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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深季节中,千叶县浦安市的道路两旁长满茂盛的红枫,有沙沙的风声响起,盘旋坠落的枫叶便像是下了一场红色的雪,落在男孩和女孩们的肩头。绘梨衣小心翼翼地把尚且绽放的枫叶捧起,在透过叶与叶之间间隙落下的斑驳阳光中仰头,润泽的眸子像灯光下曼妙的宝石。道路两侧的树伸出如巨人手臂的枝干,在她和路明非的头顶交错,盛大的秋季压在沉甸甸的枫树枝头,树影便笼罩了这座城市。
那只小石龟从笼子里探出脑袋来,伸长脖子去叼纷纷扬扬的枫叶,但一片也没捞着,蠢兮兮地把脑袋缩回去生闷气。
这座城市并没有离了东京的影子,依旧繁华,但不再是牢笼般的天地。它虽然没有那么流光溢彩,但能看到天空。
东京都到处都是万宝龙、杰尼亚和阿玛尼,千叶县则到处都是烧鸟店、寿司铺和关东煮。相比前者,绘梨衣显然更喜欢烧鸟店和关东煮。
大概是因为乌鸦和夜叉已经向本家传达了自己行踪暴露的消息,迪士尼乐园居然以颇高的规格从VIP通道插队把路明非和绘梨衣迎了进去,米老鼠和小熊维尼簇拥着他们踏入这个阔别多年只埋在回忆里的地方。
绚丽夺目的彩车从他们的面前驶过,热情洋溢的女孩们把自己扮演成童话里的公主,坐在彩车的顶棚上把纤细紧绷的小腿露出来耷下去摇摆着,反射着明晃晃的白光。
路明非能感觉到抱着自己胳膊的绘梨衣忽然抱得更紧了些,他俯视下去,女孩在阳光中被包裹在淡淡的金色里,卫衣兜帽的猫耳上都渲染着流离的光影。
她的脸颊线条如此柔软,健康的素白中带着淡淡的绯红,眉宇修长、弯曲成好看的弧度,睫毛微微颤抖着,随那双剪水的眸子一起朝向某个方向。
绘梨衣忽然间抬头,迎上了身边男人炽热又平静的目光,可她并不羞怯,眼睛里居然跳跃着小鹿般的欣喜。
她松开路明非的胳膊,向着自己看向的方向快走了两步,紧身牛仔裤的衬托中小腿紧绷的弧线美得叫人心动。
绘梨衣转过身,脑袋后面的猫耳跳跃着,她歪着脑袋浅笑着看路明非,然后低头去写什么。
路明非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一时间居然觉得有什么似乎正散发玫瑰芬芳的植物在刺破自己的心房狂乱生长。
那真是个耀眼的女孩啊,绘梨衣的光泽无法被掩盖,肌肤润泽眸子闪亮,红发如束起的海藻般柔顺。
她站在风吹开的方向,女孩淡淡的香气就像是要拥抱路明非的精灵,随后这香气像是白鸟一样飞翔而后逸散,高远的云在从一个方向飘向另一个方向,太阳的光像是云端的女神在展示她的裙摆。
“看,冰激凌。”绘梨衣终于把写好了字的纸条展示给路明非看,路明非无声地笑笑。
远处确实有一辆冰激凌车,就在距离灰姑娘城堡不远的地方,铜铃摇晃着在往更远的地方慢悠悠地离开。
“绘梨衣想吃什么口味的,你在这里等我,我给你买回来。”路明非大步走到绘梨衣面前,捏捏她的鼻子。
绘梨衣皱皱鼻尖,分明是高挑型的女孩,却着些可爱。
“这一次我想吃香草味的,我们一起去买。”绘梨衣写,她朝着路明非伸手,路明非愣了一下,牵起女孩柔软微凉的手掌。
他记得很多年前和绘梨衣第一次来这里,绘梨衣也是像今天这样想吃冰激凌。
那天流动冰淇淋车摇晃着铜铃越跑越远,路明非狂奔着追逐,但追上它的时候还是已经跑出了很远的距离。
那一次他给绘梨衣买了草莓味的甜筒,给自己买了香草味的。绘梨衣就在原地等他,在人流的缝隙里乖巧地坐在长椅上,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风来裙摆和发梢飞动,那时候路明非想谁会忍心让她独自一人面对这个悲哀又孤独的世界呢?
