上像根指针一样滴溜溜转个不停。
屋里一个清冷女声闷着声音骂道:“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骂完窗户砰一声又关上了。
对面屋子的门很快打开,一个身影边打哈欠边披外衣走出来,走到门边把木勺捡了起来,闭着眼睛一通梦游般地吆喝:“大黄,大白二白三白……”
吆喝到一半大概想起来对面屋的人还在睡,立刻放小了音量,用气音继续吆喝:“大黄大白二白三白别闹了,二白不要咬了,大黄快秃了……”
林望咳了一声。
江北山抬头看了一眼,流畅地立正站好低头行礼:“师兄早上好师兄回来了啊。”
林望:“……还在梦游呢?”
三秒后江北山才真的醒了,嗷一声朝林望扑过来:“师兄你怎么天亮才回来!百里师兄呢?这次你们赚了多少灵石……”
“嘘!”林望一把捂住他的嘴。
两人狗狗祟祟看向刚才扔勺子出来的窗户,确认里面的人还在睡才松了口气。
“小声点,别被月辞发现了。”林望放开江北山,“赶紧把你的鹅关回去,大黄惨的我都看不下去了。”
“好的师兄。”江北山很快把家禽们各自关了回去,想了想还是决定纠正林望的说法,“月辞师姐没有那么凶。”
林望戳他脑袋:“她都扔勺子砸你门了,还不凶?”
江北山这才想起来手里的木勺,连忙用袖子擦干净端端正正放回纪月辞窗台上,仰脸冲林望憨憨一笑:“不凶,师兄师姐和师父都对我很好,我知道的。”
林望推他脑袋一下:“少来,你百里师兄找了个人回来跟你抢活干,你要被扫地出门了。”
江北山震惊了:“不可能!”
胡勇刚挨着百里夜在门槛上坐下来,背后一空,险些四仰八叉摔进门里去,好不容易稳住就看到一团东西冲出来扑到百里夜身上,把百里夜撞得往前一倒,差点跪了个结实。
云箬拉着阿恒躲到一边,避免被波及。
百里夜手撑着地,一字一顿:“江,北,山。”
江北山趴在他背上看到胡勇,悬着的心终于死了,新来的一看就比他壮比他能干活,林望师兄没有骗他。
江北山嗷一声哭了:“师兄我做错了什么我改,你不要赶我走。”
百里夜:“?你先给我起来!”
三分钟后所有人在院子北边的葡萄藤架下坐好,百里夜一言不发揉着被撞的肩膀,林望单手扶额遮着脸,江北山睁着一双下垂的狗狗眼,看看胡勇,又看看云箬。
百里夜给云箬介绍:“我师弟,江北山。”
“你好。”云箬冲他点点头。
江北山礼貌地道:“你好,你才是新来的?”
云箬:“昂。”
江北山松了口气,对方怎么看都像是娇生惯养的小姑娘,他还有赢面,于是继续问:“你会干什么?”
云箬有种面试的感觉,社畜之魂被激活,拿出了应对HR的优秀话术:“不会的我都可以学,我学习能力很强的。”
江北山一听就明白了:她在挑衅我。
江北山斗志昂扬还要说话,百里夜敲了敲桌子打断他:“去把月辞旁边那间屋子收拾一下。”
“给她住?”江北山指云箬。
百里夜给了他一个“不然呢”的眼神。
江北山顿时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耷拉着狗狗眼忍辱负重地起身,泫然欲泣:“师兄,你不会真的要让她顶替我吧?”
“……”百里夜无语的看了一眼遮着脸憋笑憋得肩膀都在抖的林望:“别听林望瞎说,把他赶走了也不会赶你出去的。”
林望勉强止住笑,抹了把脸对江北山道:“听见没,收拾屋子去吧。”
江北山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擦擦脸招呼云箬:“跟我来吧,小点声啊,师姐还在睡。”
闲云宗院子不大,种满了花草,大鹅和鸡分别关在两处,大黄狗趴在门外睡觉,院墙边有个大池子,里面居然还养了不少鱼,有人经过的时候会甩着尾巴跃上水面,在空中弹一下又跌回水里。
不管横看还是竖看,与其说是仙家宗门,其实更像个生机勃勃的农家小院。
江北山带着云箬进了屋,里面很干净,不需要怎么收拾,看得出经常有人打扫,只是比较窄,摆了一张床和一张小桌子以外就再也装不下什么了,胡勇和阿恒一挤进来,更显得空间局促。
“我去给你找铺盖。”江北山把窗户打开透气,“你看看缺什么,回头去百里师兄屋里找。”
“为什么要去他屋里找?”云箬问。
江北山理所当然道:“他屋里东西多,什么都有。”
“哦,知道了。”云箬端详着屋子,点了点头。
江北山走到门口,不放心的回头:“对了,师兄有没有说让你具体干什么活?”
