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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他妈要跟你再次相见啊老太婆!离老娘的男人远一点!”女孩尖利的声音从高处降下,无处不在,威严不输白王而愤怒则要更盛!
路明非骤然惊醒,他无法挣脱白王的双手,于是只能在身披森白色甲胄的女孩怀中大口地喘息。
那只纤白的小手已经抽离了他的胸膛,路明非的心脏连着三分之一的脊椎都被摧毁,受到这样的伤害就算是神也该死去了。
只是此处并非现实,八岐大蛇伊邪那岐念诵古老的言灵用白王的力量将虚无的梦境降临到路明非的身上。
按照言灵.梦貘的类似特性,在这里杀死路明非,那现实中的路明非也该死去,可某股极高极强极愤怒的精神以无可睥睨的姿态肆无忌惮撕开了这层圣言的领域,将除八岐大蛇与路明非之外的力量投射到了这里。
言灵的领域被撕开一道缝隙的瞬间,路明非的身体重新变得鳞甲铮铮,盾形的鳞片撕开肌肤像是在潮里飘曳的扇贝那样在风中摆动,片刻后所有的鳞片狠狠扣下迸起巨量的血渍。
黄金瞳像是爆燃的巨烛那样在路明非的眼睛里重新被点亮,他的心脏在几秒钟后恢复原状,战鼓般轰鸣起来。
白王冷冷地俯瞰他一眼,铺天的杀机像是一座山那样将路明非镇压下去。
虽然仅仅只是一只柔弱纤细的手掌按在他的胸膛,可路明非却没有胆量轻举妄动。
那是能够仅仅凭借手掌便捏碎天丛云的至尊,他的心脏就算能够在这个精神的领域中恢复,被摧毁也就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此时银白色的细线出现在天海交接的尽头,远远看去像是猩红色的海面镀上了薄薄的一层银,但那其实是接天的大潮,潮头泛着滚滚的白浪。
随着这接天的狂潮一同到来的还有密集的像是数十万枚风铃同时敲响的乐声。
路明非知道那绝不是风铃的声音,只是相似。数万甚至数十万细小的薄片互相敲击,随着风一起传递到无限远的天边。
潮峰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接近,直立起八条接天铜柱般长颈的八岐大蛇和屈膝坐在八岐大蛇头顶的白王先是俯瞰潮头,随后渐渐抬高视线,从视线尽头到视线尽头整片血色的大海都在白王的眼中弯曲起来,仿佛倾天之海铸成巨墙迎面推来。在这样的力量面前就算是遮天蔽日的八岐大蛇也显得渺小。
接着四面八方同时降下铺天盖地的落日,霞光把灰黑色的云块照得像是烧起来的那样亮。
从远方拍来像是高山一样不可逾越的水墙与八岐大蛇苍白色的鳞片撞击,巨墙粉碎声若雷霆。
那艘同样被带入到这场梦境中的邮轮大西洋太阳神号在这样的浩劫中简直像是一叶孤舟那样渺小无助,它被高高举起在白浪的顶端,像是用锡箔纸折成的小船
巨浪淹过太阳神号之后在这艘船的舰桥上拍成雪白的粉末,倾盆的白水像是从天而降的暴雨洗刷太阳神号的甲板。
八岐大蛇的八条长颈都蜷缩起来,像是要为白王支起巨大的雨伞。白王的呼吸依旧匀净,心跳也平缓,路明非甚至能看到她那双冰山般的黄金瞳没有出现丝毫涟漪。
接着是森然的威严从天而降,远比八岐大蛇巨大数倍甚至十倍的铜柱破开泛起巨浪的海水,贯入灰黑色的云块中,高得仿佛与天空相连!
