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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月秋这几天突然的变化,让李伟又摸不着头脑了。她现在每一次来报工,基本上都是和那几个组长一个时间来,像是他们约定好了一样,一起来又一起回去。前一段时间,李伟觉得于月秋也一定和他一样,对他有好感了。每一次的见面,他们两个人都能看得出来,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笑容。这种表情,这种甜蜜感,也只有情窦初开有了爱情的年轻人,才能表现出来。可是,现在她怎么了呢?来报工的时候,和以前完全判若两人了。说的话也只是工作上的事情,工作以外的话,一句也不多说。那种表情,也就是熟人见面打个招呼一样。
李伟知道她家里生活困难,又加上她爹刚刚去世,还欠了生产队里二百多斤粮食。他想:于月秋现在肯定是天天饿着肚子在石料场里干活。这样长期下去不行,这么重的体力活,她的身体一定是受不了。我一定得帮帮她。前几天,李伟回家的时候,特意从家里拿了十斤小麦,回来兑换了十斤细粮的饭票。他想把这十斤细粮饭票送给于月秋,好让她补补身子增加一下营养。让李伟没有想到的是,于月秋就是不给他这个机会。每天报完工以后,就和那几个组长一起走了。守着那些姑娘们,他又不好意思去石料场和工棚里去找她。
后来。就在李伟苦于想不到办法,给于月秋送细粮饭票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让他想不明白的事情,这也让他自己对于月秋产生了怀疑。有一次,他们在吃中午饭的时候,他清楚地看见于月秋手里拿了三个窝窝头。一开始,他还寻思着她是给别人帮忙拿的。可是,一直看着她把三个窝窝头吃完了,也没有给别人一个的时候。李伟想:这太不正常了,她在工地上这么长时间了,从来没有见过她一次吃过两个窝窝头。现在,她怎么突然舍得吃了呢?难道她不缺饭票了?可是,她家里肯定没有多余的粮食,让她拿来更多的粮食兑换饭票啊。她不是从家里拿来的粮食,那她兑换饭票的粮食又是从哪里弄来的呢?难道是现在有人给她帮忙了?可是,一般的人,自己都吃不饱,谁还会舍得把饭票给她呢?除非就是现在有人看上她了。李伟想到这里,心里好像是有了答案。于月秋这段时间不理我,应该是有一个比我更优秀的人在追她。
到了晚上,工棚里一片静悄悄的。李伟心里明白,这个时间,工棚里虽然是没有人说话。但是,每一个人都还没有睡觉。工棚里充满着那浓浓的旱烟的味道,就已经说明了一切。更主要都是,他们每一个人肚子里都没有饭,也没有精力开玩笑了。这漫漫长夜,又饿得睡不着觉,实在是让人受不了。又过了一会,终于有人在小声说话了。虽然声音很小,但是也能听得见。应该是李玉福的声音:“热闹,你饿吗?”
陈热闹突然大声说:“你这不是废话吗?你问问咱们工棚里,有撑得上的人吗?”
李玉福被陈热闹抢白了几句,自己觉得也没有什么意思。又拉了拉被子把头蒙上,躺在被窝里想好吃的去了。这时候,陈热闹把手从被窝里拿出来,推了推李玉福。说:“你说说,我就不明白了,男女差别就这么大吗?人家大闺女就有人给送饭票,咱一个男劳力就么都不是吗?”
李玉福又从被窝里伸出头来。说道:“你没有长得那个扁扁货,还想有人给你送吃的,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以后大年初一敬天的时候,你多磕几个响头。求求阎王老爷保佑你,下一辈做个女人。”
于金水听到这里,马上说道:“嘴上都留下一个把门的,别像老娘们一样到处扯舌头。小心让人家把你们的长舌头给割去了,酱口条当了下酒菜。”
真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李伟听了这两个人的对话,更证明了今天他的想法是对的。看来于月秋真的是有人看上她了,并且这个人一定比我的条件要好得多。
真是娱乐怕夜短,寂寞嫌夜长。李玉福和陈热闹互相听着对方,肚子里“咕噜咕噜”地唱大戏,李玉福再也睡不着觉了。他又把头伸出被窝来,趴在陈热闹的耳朵上小声说道:“热闹啊,你本事大,能不能想法弄点吃的去。咱们不能就这样干等着,饿死在这个工地上吧。”
陈热闹听了李玉福的话,也一下子来了精神,好像是早已经想好了计划一样。也小声对李玉福说道:“我办法倒是有,就怕你没有那个胆量去。”
李玉福听了陈热闹的话,也马上来了精神。说:“就是死,也要做一个饱死鬼,不能等着饿死在这里。”
二人商量好了以后,一直等着工棚里的人都睡着了。他们才悄悄地爬起来,穿上衣服,小心地走出了工棚。他们也不说话,陈热闹在前面走,李玉福紧跟在他的后面,向工地北面的一个村子走去。到了这个时候,李玉福好像是猜透了陈热闹想干什么了。他一定是想进村里偷鸡去。偷鸡摸狗拔蒜苗的勾当,是陈热闹的拿手活。他有可能是这几天已经是踩好点了。可是,当他们快来到村子的时候,陈热闹却没有直接到村里去,而是从一条小道上右拐向东北方向去了。李玉福看着陈热闹没有进村子,他搞不明白了。忙小跑了几步追上陈热闹,问他:“怎么不进村,咱这又是到哪里去?”
