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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桑念是冻醒的。
鹅毛似的雪花乘风飘落,停在她睫羽上,好一会儿也未曾融化。
她用力环住双臂,控制不住地打着摆子,嘴里一股似曾相识的甜腥味。
谢沉舟站在旁边,正用剑劈着木头。
“咳咳,你在干嘛?”她差点把心肝脾肺一并咳出来。
他蹲下钻木头:“生火。”
桑念虚弱道:“你不会火诀吗?”
“这里面用不了灵力。”
这里面?
桑念抬头眺望远方,这才发现,他们已不在那片冰湖上。
入目是平坦的原野,积雪足足堆到了膝弯处。
再远一点的地方,有一座不算大的树林,里面黑漆漆的,只能瞧见零星反射的雪光。
她在心里问六六:“这是哪里?”
六六飞快道:“还不清楚,但资料显示,这个地方的危险程度S+。”
“S+?!”
桑念一下坐直了:“那我们要怎么才能出去?”
“我还在找路,可是好像有股力量在干扰我,”六六道,“你等等,我去排查一下。”
它这一去便没了音讯。
桑念不想冻死在这里,哆嗦着打开储物袋,从里面拿出一粒核桃大的植物种子。
她刨开面前的雪,松手丢到土地上。
种子落地生根,几个呼吸间便长成一株半人高的植株,枝桠上结满了灯笼似的半透明果子,每一个果子里面都有一团烈火熊熊燃烧。
温度陡然升高。
还在努力钻木头的谢沉舟:“……”
“这是什么?”
桑念摘了一颗果子抱在怀里取暖,一边感慨自己居然这样都没死,一边回道:
“火。”
谢沉舟:“我问的是这棵树叫什么。”
桑念:“叫别看火小但贼热树,价值两千灵石。”
谢沉舟:“……你自己取的名字?”
桑念:“昂。”
谢沉舟扔掉手里的木棍,坐到火树旁取暖。
她这才发现,他脸色不太好,微微发白。
估计为了救她费了不少劲。
“你哪里不舒服?”桑念又是愧疚又是感激,“谢谢你救了我,等离开这里我给你三千万当谢礼。”
谢沉舟别过脸,轻哼一声:
“千万要健康,千万要幸福,千万要快乐?”
桑念惊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你喝醉那天已经给过我三千万了。”
桑念尴尬:“我那是酒后胡言,你别往心里去。”
“但你放心,我今天说的三千万是真的三千万灵石。”她又道,“或者你有什么其他想要的,我通通送给你。”
谢沉舟烤热了身体,大步朝树林走:
“桑小姐倒是个出手阔绰的好人。”
桑念忙扛起那棵小树跟上他:“你几次舍身救我,你才是好人。”
“好人?”他冷笑,“可从来没人这样说过我。”
“那现在就有啦。”
她踩着他在雪中留下的足印,紧紧跟在他身后,确保他能被火光照耀,语气轻快:
“对我来说你就是好人,大好人,大大大好人,世界上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除了我哥哥以外。”
谢沉舟忽地停下脚步。
她没注意,一头撞上他后背,捂着鼻子哀嚎:
“谢沉舟,我的鼻梁骨要断了!!”
他微侧了脸,伸手将她拎到另一边:
“站远点。”
桑念不解。
风声里多了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心里一凛,转头望向那片树林。
所有枯枝都静立在风雪中,纹丝不动。
唯有垂落的树藤仿佛活了过来,不断朝他们蠕动,仿佛千百条触手。
桑念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扛着树往旁边跑。
谢沉舟拔剑出鞘,身形笔挺。
突然,所有树藤同时冲来,试图将他绞杀。
他挥剑随意斩去。
剑光骤然撕开稠密雪幕,以雷霆万钧之势落下,树藤瞬息化作齑粉,纷纷扬扬散在风中。
桑念叹为观止。
没有灵力都这么厉害……
那要是有灵力了,砍她岂不是和切菜一样简单?