八岐大蛇的八个龙首都警惕地回缩,眼中做出狰狞的神态。
被巨大的龙躯缠绕起来的大西洋太阳神号正在发出嘎吱嘎吱的金属刮蹭声,这一切都意味着这条大蛇正处在某种极端警觉、将要发起进攻前的状态。
铜柱扭曲,黑暗肆无忌惮地压下,驱逐周围的霞光。
“是你啊。”白王轻声说。
她站起来,拎着路明非的后颈,像是拎着一只小猫或者小狗。
第一眼映入路明非瞳孔里的是世界上罕有的如此震撼人心的海雨天风。
太阳神号游轮中的杂物被沁进去的潮水卷出来,像是小小的火柴盒那样漂浮在那艘巨舰的周围。狂潮又连带着这些杂物或是拍击在大西洋太阳神号的金属外壳上,或是拍击在八岐大蛇甚至连汞核心炼金破甲弹都无法撼动的森白色鳞片上,全部撞得粉碎,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精神的领域将大自然的威严无限的放大了,在现实世界中不管是人还是龙都很难抗衡这个世界漠然降下的惩罚。
路明非挣扎着在白王的身边站直了身子,可一只纤白的小手一直按在他的后心。
即使是精神世界路明非也意识到白王的力量和速度都远超过初代种的范畴,能够与她相提并论的或许只有完美状态下的至尊诺顿。
路明非和昂热在芝加哥联手对抗的那个诺顿并非他的最完美的状态。真正的至尊远比那更加强大,他甚至没有来得及掌握自己的尼伯龙根,也未曾孵化出巨大的龙躯,便匆匆应战。
甚至当时若非路明非曾无意中从某個奥丁的傀儡手中得到过那能够短暂赋予混血种神之力量的面具,最终,他们是否能够击败诺顿仍旧是一个未知数。
那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女孩。能够瞬间捏碎那把背负在背上的天层云,摧毁他堪比龙骨的肋骨,再次将那颗彭博跳动的心脏撕碎。
白王扬着脸,那张脸妩媚而庄严却又坚硬得如同大理石雕刻,她的瞳孔中倒映出那条接天的铜柱,铜柱的顶端真正的帝女好整以暇。
“我说,离他远一点!”汹涌的杀机和不加掩饰的愤怒随着轰隆隆的巨声一同降下。
海水沸腾起来,巨浪翻涌的水面下忽然亮起炽红色的烈光,那烈光铺满整个海洋。
接着大海熊熊燃烧起来,八岐大蛇的鳞片被火光照耀的像是白色的古银那样精美、锋利、坚硬。
并非大海燃烧起来,而是海底的火山集体喷发,炽热的岩浆被带出数千米深的海洋,流淌在猩红色的水面。
这片海域像是被剥去了表皮的巨人,正在流淌出金色的血液,海水沸腾蒸汽弥漫,路明非的耳边充满雷霆般的巨响。
短短几秒钟内,这片海洋就变成了燃烧起来的深渊,仍漂浮在海上的八岐大蛇和那艘金属锻造的大西洋太阳神号则像是静悬在深渊之上被火焰照亮的蠓虫。
铜柱扭曲下来,那居然是另一条龙蛇的长颈,长颈的顶端是崔巍的龙首。
鲜红色华裙铺满龙首的上方,纤细高挑美丽的女孩愤怒地直着身子从更高几十米的空中俯瞰白王。
是夏弥。
又或者,大地与山之王,耶梦加得!
她的武器是一把缠绕着黑色闪电的镰刀,那镰刀的形制之巨大,让人怀疑究竟是否死神用来收割人类的性命。
又或者她原本收割的是众神的性命。
“上一次见到你,你还只有这么一点点高。”白王并不被耶梦加得的愤怒所干扰,她将右掌伸平,放在自己的腰间比划了一下当时夏弥的高度,
“被你哥哥放在肩膀上,带到我的坟墓里来祭奠……没想到现在都这么大了啊。”
巨蛇愤怒地嘶叫起来,它的赤金色巨瞳从天空俯瞰白王。
龙族的历史中白王一直是负面的存在。黑王尼德霍格是至尊至德至力的化身,那么彼时充当祭司的白王则是阴险卑劣狡诈的代名。
夏弥并不记得自己和芬里厄曾经见过白王,事实上在他们那个年代白色皇帝和那场几乎撼动了龙族根源的叛乱早已经成为了被记载在铜柱最底端的历史。
所谓的神代即使放在四大君主的眼中也是久远的、难以考证的历史。
她也不记得自己曾经去到过白王的坟墓进行祭奠,他们的父亲杀死那条白龙的时候吃掉了她的肉,将她的骨头碾成了粉碎,连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都被完全抹去,怎么会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白王的陵墓?