后来只要他们还在一起,不管路明非想去做什么绘梨衣都会一直留在原地等他,似乎完全感觉不到时间流逝。
后来路明非才知道她原来不是愿意留在原地等别人,只是因为等待的是他而已。
又直到今天路明非才忽然明白,相比等待或许绘梨衣更喜欢的是……陪伴。
开冰激凌车的小哥是个很有些憨厚的年轻人,大概是从学校里辍学的高中生,脸上居然还有些生涩,从后视镜里看到在斑驳的阳光下奔跑着追逐的男人和女孩,便摇晃着铜铃停了车。
“哎呀哎呀,我没有看到两位客人,真是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小哥下车就稍有些腼腆地道歉,绘梨衣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看他身后的冰激凌口味牌,小哥赶紧往旁边挪了挪。
“两位客人还真是郎才女貌呢,即使是在迪士尼乐园这种地方也很少看到你们这样般配又美好的恋人啊。”看来他还是个自来熟的话痨,在绘梨衣指了指香草味冰激凌和草莓味冰激凌之后一边制作一边和路明非搭话。
可路明非没有上当,他看到这小子的迪士尼工作人员制服下面是浮世绘的内衬,露出的手腕还隐约可见恶鬼与猛虎的刺青。
一看就是本家的人。
果然,源稚生和橘政宗选择退让,允许路明非把绘梨衣带走,但她毕竟是蛇歧八家最重要的资产,在家主们眼中还是最不稳定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当然会用最严密的监视来确保女孩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况不会突然失控。
虽然是阴影中的社会,但蛇歧八家毕竟也是秩序的制定者与遵循者,如果放任绘梨衣这么危险的东西在外面乱跑,失控之后可能会造成恐怖的伤亡,到时候事情闹得太大的话说不定连龙族的秘密都无法继续隐藏下去了。
“哈哈我们不是情侣啦,是好朋友。”路明非爽朗地笑,他意识到此刻关注这里的人可能远不止一个两个,说不定蛇歧八家、猛鬼众和学院都在盯着他们。
这其实是不用怀疑的事实,所有有意染指日本这片领土的势力都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虽然楚子航小组还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但显然已经开始有激荡的暗流在整个混血种世界冲刷,而暗流的中心则是这个小小的岛国。
“是这样吗?不过客人伱们看上去真的很般配!”小哥分别把香草味冰激凌和草莓味冰激凌递给绘梨衣和路明非,朝着路明非竖起一根大拇指。
“绘梨衣和路明非很般配。”绘梨衣舔舔草莓味冰激凌,小心翼翼地把纸条给路明非看,好像她是要给男人展示全世界最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只能被他看到。
很多年过去,绘梨衣比上一次成长了很多,她其实懂了很多事情,也知道男女有别,绘梨衣已经很多年没有在源稚生的面前换过衣服了。
曾经她连男女朋友是什么都不知道,对爱情的理解就只是懵懂的星光透过如山的乌云进入眼帘,今天她已经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她表达自己想表达的东西就算小心翼翼就算羞怯矜持,其实放在路明非眼中也像是平地炸开的惊雷,像是荒原沉下的余晖。
路明非用右手覆盖自己的胸膛。他笑笑,捏捏绘梨衣的脸,
“绘梨衣是很漂亮的女孩,你和谁都会很般配的。”他说。
可眼帘渗透的细碎阳光里好像有纤细的女孩伫立,她把自己的手背在身后,蹦蹦跳跳地来到他的身边,踮起脚尖亲吻他的脸颊,吐息如兰中是少女嗔怪的声音,“师兄师兄,你以前说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吗?”