陈热闹回头神秘地对他说:“这种事,你就不明白了吧?现在哪个村里没有民兵执勤。咱们要是遇到执勤的民兵,腥味还没有闻着,就被民兵一枪给撂倒了,你说是不是太亏了。”
李玉福听了吓了一跳,他没有想到,为了一口吃的还要有生命危险。到了这个时候,他开始动摇了,对陈热闹说:“热闹啊,咱们还是回去吧。为了一口吃的,要是再把命搭上了不值得。”
陈热闹看着李玉福害怕的样子,嘲笑他说:“你真是一个胆小鬼。怕死,你就回去吧,我自己吃肉去了。”
李玉福看着陈热闹得意的样子,心想:他可能是已经找到了一个牢靠的地方。应该是不会被民兵发现。他想到这里,也不再说什么了,安心地跟着陈热闹的腚后面往前走去。
他们顺着一条坎坷不平的小路,爬过了一个小山岗。这才看见在前面不远处,隐隐约约的有一户人家。李玉福这才把悬着的心放下来,他不得不佩服这个贼头陈热闹,这个家伙,真他妈的不是一般人。也只有在这个偏僻的山间里,民兵才不会到这里来。
他们来到这户人家跟前,陈热闹对李玉福说:“你在外面把风,如果看见有人来了,你就往里面扔一块石头。”
陈热闹说完,他就像是一只狸猫一样,轻悄悄地来到了篱笆墙外面。很顺利地打开了篱笆门,又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院子里找到了鸡窝。他前后左右把院子仔细地看了一遍,发现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以后,这才蹲在鸡窝跟前准备动身。
溜门窜户地偷鸡,是陈热闹轻车熟路的活。他只要是把鸡窝的门取开,然后把手轻轻地伸进去。他的手贴在鸡窝的低架上,手心朝上在里面摆动着。如果手轻轻地碰到了鸡腿,再慢慢地抬起来。手只要是托着了鸡的肚子,就能把鸡从窝里掏出来了。这样鸡一定是不挣扎也不叫。再把鸡装进袋子里,只要是不把鸡弄疼了,鸡就会老老实实,一点声音也没有。
今天他蹲在鸡窝跟前,心里一阵高兴,他没有想到会是这么顺利。可是,当他取开那块堵鸡窝的石板时。突然一声枪响朝他打来,紧接着陈热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李玉福听见了枪响,就知道里面有藏得民兵。这一枪,要是打在陈热闹的身上,他还有活命吗?想到这里,他撒腿就跑。生怕民兵从院子里追出来,再给他一枪,自己也就和陈热闹一样没有命了。
李玉福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跑下了山坡,迎面碰在了两个人的身上。把他吓得赶忙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磕头求饶:“不……不……不是我偷的,不是我偷的,偷鸡的被你们给打死了。”
来人看见了李玉福,赶忙问道:“李玉福,陈热闹在哪里?你们干什么去了?”
李玉福听了忙抬起头来,看见来的这两个人是于金水和李伟,这才放下心来。惊魂未定地说道:“偷鸡去了,陈热闹一定是被民兵给打死了。”
于金水生气地问他:“你看清楚了?看见他被打死了?”
李玉福说:“听见枪响,我就看见陈热闹倒下了。我怕民兵再开枪打我,我就跑走了。”
李伟问于金水说:“队长,现在,咱们怎么办?”
于金水看了看李玉福,说:“陈热闹在哪里偷的鸡?你领我们过去看看去。”
李玉福听见于金水还想让他领着他们回去,吓得他忙说:“我可是不敢再去了。民兵手里都有枪,你就是让我死,我也不敢回去了。”
这时候,李伟说:“队长,咱不如先等一下,看看情况再说。咱们这样贸然过去了,万一造成误会就麻烦了,你可是代表着整个于家寨村。”
李伟的一句话提醒了于金水。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蹲在地上,卷了一只旱烟抽了起来。心想:这件事,还真的好好琢磨琢磨。陈热闹现在是死是活,那边一定有人救他,我们不用担心。我们要是去了,指挥部里一定会认为,陈热闹是我指使他去的。这就成了于家寨村里的罪名。他陈热闹一个人在那里,也就他一个人是偷鸡贼。
他们三个人都蹲在地上,谁也没有说话,各自想着心事。于金水想:陈热闹如果真的死了,这已是他自己偷鸡造成的,和别人无关。他要是没有死,指挥部里要是不知道,我们自己处理他就好办了。指挥部里要是知道了这件偷鸡的事,也只能有他陈热闹自己承担了。李玉福心想:陈热闹要是死了,我也脱不了干系。李伟心想:他们两个人偷鸡是我出去撒尿发现的,是我给于金水报告的。指挥部里是不是表扬我呢?