夏弥握紧手中那把造型诡异的巨大镰刀,汹涌澎湃的力量正在冲破她给自己设下的桎梏。
“可惜你的哥哥并不像是你那么聪明,否则完成我们事业的人原本应该是他才对。”白王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什么事业?”夏弥问。
她看到阴影中路明非给她使的眼色了。
白王愣了一下,她的眼神中出现了明显的一丝疑惑。
这种强烈的情绪波动还是第一次出现在这个已经死去很多年的至尊身上。
“他对你们做了什么?”白王问。
“我不知道伱在说什么。”夏弥说。
路明非正在缓缓调动自己全身的骨骼进行移位,这是源稚生教给他龙开启龙骨状态时学会的技巧。
在必要的时候如他们这样的超级混血种可以让全身的骨骼变得更加致密,但相对应的他们的身体会在短时间内缩小一些。
像是从成年的模样变成了少年时的样子。
但在这种状态下他们的防御力会成倍的增长,身体里那些紧密咬合的骨头将堪比用来锻造甲胄的金属。
路明非只需要让自己的肋骨完全咬合形成难以逾越的铜墙铁壁,那么他就可以争取到一瞬间的机会,在白王捏碎他的心脏之前挣脱束缚。
“很可惜,这个世界已经变成了这样……”白王发出低低的叹息,她忽然歪着脑袋看路明非,然后重新看向夏弥,将自己的脑袋枕在路明非的肩上,用几乎耳语的音量低声说,“你的骨头在身体里乱窜的声音我隔着一座山都能听到了。”
路明非呆呆地看着她,白王的五官和绘梨衣真是有三分相似,神态也一样懵懂,可带给他的却并非某种保护欲,而是巨大的惊悚。
这女人……
呼啸的破空声从天而降,镰刀的锋刃划开长达上百米的黑光,黑光的后面是突兀出现在霞光灰云中的一抹湛蓝,像是割开了梦境与现实的壁垒,让两个空间即将相互衔接相连。
夏弥的长裙燃烧起来,露出下面苍黄色的轻甲,她的身后红色的风氅如血一样飞扬,火焰弥漫到上面,于是烈光腾起!
同一时间那条尘世巨蟒朝着盘踞在火海中的八岐大蛇狠狠压下!
“你这个老女人,谁他妈让你离他那么近的?”她如此愤怒,愤怒得五官都变得扭曲了。
夏弥纤细的手腕和脚踝上都生长出青色的脉络,那颗属于王的心脏正将源源不断的力量送往这具人类女孩的躯体中。
相比起来路明非也不过是二流货色勉强跻身王的领域,说到底却也没有真正王的心。
强烈的电离效果追随着那把镰刀,于是密集成林的闪电便在刀刃划过的空间追随着落下。
夏弥的双眼爆燃,长发被强烈的风卷起。
镰刀在她的手中被从左往右撕裂狂风,刀光将白王纤细的身体完全笼罩。
下一秒夏弥缓缓停住了。
她的身后钢铁般的双翼张开,悄无声息地扇动。
她低头,只看到……
那把镰刀被斩碎了。
白王的右手探出,镰刀的刀刃后半部分被她捏在手中。是真正的捏在手中,金属已经完全形变,很大一部分像是被揉碎的纸巾那样变得零落。
她缓缓用力,裂纹便密布镰刀的表面,接着这死神的武器就崩成黑色的金属碎屑纷纷扬扬飘落。
路明非瞳孔微缩。
难以匹敌、深不可测。
这就是在神代发动叛乱的、能够挑战黑王的至尊吗,甚至仅仅是人躯就展现出了这样匪夷所思的力量。
天丛云被捏碎,耶梦加得的武器也被捏碎,闲庭信步,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没有孵化龙躯,你太弱了。”白王扬了扬手,沾在那只小手上的灰烬也飞散了。
“如果只是这样……”
白王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她的眉头微蹙,低头,看到一把短弧刀已经完全没入自己的胸口。
路明非趁机挣脱,在翻飞落下的过程中被夏弥抱在怀中。
“七宗罪,用来自相残杀的武器。”白王拔出色欲,伤口立刻愈合,“可惜杀不死我。”
“没想杀死你,只要击碎这个领域就行了。”夏弥冷冷地笑,“你果然还活着,但还没有归来吧,只能像这样存在着。”
白王皱眉,伸手,按下。
八岐大蛇和尘世巨蟒都被按入流淌岩浆的海面,掀起接天的巨浪。
古奥威严的吟诵声从世界之外响起,白王微微抬头,脸上的表情变得素冷。
随后她释然。
“是审判啊,居然同时有两个声音在吟诵。”她微笑着说,“真聪明,中断那条蛇吟诵言灵就够了,这里困不住你们。”
世界如玻璃般迸碎,毁灭由远而近,但白王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路明非的眼睛。
在路明非依旧警惕注视着她即将离开的时候这女孩忽然噗嗤笑出了声。
“其实我吓唬你的。”她说,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我不会杀你。”
路明非一愣,他张了张嘴。
可白王摆了摆手,领域彻底崩碎。
倒像是她主动终止了那个言灵的念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