那是夏弥的剪影啊,如此肆无忌惮地在这种时候闯进他的灵魂里。
他答应过夏弥会一直和她在一起,一约既定万山难阻,就算世界毁灭他也不会违背自己的誓言。
他的心或许早已变得不像是人类的心,龙的灵魂与信念或许早已经随着那一次次被沸腾的血液流淌填充了他的一切,但他想证明自己还是路明非。
一万个世界里都只会有一个的路明非。
他并不是想证明给其他任何人看,他只是想证明给自己看。证明给那个连自己都不信任的衰仔看,就算他已经变得很牛逼,就算围绕在他身边的女孩多得数不清,可他还是能对某一个人倾尽所有。
这时候绘梨衣像是猫一样去蹭路明非的手背,她的肌肤滑腻,像是难遇的宝玉,仰头的时候眼睛里只装着伸手抚摸她脸颊的男孩,猫一样警觉的瞳孔里闪烁着希冀的光。
在这个懵懂无知的女孩尚未知晓的过去,命运已经把她期待的那扇门彻底关闭。此时她所能感受到的温暖不过是门缝中透出的微光。
可即便是那一缕微光也已经让她……觉得自己的世界变得那么明亮。
恍惚间路明非似乎听到了,他听到有某个男孩的声音如深谷悠悠的风,那个男孩在肆无忌惮地笑,笑他的愚蠢,笑他的悲哀,笑他的……痛苦的不甘。
——
黑色的雷克萨斯悄无声息地穿梭于车流,怪异的是似乎整个世界都在为它让路,这辆车简直像是某个君王的座驾,走到哪里都畅行无阻。
它确实是君王的座驾,这个国家的阴影中有两个真正的统治者,一个是正统的蛇歧八家,一个是能够与蛇歧八家抗衡的猛鬼众。
此时坐在驾驶位上的居然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孩,她的眼睛妖媚得像是古老的狐妖,映着漫天的光火,斑驳的阳光透过一闪而逝的枫叶在那对明媚的眸子里留下美好的光与影。
女孩漆黑的长发是被绾起的,斜插着一支不知道什么花植尚未枯死的枝条,穿着黑色的礼服,脚下是细跟的高跟鞋,即使坐着也能看出高挑与靓丽。
这是个很纤细但又很丰满的女孩,眉眼间流转着勾人魂魄的魅力,白鞘的木刀就很横卧在那对修长紧绷的大腿上。
真正的君王在她的身边,那似乎是一个颇有些张扬的歌伎,在副驾驶中坐得笔直,身形笔挺,眼细而且长,眉宇温婉。
他以肩披着血色的广袖和服,刺绣着古事记般的神魔妖鬼,狰狞与神圣似乎共存,和服下居然是干净的衬衫,分明是个男人,锁骨却精致伶仃,皮肤是健康的白皙,脖颈如白玉般的颜色。
歌伎的头发用束带简单地捆扎,身上氤氲出朦胧的樱花香,那件广袖和服红得就像是新流的血,和男人莹白色的皮肤交相辉映。
他抚摸怀中猩红色刀鞘的长刀,像是抚摸恋人的肌肤,眼帘低垂,把那双眼睛藏在阴影中。
“贵客们应该早已经醒了吧。”男人还是低垂着头,缓慢地擦拭出鞘的长刀刀锋,他的语调中似乎带着轻笑,手指素白纤长,不过真正强大的人能感觉到那具似乎瘦弱的身体里藏着惊人的力量,甚至说不定能手撕狮虎。
“药物的剂量并不大,就算是我这样卑贱的血统也该已经恢复神智了才对。”驾驶座上的女人说。
男人是猛鬼众中地位高绝的“龙王”,等同于源稚生在蛇歧八家的地位,他有两个名字。
风间琉璃
以及……
源稚女。
而那个妩媚的女孩,她是樱井小暮,猛鬼众中的龙马,同样是发号施令的领袖人物。
樱井小暮的声音冷冽又清淡,像是竹林深处潭水上的风,带着冬日寒风般的微冷。这微冷的声音在车厢里回荡,与这辆车在车流中切割时掀起的风声同奏。
风声中,长刀出鞘与子弹上膛的声音像是平静夏夜的闷雷那样突兀地响起在这辆车的后座上。
光明如镜的刀刃反射男人们狞亮的黄金瞳,他们的眼睛同一时间睁开,像是两头互相搀扶着沉睡的巨龙在此刻苏醒,凶暴的心脏轰鸣宛若战鼓。
那是远比猛鬼们更加危险的东西……
他们简直是妖魔!
“哈哈……”风间琉璃发出张扬的狂笑,他横刀眼前,以刀刃的反光去看那两个分别用刀与枪对准自己和樱井小暮的男人。
“加图索君,楚君……”他缓缓地将刀收入刀鞘,展现出足够的善意,
“仰慕很久了!”
这一章稍微有点短,但太困了,我得休息了。明天继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