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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知道太子腿瘸,掩盖不了太久。
若太子的腿因为幽禁而瘸,那是陛下作为父亲的错失,陛下一定愧疚不适,不愿再看到太子。
可太子若以为父皇庆生为由,摔角受伤,或许引得陛下些许怜悯,为她养在膝下的六皇子争些方便……
可恨的是,不能扳倒二皇子,白费了一番心机!
想到这,汤皇后伸手扯住那小女郎道:“一会,你别被他扯散衣襟,他踹你腿,你也不要躲,早些利落摔倒台下,然后……”
也不知“凤栖原”有没有听进去,还没等皇后说完,就微笑起身,朝着擂台走去。
翩翩少年,娃娃脸儿的胎毛稚嫩还未褪干净,腰杆挺拔若明媚细柳,引得人们凝神而望。
二皇子微笑目送,心里暗道:老三这几年武艺精进,方才他又撩拨数语,拱得老三邪火四起,想必太子会很惨吧!
等太子上台时,两位皇子的身形差异立显。刚满十七的纤柳少年,立在二十出头且身形魁梧的三皇子面前,真纤薄得不够看!
三皇子不怀好意地捏拳活动肩膀时,筋骨咔嚓作响,仿佛是他一会要捏的碎骨声。
就在三皇子准备猛虎下山扑将过来时,太子悠悠开口:“三哥,要不要脸啊!你比我高大健壮这么多,也不怕别人说您恃强凌弱,胜之不武?”
三皇子凤栖武冷笑:“我大奉擂台,凭拳头说话,殿下若怕挨打,自请认输下台,甭娘们叽叽的,指望我作假放水。”
满宫的皇子,属在军营里长大的老三耿直,敢当面骂太子娘娘腔。
若是四年前,太子必定被骂得双眼泛红,哽咽晃手,结巴回骂。
可太子此番幽禁归来,涵养好了许多,微笑道:“放水倒不必。只是父皇寿宴,总要增添些意趣,您长了我三岁,又是军中有名力士,不好以大欺小,咱们俩按照民间的习俗,来个抱脚跳,看谁先被撞下台。这样只比灵活,不比气力,三哥可敢?”
老三被逗乐了,小娘们还真会找借口,难道他以为孩童玩的抱脚跳就不需要气力了?
不过如此也好,免得他一会手脚没个轻重,将这娘娘腔打残在擂台上。
擂台甚高,若是将娘娘腔撞下去,足够小子喝一壶,解解心里的闷气!
想到这,他大方挥手:“殿下不嫌丢人,我自无所谓,只是规矩是你定的,一会摔下高台,可别哭啼啼地怪罪臣兄!”
太子微微一笑,径自抱起了右腿,开始原地跳跃。
台下的二皇子和商贵妃见此情形,微微眯眼:听说太子瘸的正是右腿,他这是长心眼了?这般激将老三,护住了右腿,扬长避短?
而此时,三皇子也抱起一腿,身形矫健,若出棚蛮牛般,朝着太子袭去。
这等气势,开山劈石,眼看着纤柳太子就要被撞飞下台。可偏巧少年在紧要关头,堪堪一跃,转身躲开了三皇子的进攻。
再然后,小陀螺戏弄大蛮牛的戏码正式开演,太子脚下像按了弹簧,在台上灵活跳跃。
而三皇子每次都是差一点就撞飞少年,却总差那么一点点……不一会,三皇子累得微微带喘,鼻孔张开,仿佛耕地百亩。
如此果然意趣十足,引得台下纷纷高呼,为三皇子和太子呐喊助威,就连陛下也是看得哈哈大笑,洋溢着儿孙满堂的天伦之喜。
皇后起初有些神色紧绷,看少年迟迟不落下高台,藏在衣袖里的拳头都捏紧了。
可看到那少女遛牛,游刃有余时,神情又是放松不少。这么看来,小丫头还算堪用,居然想出这个法子应付擂台比武。
如能坚持下去,演武之后便是赛马,到时候她还可以依照计划行事,让“凤栖原”假装落马,构陷二皇子!
想到这,汤皇后心中略微松泛了些。
就在这时,台上传来咕咚一声。原来三皇子身壮体重,虽然满身的武功气力,却不耐长久单脚支撑,方才终于与太子相撞时,被他一个巧劲撞到了腰眼处,一个不稳,咕咚倒地。
一旁的太监随机举旗扬声道:“太子殿下胜!”
得胜的少年,脸上腼腆一笑,抱拳给大败三皇子下一下台阶:“三哥,说好了不放水,你怎么还让着我?承让承让……”
二皇子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台下,不阴不阳拱火:“殿下实在高妙!难道你也听闻老三剿匪时受了腰伤,便用抱腿跳绑缚老三满身武艺,再专攻他的伤处?高,实在是高!今日精彩一战,明日必定传遍京城朝野!我们武艺高超的老三,居然不敌太子,哈哈哈……”
三皇子一向以武艺自傲,听了拱火的话,顿觉自己被拿捏了短处,挨了娘娘腔算计,若被他戏耍趴地的事情传扬得到处都是,他如何在军中兄弟面前立足?