“没有。”
听到云箬这么说江北山才笑了,语气热情了不少:“我就说嘛,师兄让你来肯定不是跟我抢活干的,我一个人都能搞定,你可以出去走走熟悉环境,一会儿我给你铺床。”
“……好的,多谢。”
这位爱岗敬业的师弟属于一看就很好骗的那种,云箬怀疑他和自己一样,是被诱拐来做工的。
胡勇背了阿恒一夜,找了块树荫下凉爽的地方睡觉去了,云箬牵着阿恒出去转了一圈,闲云宗在山腰,青山绿水环绕,满山苍翠的大树,林涛阵阵,山风吹得人心旷神怡。
阿恒从小长在北州城,对森林的认知就是边界那个可怕的瘴气之森,第一次到这种能漫山遍野撒野的地方,兴奋地到处乱跑,根本停不下来,傍晚的时候云箬不得不把跑得满头汗的少年抓住,带着他回闲云宗。
远远的看到小院门口一抹修长的身影。
云箬走上前去,百里夜站在门口,风把他额前的头发吹得有些乱,冲云箬抬了一下下巴:“吃晚饭了。”
“好。”云箬走过去,“你在等我吗?”
百里夜不置可否:“走吧。”
进了院子风就小了,云箬刚来的时候没发觉,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对比明显,猜想院子里大概是布了阵法。
也对,堂堂一个仙家宗门呢。
饭菜已经摆上了,就在葡萄架下的桌上,最中间空着,显然还有最后一道菜没上。
云箬带阿恒去洗手回来,桌上的菜齐了,人也都齐了,胡勇,百里夜,江北山,林望,还有一个神色冷淡的白衣女子。
林望笑着招呼云箬过去坐,熟练地为她介绍:“这位是我们的同门,纪月辞。”
白衣女子淡淡看了云箬一眼,算是打过招呼了。
开饭后纪月辞没和他们一起吃,端着碗每个菜夹了一些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胡勇有些不好意思:“女娃子是不是不想和外人一起吃饭?我和阿恒可以单独吃的。”
“不是。”林望解释,“她性子就这样,平时也不和我们一起吃,已经习惯了。”
江北山也点点头:“月辞师姐都是自己吃的。”
吃完饭天色将晚,胡勇带着阿恒告辞了。
虽然闲云宗完全不像个仙家宗门,弟子也才有那么几个,师父还不在家,林望是个奸商,百里夜和他沆瀣一气,纪月辞脾气古怪,还有个傻呵呵的师弟江北山……但他觉得这里没有危险,这些人也都不坏。
他把云箬喊到院外嘱咐了几句,叮嘱她不要忘记明年的报名,也不要忘记和闲云宗要推介信,最后冲云箬拱了拱手:“青山不改,后会有期,如果将来不想待在学院,又无处可去的话记得回来北州城,你的救命之恩我还没还完呢。”
云箬觉得鼻子酸酸的,努力笑道:“好。”
阿恒从出门就开始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抱着云箬的手臂想要她一起回去,胡勇好不容易才把他从云箬身上撕下来,背着他走了。
云箬一直站在院子门口目送他们离开,又在风里站了很久。
“你和他们认识多久了?”背后传来百里夜的声音。
“没多久,北州城遭瘴气围困那天晚上刚认识。”云箬没有回头。
“是吗。”百里夜淡淡道,“他对你不错。”
“嗯。”云箬点点头。
过了不知道多久,云箬转身准备回去,发现百里夜居然还在,垂眸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还以为你舍不得,不过看你的样子也不是很难过。”
“有什么好难过的。”云箬笑了笑,“分别是常态,相聚才是偶尔,只要人好好的,总会有再见到的那天。”
百里夜顿了顿:“你倒是想的开。”
他走近云箬,看到她清亮眸子里浅浅的笑意,忍不住皱了皱眉:“你有害怕的时候吗?”
北州城初遇,她一个普通人,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觉醒灵脉,却敢义无反顾的独自冲进瘴气里去救人,杀掉噬灵兽被溅了满身鲜血,她也没有大哭大叫;第二次在学院广场见到,差点跌进水里也不见她紧张慌乱,他提出让她来宗门做工换推介信,她就真的来了。
胆大包天,不知畏惧为何物,仿佛浑身都是不计后果的坚韧果敢。
他以为云箬会说没有,却见她低垂了眼眸,隐去了自己的神色。
“有啊。”云箬声音有些小,他却听见了,“如果一直发生的都是好事,我就会害怕。”
百里夜眸光动了动。
云箬抬起脸来,笑道:“管吃管住,不要我的钱还给推介信,我本来还担心呢,来到闲云宗才放心了,事情就是好一头坏一头才正常嘛,对吧。”
百里夜:“?”
她刚刚好像在说我们宗门很破很烂是坏的那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