她摸摸脖子,总感觉凉飕飕的。
树藤仿佛永远杀不完,上一批刚消灭,下一批已冲了过来,藤身一次比一次强韧,到了最后,它们与剑刃相接时竟响起金石相击之声。
桑念当机立断扔下扛着的树,趁着火势蔓延藤蔓燃尽成灰的空档冲到谢沉舟身边:
“走,这林子有古怪,当心被耗死在这儿!”
话音刚落,一条寒冰锁链从斜刺里飞出,电光石火间缠住两人脚腕。
他们瞬间失去平衡,被飞速拖进林中。
新长出来的藤蔓刚想要阻止,他们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一切平静下来时,四周已换了个场景。
这是一个大到夸张的树洞。
淡蓝色的冰层覆满洞壁,厚度未知,里面悬浮着无数金色符文。
上百条手腕粗的寒冰锁链从穹顶伸出,一路延伸到下方巨大的冰柱内,上面同样布满金色符文。
彻骨寒意扑面而来。
不过呼吸之间,桑念的发梢与睫羽结满霜花,胸腔内的心脏传来剧烈痛感,整个人动弹不得。
冰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她的身体。
即将被冰封的那一刻,一只手用力拉了她一把。
她踉跄着扑进那人的怀里,抬头一看,是谢沉舟。
他的情况并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肤色几乎白到透明,愈发显得双瞳点漆似的黑。
像落入雪水中的乌珀。
桑念捂住心口,双唇颤抖,费力挤出一道气音:
“谢沉舟,我好像犯病了。”
谢沉舟垂眸瞥了她一眼,咬破指尖,在她惨白唇瓣上轻轻一抹。
是熟悉的甜腥味。
桑念抿了抿唇,将那滴血卷入口中。
胸腔内的疼痛逐渐减轻。
她一瞬间明白过来:
“我落水后你就给过我你的血了?”
他松开她的手,面色冷淡:
“你的死活与我无关,我不过是怕你兄长责罚。”
桑念正色道:
“君子论迹不论心。”
谢沉舟不置可否:“我可不是什么君子。”
倏地,两人头顶的锁链同时唰啦啦晃动起来。
巨响中,前方的冰柱里亮起一簇黯淡火花。
它冉冉升起,竟穿透了冰层,飞到桑念二人面前。
二人周身寒气顷刻间消散。
桑念与谢沉舟对视一眼,试探着问那簇火花:
“是你带我们来这里的?”
火花毫无动静。
倒是冰柱中传来几声嘶哑的咳嗽。
桑念循声看去,倒抽一口凉气。
冰柱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只怪鸟。
它不知是什么品种,生得赤身白首,三眼六爪,尾羽艳丽如霞。
此时,它伏在地上,无数锁链贯穿它双翼,数不清的冰刺顺着锁链不断朝那些伤口里钻,很快又被羽毛上熊熊燃烧的烈火蒸为虚无。
桑念与谢沉舟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带他们来这里的,多半就是这只鸟了。
见对方似乎没什么恶意,她往前一步,小心问道:
“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怪鸟虚弱地看了她一眼,幻化为一名白发红衣女子,锁骨处的红色妖印鲜艳夺目。
她挥手隐去锁链,摇摇晃晃从地上站起:
“吾名窃脂。”
原书里没这个角色,桑念更加谨慎:
“不知前辈带我们过来,是有何事?”
窃脂的目光扫过她的脸,在谢沉舟身上停了几秒,低下头咳嗽两声,看不清表情。
“把你们带到这儿实属无奈之举,有件事,我想要拜托你们。”
桑念:“什么?”
窃脂抬头,神色悲戚:
“我本是祝余族守护灵兽赤鷩鸟,万仙盟将我诱骗出山,以万年玄冰为笼,施展大封印术将我囚于此地整整五百年。”
听到这里,桑念下意识看了眼谢沉舟,果然,他脸色不太好。
她知道,他是想起了自己被囚禁的那七年。
修仙界变态真多,动不动就把人关起来。
桑念暗暗叹气。
“你想要我们救你出去?”她道。
窃脂摇头,惨然一笑:
“我油尽灯枯,寿数已尽,出去与否,并不重要。”
桑念:“……”
回家就扇自己两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