想到这,三皇子气得鼻孔都合不上了,热血涌起,嗷的一声站起,也不管狗屁的储君了,只想起身揍一揍老四。
二皇子见此情形,眼露喜色,这老三在人前丢了这么大的脸,依着他的性子,就算太子也是照揍不误!毕竟他以前也私下教训过太子,太子每次见了老三,跟看到老虎般……
果然那三殿下性子起来,一把就拽住了太子的衣襟,如拎鸡仔般,将他拎起,下一刻就要摔到高台之下……
就在这时,有沉稳男声在高台一侧响起:“三皇子,认赌服输,不算丢人!”
这话音量不大,却似清凉甘泉,灌进了蛮牛热气腾腾的牛耳中。
三皇子转身看去,只见一个清雅斯文的白衣男子,正坐在一辆木质轮车上清冷看他。
三皇子还是难以消气,将太子举得高高,拳头捏得咔嚓响,那男子适时提醒:“今日陛下寿宴,并非沙场演兵,三皇子莫要喧宾夺主,再与太子殿下嬉闹。赵将军的酒已经温好,请三殿下与同袍畅饮吧。”
话语虽然像申斥,却实在点醒了三皇子,不要冲动闯祸。
不知为何,三皇子终于鼻孔喘着粗气,瞪眼放下太子,一甩袍子下台而去。
二皇子眼看功亏一篑,冷哼一声,冲着那木轮椅上的男子阴阳:“慕公子,我那蛮牛三弟倒听你的话,你可比我这个做兄长的管用!”
那轮车男子继续平和道:“皇子们一会还要赛马,时间略紧,莫要在此耽搁了。”
二皇子皮笑肉不笑,拂袖而去。
那轮车男并未离开,而是将目光调转向了少年太子。
“太子”也下了高台,目不转睛地看着这男子。
她混迹市井江湖,见多识广,却从未见过如此风姿特秀的英俊男子。
明明衣着简单,只是一身白袍木簪,可气度温雅,在绫罗绸缎的贵眷堆里,显出了高山独松般脱俗气质。
只可惜……他看上去不良于行,这等场合也不能站起。
二皇子称呼他为“公子”,应该贵胄子弟,他是谁?宋媪的图册里,并没有这号人物啊!
在少年打量他时,那男子也不说话,鼻尖泛寒,眸光清冷,直直看着台阶上的少年郎。
许是二人对视时间略长,三皇子凤栖武突然去而复返,看到“太子”盯着轮车男子,立刻横眉立目地挡在轮椅男子身前:“太子,注意德行!你莫要再骚扰寒江了!”
“太子”眨眼,闹不清三皇子话里的意思。
三皇子欺身而上,挨近太子咬牙切齿低语:“寒江乃昂扬男儿,不是你宫里那些戏伶玩意儿!你已经害他不良于行,若还敢心存歹念,莫怪我手黑,折断你一双腿!”
说完这话,三皇子也不管太子反应,转身将那姓慕的男子推走了。
“凤栖原”被骂得吧唧了下嘴巴,看到宋媪快步走来,便指了指那轮车男子低声问:“宋媪,那人是谁,你给我的画册里,好像没这号人物啊!”
宋媪低声道:“他叫慕寒江,乃太后入宗养女安庆公主与定国公的独子,算起来,也算是太子表兄。只是他四年前便出京去了,皇后也不知他会突然回京,所以画册里没有他……你方才在慕公子面前言语?有没有露破绽?”
“凤栖原”将三皇子的话学了一遍,问宋媪是什么意思。
宋媪的表情一僵,语带轻蔑道:“太子喜欢面容姣好男子,对这位公子也很……仰慕,四年前宫宴时,太子与他有些口角纠缠,不知怎么的,这慕寒江摔下高台,摔伤了脊骨,就此落了残疾……”
啊?难道是被太子推倒的?难怪三皇子总想给她摔到台下,大约想替好友报仇,摔她下台?
不过听宋媪的意思,太子倾慕……慕寒江?
宋媪无意在太子的风流事上纠缠,语气紧绷继续道:“慕公子虽然是贵胄子弟,却自幼与定国公驻守边陲,文韬武略出众,原要承袭父业,投身军中。可惜他落了残疾,再难从军,便领了个祭酒的文吏闲职去边关巡查,新进倒是跟了三皇子,充当军师清缴江淮水匪。你一会躲着他些,莫要招惹他!”
宋媪跟皇后一个心思,巴不得死丫头快些上马,好早早了解这一场算计。
那丫头似乎起了谈心,听到清缴水匪的关节时,眼睛也变得晶亮,有些意犹未尽:“原来就算公主的儿子,有了残疾也不能继续仕途,不知太子以后腿瘸,能不能像这位慕公子般,有个悠闲去处?”
宋媪高傲仰头,并未回答,不过心中冷笑:自古以来,废太子会有什么好去处?曾经身在高位,便是原罪!能苟活数年都该烧香祈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