一个小时以后,只见从那条小路上来了一个人。这个人来到他们三人跟前才看清,原来是陈热闹,他还背着一袋子东西。于金水看见陈热闹没有死,这才一块石头落到了地上。
当时土枪响了以后,马上从屋里出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他来到鸡窝跟前一看,地上躺着一个人吓了一跳。嘴里不由得说道:“俺娘哎,这是怎么了?”又急忙回头朝屋里喊道:“坏了!出大事了,快拿灯来!”
接着又从屋里慌里慌张地,出来了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娘们。她右手端着一盏煤油灯,左手替灯挡着风。边走边问:“出什么大事了?”
她来到鸡窝跟前,一眼看见了躺在地上的陈热闹,吓得她差一点坐在地上。男人赶紧地扶了她一下,从她手里接过煤油灯,想看看这个人是死了还是活着。他端着灯蹲下来,用手推了推陈热闹,问道:“你怎么样?伤得严重吗?”
这时候,陈热闹却慢慢地从地上做起来,长长地喘一口气。紧接着他两手从上到下地,把自己摸了一遍。这才放心的说道:“我还没有死。你怎么在家里还安装了地枪?”
这个男人看见陈热闹不但没有死,身上还没有一点伤,觉得很奇怪。自言自语地说:“怎么没有一点事呢?我装得的药量,就是一只狼挨了这么一枪也活不了。”
陈热闹从地上爬起来,生气地说道:“你们真是狠毒,我不就是饿急了,想到你们家里找点吃的吗?你们却想把我打死。”
男人赶忙说道:“这个兄弟啊,你误会我们了,我哪里是想打死人。自从年前,我家里就经常来黄鼠狼子和狐狸偷鸡。我们养的鸡,已经被咬死四五只了。我们什么办法都用上了,还是治不了这些杂碎。最后没有办法了,这才安装了这地枪。我们从心边上也没有想到,会有人来偷鸡。不过我觉得奇怪的是,地枪虽然是响了,你却没有伤着。你们祖上一定是做了很多积德行善的事,老天爷才保佑你躲过了这一大灾。”
陈热闹听到这里,也确实是庆幸自己是捡回来了一条命。不过他还是害怕他们两口子再打他骂他,想赶快离开这里。可是,这两口子可不是这样想的。这两口子看见没有打死人,自己没有摊上人命官司,这也是万幸。到了这个时候,男人的老婆才问道:“你说想找吃的,怎么会跑到这山里来了呢?”
陈热闹说:“我就是山下面工地上的。还被坑不死吗?天天吃不上饭饿着肚子在建水库。我要是饿不急,也不会跑到你们家里来找吃的。”
陈热闹虽然嘴上不说是来偷鸡的,但是,人家两口子也是心知肚明。这一地枪打出来没有把他打死,只是一场惊吓。没让他们没有摊上人命官司,也算是老天爷保佑了。他们高兴都还来不及,还怎么再打骂陈热闹呢。俗话说:破财免灾。虽然这一个大灾没有没有摊上,但是,他们想也应该破点才,免免灾最好。两口子想到这里,赶忙把陈热闹让到屋里。老婆说道:“家里也只有煎饼给你吃了,你不要嫌饭食孬。”
陈热闹听见这么说,心里一阵高兴。心想:他们不但不打我不骂我,还给我吃的。难道真是我老祖上做了善事,老天爷这才保佑我,让我不死,还让他们给我吃的。
陈热闹就着咸菜炒辣椒,一会的工夫就吃了六个红薯面的煎饼。等到他吃完饭,男人的老婆已经给他装好了一袋子红薯干子。对他说:“你们在这里饿着肚子,还天天在干这么重的活,真是太难为你们了。我们家里的粮食也不多了,就给你这些红薯干子吧,也算是一点心意,你也不要嫌少。”
陈热闹听到这里,他哪里还嫌少,早已感动得差一点就给人家跪下。忙不迭的谢道:“你们真是好人,谢谢了,谢谢了,我一定会记住你们的大恩大德的。”
他说完,背上这一袋子红薯干子,快速地离开了这里。
于金水他们几个人快回到工棚的时候,他严肃地说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任何人都不要再提起。”
他说完这句话,还专门还看了一眼李伟。
陈热闹没有被一枪给打死,实属万幸。就在白天男人拿着土枪,装完枪药还没有装铁砂子的时候,家里突然来了一个熟人找他有事。后来这个人走了以后他又拿起土枪,这时候,他想起了土枪已经装完了。所以,他就没有再往土枪里装铁砂子。只是用枪冲子捣实枪药,晚上就把地枪安装上了。